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鱼儿跃龙门》夢入江南

29、月下清歌

　　人说这天象异色之色必将出现异士，正着将济世苍生，邪者则会祸乱四方。自那场灾祸之后，天下总算太平，各路妖魔犯事者都被赶回了结界，而各路神仙奇人也都躲回了自己的山里岛上。“神仙”和“妖怪”又成了人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哇啊——”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了商州寂静的黎明。
　　“老爷，生了——生了——”屋子里的人乱作一团。

　　（十五年后）
　　“名字？”桌上之人提着个毛笔，有些昏昏欲睡。
　　“李玉瑶！”桌前想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提笔之人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看了对方一眼，写下了三个字。
　　“你这人怎么骂人呢，你才妖怪呢，是这样写的——”玉瑶抢过对方的笔，工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嗔怪地看了一眼对面之人，转身朝着院内走去。
　　她的身后，队伍如长龙一般，东倒西歪，有些听到对话的人来了兴致，议论纷纷。
　　“别吵了，再吵都回去！”拿笔的人骂咧了一句，眼皮子有规律地打着架。
　　这院内和院外都被堵了个水泄不通，院外排着长龙，院内比之外面更甚，看着前方不见头的长队，玉瑶叹了口气，在心里怪着爹，非要让自己参和着这事，说是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降妖除魔乃是大事，什么乱七八糟的，况且自己只是个“好女儿”。
　　队伍缓慢地朝前行进着，好不容易到了她这里。只见前方站着三个白衣男子，均是鹤发童颜，好一副道骨仙风。其中一人面对着报选之人小声地说着什么，还有一人在一旁笔录着，另外一个则负手立着，像是个管事儿的。玉瑶看着他，倒觉得甚是亲切。
　　待走得近了，才发现最前面的男子口中只说着“留”字，又时而摇摇头，倒像是看面相的，难道这进峨眉还得看长相？玉瑶前后望了望，队伍中倒是有几个长相不错的，自己站在他们跟前几乎可以被忽略掉，不过眼下那颗不小的黑痣颇有特点，不至于让人记不住。
　　往前垮了一小步，玉瑶还不知道这将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眼下的她只是和那男子面对面，大小眼干瞪着。
　　“留！”男子盯了她一秒，吐出了一个字。
　　没想到就这样轻松地过了第一关，玉瑶迈着步子，哼着小曲儿朝下一个地点走去。
　　“等等——”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她回过头去，只见那个“管事儿”的叫住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眸子不经意间闪了闪，“你随我来吧”，那男子与其余两位耳语了几句，便带着玉瑶嗖地一下不见了踪影。
　　玉瑶还没有反应过来，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在飞”，朝着脚底下看了看，只见云雾缭绕，甚是壮观。

　　“从今日起，你就随着我修炼吧”眼前坐着一位妙龄女子，自称“净修”，玉瑶看她很厉害的样子，恭敬地行了礼拜了师父，从此便入了峨眉派，更成了掌门手下的大弟子。

　　“师兄，你说师父她怎么看上我的，现在我可是大师姐……不错，喂，你们两个，见了大师姐怎么不行礼啊！”玉瑶跟在松音身后“招摇过市”，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样子。
　　“大师兄、大师姐”对面两个可怜的峨眉弟子行了礼，见玉瑶点了头后便一溜烟儿跑了。
　　松音看着她的样子又气又觉得好笑，这哪里是个大师姐的样子，明明是个无赖嘛！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百年前，那个人还是胆小的小师妹，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同辈人，他边笑边走，这样也好，也算是了了掌门的一桩心愿。
　　“师兄！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么——这峨眉怎么说也是正派，门规有这么多，像我见了你们几位师兄不都是恭敬地行礼，不准这个不准那个，我总得赚回来点什么吧……”玉瑶在松音的耳边说个没完，后者则只是笑着不应。
　　且看二人所去之处，正是那峨眉派的禁地“无字阁”，不过今日的无字阁已经对各路仙友及一般弟子们敞开大门了，不过还是需要大弟子们的带领才能入内。
　　自从那场恶战之后，众人也算是懂得了你来我往的重要性，整天躲在自己的小山洞里活得那叫一个忘了今夕何夕，众仙人们也都纷纷效仿峨眉派，收起了徒弟来，一时间寻仙问道竟成了百姓们的向往。只是收徒弟还是要看仙缘，走在路上要想随便遇到个神仙还是不容易的。
　　无字阁一改往日的破败景象，经过修补与打扫，竹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的书籍，玉瑶随手拿了一本放在中心的石台上读了起来。松音则在架前认真地做着打扫。
　　玉瑶看了他一眼，叹着气心想到：这个大师兄倒像是专门雇来打扫的，这些个事也都尽职力行。她笑着摇了摇头，翻开了书封，目录上用黑墨写着密密麻麻的几竖排小字，领首的两个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鲛人”。
　　“师兄，这鲛人是什么妖怪，我看这书上说得到玄乎，你见过么？”松音听见了她的话，停下了手里的活。
　　“以前倒是见过半个……”松音陷入了沉思之中，思绪飞快地回到了一百年前。
　　“半个？师兄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哪有半个的之说，你当是吃鱼呢……师兄——师兄——”玉瑶轻笑道，又唤了几声松音，见他没有反应，只是嗔怪了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百来年前，族中一位女妖为救苍生而亡，为人称道，至此之后鲛人身影再难寻到。”
　　鲛人的记载到这里便结束了，除了结尾处那位女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看来也是一族可怜的妖怪。玉瑶叹了口气，接着往下翻。
　　“采花小妖”与“江南女侠”，她突然来了兴致，认真地阅完了江南女侠的事迹，感叹着原来人间也有这般厉害的人物，又将那采花小妖的来历看了一下，知除了江南女侠之外还没人知道他的真身，暗暗想要去打探一番。
　　“师兄——”待玉瑶兴致勃勃地看完二人的事迹时，松音已经从沉思中醒了过来，“采花小妖的真身你可知道么？”
　　松音的眼角抽了抽，一个熟悉的面孔浮现在了脑海之中，碍于他的面子，峨眉派才没有把他的真实身份写入史册，没想到还真是祸害了一代又一代弟子，下次要和掌门慎重考虑要不要把他的身份写一写了。
　　“看你的样子，八成是知道了……”玉瑶凑近了松音的脸，狡黠地笑道。
　　“不知道！”松音正了正脸色，不理她的死缠烂打。
　　玉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在心中嗔道：哼，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查到的。

　　这玉瑶本就仙缘极好，又深得净修的真传，再加上峨眉派内仙气精华的调理，只不过三五年的时间，这飞檐走壁、幻化的招式已经炼得了八九分，不过这都不是峨眉的正统之术，只是她一日闲得无聊从屋子的地砖里挖出来的。
　　那本小册子自称行走江湖的必备，也没有署名，上面尽是些看上去“旁门左道”，实则大有用途之术，玉瑶经过这么一点拨，这方面的能力立刻突飞猛进。

　　是夜，玉瑶“埋伏”在了巫山脚下的小树林里，她顺藤摸瓜查到了“采花小妖”最近常出没于此，想到他这种来无影去无踪之人定不会随意被别人看到，又不知他常出没于此的原因，千方打听之下，竟在镇上的某茶楼内得到了一张纸，听说是一位姑娘掉下的，上面自是有采花小妖的署名，讲好了幽会的地点与时间。
　　林间吹来习习凉风，在月光的投射下，地上映出了斑驳的树影，一阵风出来，树影前后左右的晃动，像是千军万马踏着无序的步子而来，竟让人看得有些心惊。
　　玉瑶躲在树底下的草丛里，眼皮子不停地张合，已经过了前半夜，这人影都没出现半个，看来今日又是无果了，她打了个哈欠，正欲起身离开。
　　突然，前方的树叶间传来不自然的窸窣之声，她一个机灵睁大了双眼看去。不一会儿，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树枝之上，她正坐在那里晃荡着双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玉瑶看得有些出神，想来这女子不是常人，应该是个妖怪。
　　“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女子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不等玉瑶欣赏个够，一个黑影从她的头顶上窜过，只向那树枝飞去。
　　“哈哈哈哈——”一阵豪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先闻其声才见到了其人，只见着一个翩翩公子闪着玉扇出现了眼前，看上去神清气爽。在经过玉瑶的头顶时，散发出了一阵清香，与茶楼那张纸上的香味一样。她在心里吃了一惊，这男子竟是大名鼎鼎的“采花小妖”。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前一刻她的脑海中还是一个猥琐的树妖形象，下一刻一个白面玉郎便颠覆了她的想法。枝上的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着，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听上去完全不着调。
　　玉瑶听着听着竟有些乏了，不知不觉之中眼皮粘了起来。
　　“咳咳——”
　　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声音，玉瑶猛然间清醒过来，一个没蹲稳生生地坐在了地上，刺痛之感传遍了全身，疼得她直呲牙。
　　她嗔怪着向上瞪了一眼，这不看倒还好，一看吓得她一个机灵爬了起来，朝着对方做出了防御之势。
　　“我说这位姑娘，你可跟着我好多天了，可是有什么事？”采花小妖挑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则是一喜，自己此番前来除了那个目的，这个目的也算是个正事，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玉瑶挠了挠头，在心里思忖着该怎么说，总不至于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是谁，或者我对你很感兴趣吧。
　　“对我感兴趣？”玉瑶嘴角抽了抽，强作镇定地看了对方一眼，难道他还有读心的能力？

　　“想来是这位仙友多虑了，我之所以在此埋伏……啊，不对……蹲了这么久，只是等我一个旧友而已，没想打扰了仙友的幽会……啊，不对……叙旧，既然今日他也没来，我不再打扰，就此告别了！”玉瑶说得有模有样，又朝着那人行礼，想要离开。
　　“我看今日月色不错，既然是同道中人，何不你我赏个月色，交个朋友。”采花小妖摇着玉扇，不等对方答应便伸了手过来要拉。
　　“啊？”玉瑶抬头看了看，这已到了后半夜，哪还有什么月色可赏，眼看着一只魔爪朝着自己伸了过来，往旁边一躲，让对方捉了个空。
　　“何必客气，请吧——”对方看她躲了许久，有些好笑道。
　　“不客气，不客气……”玉瑶见他转身走在了前面，不愿再做周旋，用力一蹬，纵身上了树上，快速地在枝杈间穿梭，想要快点摆脱这个奇怪的“妖怪”。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魔宫里的魔君看着眼前的人笑道：“一点小伎俩，怎么逃得出我的五指山。”
　　“魔君，您脸上红红绿绿的颜色洗不掉……”身旁的一位丫鬟怯怯地说着，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脸。
　　“……”
　　“这个死丫头！——”魔君朝着身旁的桌子重拍了下去，却被身旁的另一人制止了下来。
　　“谁让你用了那么个方法请她来……”龙渊小口地啜着酒，看着魔君脸上的花绿，心里顿觉清爽，自己这位父王这么多年来终于栽在了别人手上，还是让他破了相，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把，免得自己还要收拾他的一堆烂摊子，看这个样子他也能消停好多年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玉瑶，脑中浮现出了另外一番景象，眸子忽然闪了闪，一个起身将人扛在了肩头，不顾屋内人诧异的眼神，飞身出了魔宫。

　　玉瑶不知睡了多久，只感觉脸上痒痒的，用手推了推，原来是一阵舒服的凉风。正欲接着入梦之时，一阵悦耳的歌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支起了眼皮。
　　只见眼前是一汪无际的海水，天空挂着一轮皎月，月光之下海水泛着精光，荡漾的海水中几道淡淡的粉色光芒甚是好看。水中像是有着什么，突然那东西一个纵身，激起了层层水花。
　　玉瑶被眼前的景色看呆了，披着马尾般乌发的鲛人正在月下清歌。
　　“醒了？”身旁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她偏头看去，一双深邃的眼睛映出了淡淡的月光。
　　这个人是谁，她不知道，却有着莫名的熟悉与安心感，像是约定好的般，她只回复了声“嗯”。又接着看向海面。

　　月光下，玉瑶跟着鲛人哼起了那一直徘徊在脑中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