《日光轨迹》稻草熊

2、后续

　　那日的阳光穿堂而过。
　　不二伏在桌前誊写病历，右手在白纸上投下淡黑的影子。窗外有麻雀吵吵嚷嚷的声音，那些整日蹦跳挥翅的小生物，在阳光下单纯而快乐。不二偶尔偏头去看，然后托着腮微笑起来。印在眼里，满满的，都是它们的乐趣。或许它们始终注意不到自己的存在，自己脑子里，却是有它们影子的。
　　野川夹着病历本远远走过来，然后拉椅子坐下。
　　“不二又在偷窥麻雀。”
　　“呐，我这是在光明正大的看。”笑得灿烂。
　　野川撇嘴然后摊摊手，然后趴在了桌上。
　　“累啊累，总有一天我会拿把弹弓来把它们都打下来。”
　　“没有关系。”不二嘴角上扬，“我会先把你打下来。”

　　离与手冢的相见，已经过了三个月。时间平平淡淡地流淌过去，像是挂在窗口的单音风铃，发出清脆而简短的音调。
　　浮仓出院后，就再也没有过联系。不二微笑着想这样是好事，起码证明他的旧伤没有复发。很早以前，就已经习惯路过别人的生活。只是匆匆一瞥，又或者有过一段短暂的停留，终是像不同轨道的云。而相遇，不过是瞬间的交错。
　　人的心，只有拳头大小，抓不住多少东西。所以，也放不下几个人。
　　不二闲时，会去翻手机的电话簿。有两个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手冢国光，手冢国光二。就像左手心的温暖那般，给人无比安心的感觉。有时不二会兀自微笑起来。青学校园，那些已经改变的街道，最后在家门口从未有过的拥抱。关于他的记忆，终于不是停留在那几年。

　　不二已经适应，每天工作完回家，迎接自己的黑暗，也适应了一个人的快乐。野川有时会说，不二原本就是很能自娱自乐的家伙，所以不存在适应不适应的问题。不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一直觉得，野川身上多少有些菊丸的影子，却也不失大石的沉稳。这样的人，菊丸应该很是喜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介绍他们认识。但这样也好，不然大石又该胃疼了。

　　不二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慢热的人。或许可以一见面就和对方相谈甚欢，但真正的接纳，却需要经过一段时间。而野川不同，他是“自来熟”的典型例子。
　　科室要调来新的医生，据说已经在运动损伤方面小有名气。院长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有意味地看了不二一眼，不二微笑着回了过去。再多一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对于手上工作轻了的事情，不二求之不得。
　　或许那样，就可以多去去河村的寿司店，多些时间到俱乐部打网球，也不会总是缺席青学的聚会。
　　或许那样，就能早一些见到……
　　不二笑着拍拍自己的脑袋，真是贪心的家伙。

　　新医生来的头晚，不二窝在沙发里看恐怖片到深夜。
　　神经时刻紧绷着的快感，一直持续到不二入睡。隔日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充溢了整个房间。不二揉揉眼睛，然后穿衣上班。
　　那几日病人很少。不二做完例行检查，就趴在科室的桌上睡觉。上午的阳光温暖而不炽烈，柔柔地打在脸上，舒适而惬意。野川独自去院长室接新医生，整个空间听不见任何吵闹。只有外面偶尔有小麻雀翅膀扑棱的声音，却也不觉杂乱。
　　不二看见阳光下蓝白相间的颜色，还有那些笑着奔跑的影子，嘴角慢慢扬了起来。加速跑过去，心里是许久未有过的雀跃。
　　突然感觉头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来回晃动了两下。再一定神，眼前的事物已然不见，只剩得一片白色的背景。手上有酸麻的感觉，听见麻雀活动的声音。
　　不二微微皱眉然后顺手抓起一旁的苍蝇拍向头上的东西拍过去，闭着眼重新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呐，麻烦把你的手插到白大褂的口袋里，不要再拿出来。”野川这家伙，越来越放肆。
　　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突然有声音响起。
　　“要睡就到值班室去睡。”
　　不二懒得回答。
　　“不二！”
　　“……”
　　“不二周助！”
　　“野川你怎么突然进了更年期……”
　　不二皱着眉抬头，却看见野川在一旁掩着嘴笑，面色已经通红。
　　定神看桌前的人。大约是阳光太刺眼的缘故，面容也有些模糊。似乎是熟悉的，却没有多少真实感。
　　“新医生？”不二看向野川。
　　野川反是吃了一惊。
　　“不二，我以为你会惊喜。”
　　不二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他……并不能给我多少惊喜。”
　　阳光依旧有些晃眼，手冢的嘴角，却是真真实实的，有了细微的弧度。

　　那张代传的纸条里，是谁说，的确不能像从前那般洒脱。

　　不二嘴角微微上扬。

　　谁知道，下一段，还会不会是阳光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