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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龙头胡琴 ...

  •   后院的祭坛中央,站着一只怪鸟。
      此鸟形如松鹤,却遍身通体白净,风起处,吹散了一身羽毛,纹丝不动。
      菩提盘腿坐于铺垫上,和怪鸟打了个照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恢复了淡然,他嘴角微微上扬,便道:“你们动作可真快啊。”
      怪鸟咕咕叫了两声,拍翅飞上了祭台,像是要阻拦他做法。菩提将镇元子借给他的玉尘麈放在身侧,右手食指和中指比做剑尖搭于左肩侧,紧接着急速一路下滑至腕处,左手摊掌手腕处忽溜一转,两手往腹部收拢,气沉丹田。
      “要是不怕烧死,你就站在上边吧。不碍事。”他最后闭眼警告,算是尽了仁义。
      可惜怪鸟是个硬脾气,依旧立在上头不肯离去,菩提哧哧笑了两声,不再管他。抬眼望了望天空,眼睛里只看见火红的太阳从分不清是东还是西的方向投射下来。下一秒,他正色端坐,两手手心朝上相叠,嘴里默默捻诀。
      在距离他三步外的地方有一块四角形木板靠在白玉栏杆旁,木板上有一个手指大小的圆孔。清风携着木板走到祭台前,抬起它对准太阳,使得阳光能顺利的直射洒在祭台上的水盆里。
      孙齐和金蝉子此时正巧赶来,看见这一幕不免有些意外,但还来不及惊讶,只见那只怪鸟突的窜到水盆旁伸入一只脚爪在里面浑水。
      清风听见滴水声,回头一瞧,顿时吓一大跳,但手上的木板不能松,情急之下,他嘶吼着就对孙齐那边大叫一声:“快将这只破鸟驱走!不然法术就白做啦!”
      “呔!”
      孙齐说时迟那时快,条件反射性的抽出腰间金箍往祭台上的白鸟飞掷而去。
      白鸟急忙将脚爪捞出,张开翅膀侧身踉跄的后退两步,眼神随着金箍棒飞的方向一路跟随,直至嘡啷一声棒子坠地声,他才扑腾的落到地上,伴随着一缕青烟慢慢化作人形。
      那个男人,一身银色铠甲,气势逼人,竟然是杨戬。
      “我说大圣,金箍棒早就没了定海的神力,重量是一般仙家也能承受过来的,你何必总是拿他做这等事儿?”
      他从地上拾起棒子,瘸着一条腿缓缓走到孙齐身前,交还与他,又对那头道:“这水果真烫,如若不是我神力护体,也许这条腿就化的白骨都不剩了。”
      菩提毫无所动,不受干扰的继续刚才的咒术。
      孙齐愕然,低头看了眼他的左腿,上面的衣服都被烧的黑糊残缺,脚腕至小腿处还能看见很明显的烫伤痕迹。
      他愣了一会儿,蹙眉问:“那你为何要来捣乱这场法事?”
      杨戬找了个白玉墩子靠坐歇息,然后从腰间掏出了一条纱布和一个药瓶,边包扎边回答:“你还问为何,如若不是你砸了玉帝龙案他又怎么会处处妨碍于你,上头太上老君可是随时注意着你的一言一行。你是遭了大难了!”
      孙齐定定的看着他,靠近过来,“什么叫我遭了大难,说好的度我过劫,说好的不再为难呢?!天庭的人就这样不讲道理?”
      杨戬哼笑出声,将仅剩下一丁点的纱布置于地上,靠着墩子,仰着头,满脸傲然的与他对视驳斥:“谁让你无视玉帝的威严?谁叫你成天成天的眼中无人?”
      我打死你!
      孙齐在心里怒吼,然而那只是想想,剩下的理智趋势他盘腿坐下,和对方平视:“你同我在这儿叫嚣有意思么?”
      “没意思。”杨戬的眼神像一匹孤狼,紧盯着他不放,“我是受命于天,你也怪不得我。”
      孙齐伸手拨开了自己挡住眼睛的头发,看到他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摇了摇头:“我并没怪你,你是为上面的人做事,我是为自己做事,怪你又有什么用?”
      杨戬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微有一怔,隔了片刻,他迟缓挪动受伤的那只脚,撑地站起:“我任务失败,回去受罚了。”
      说毕,脚下生出一朵云彩将杨戬浮起,杨戬单腿跪在其上,给孙齐还有金蝉子都作了一揖。
      孙齐忽然就笑了。
      “你为何这次变个松鹤立于祭坛中央,上次的猎鹰不是要凶猛很多?”
      杨戬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瞧着天色。
      孙齐从正面清楚看到他的脸孔,深咖啡色的短发和刻意向上的目光,皮带和长靴都是用卡其色皮革制成,看起来很威武庄严。
      只能说他师父玉鼎真人是个好人,教出来的更是个人上之人。
      “你去吧。”
      他道,大概是觉得面对他的压力很大,或者还有些负罪感,孙齐干脆背过身不再看他。
      杨戬手里变出一本书,反而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这本书是你的,上次在龙宫顺手牵回来的,还给你!”他将书往金蝉子处扔去,接着便头也不回的往天上走。
      金蝉子沉郁的低头看了看刚扔回来的书册……竟他妈是《青囊经》!
      “我操什么时候顺手给他牵过去的!亏得我总觉得少了什么!”
      孙齐狠狠将书抢回来,对着天上就比了一个中指。
      “我收回前言,好人,好你妹啊!”
      金蝉子忍俊不禁的一把捂住他还想骂下去得嘴,然后指了指菩提那头,低声道:“你这是想让你前师父走火入魔么?”
      孙齐不满的哼了一句,然后避开对方的桎梏,视线游离片刻。
      “……这书对我挺重要的,我得还给人家。”
      “人家?谁是人家?”
      金蝉子反问,心里虽然嘲笑他的动荡,但他也知道若是真说出来孙齐肯定要炸毛,“这本书的事情先放一放吧,你还是回头看看你前师父进行的怎么样了。”
      孙齐不满的看着他,扁了扁嘴,神情恍惚,全无笑意。
      就在两人相争不下的时候,菩提那边似是发现了什么动静,清风急急忙忙对他们招呼。金蝉子看到后便拉着孙齐赶至了水盆边,他脱口道:“有什么发现?木灵球在哪里?”
      清风冷眼看了水里半晌,本来波平如镜的水面突地顺时针以越来越快的加速度旋转起来,漩涡里本是透明的部分渐渐呈现出色彩,相互交织,正努力地构出一幅画面。
      少顷,画面里有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看不清脸,他倚靠在床,仰头看顶,突然一道光圈闪现,男人不见了,出现在里头的换做了一把龙头胡琴。
      用时不足十秒,水面又再一次的恢复到平静,原本的色彩化成水蒸气,大量冒出来,就好像刚烧开的热水。
      清风放下手中的木板,去把刚睁开眼的菩提扶起,菩提后背竟是汗透了,最外面的那层薄衫几乎透明。
      孙齐惊了一惊,立刻赶到他身边从清风手中接过人,“你,你怎么出了一身虚汗?这道术那么难?”
      按道理说神仙开个天眼不应当很容易吗?
      菩提低了低头,抬手抹掉些汗水,轻声道:“滚球的虚汗,是热的……刚才那块木板……”
      “小孔成像?”
      菩提咬牙切齿连拍他三巴掌,“成了你个大头像,成了你个泼猴像!那盆子里是天池的水,木板是用吴刚砍的木头做的!通天!通天呢!”
      “混账!做完法事就不认人了!我二师兄的名讳岂容你这般乱叫!”
      镇元子从屋内跑了过来,看到自己的玉尘麈竟被扔在地上,气得嘴角两条胡须都翘了起来,“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一个两个都是泼皮样!”
      话到此处,金蝉子也小有不爽,听着是将自己骂进了,不由的鼻孔哼起一声。
      镇元子本无心插柳,哪知惹了是非,当即清了清嗓子,扯了其他话题:“那,那什么,你们这盆子里发现什么?”
      “发现个屁哩!”
      菩提将透明外套从身上脱下抛给站在一旁的明月,烦躁的挠了挠头,看向孙齐问道:“丫个呸,你是不是上辈子惹了很多祸水?怎么的一个两个都和男人事儿有关?”
      孙齐听话大骇,瞬间摆手否决,“与我何干!这男人我不认得!”
      他又偷偷看了眼金蝉子,果然脸色不善起来。
      菩提继续逼问道:“怎么可能不认识,也许是你上辈子惹下的孽债呢?!”
      孙齐对着菩提瞪眼怒视:“你怎就不盼我些好!说了没关系,也许真是路人呢?再说!我们是找球来的,和这男人又有什么事儿?”
      金蝉子双手环于胸前,语气不善:“你大概还没搞清楚,那五颗灵球是你的五行。所牵扯的事情必然是和你息息相关的。土灵球时,他将我们带向地府,因为是你长生的起点;水灵球时,是定海神针,木灵球,这个男人……哼!”
      哼你个妈嘞!
      孙齐:“……”
      菩提啧啧两声,脸上的汗迹未干,好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朝他玩味的打量了一眼,说:“以前是个猴的时候到没见你这般招人,没想到成了人形还有这等本事了?长得倒也水灵……”
      孙齐顿时炸毛,金箍棒抡起就要往他前师父面门上砸,镇元子猛然从地上捡起玉麈抵住千钧之力,刚想抖袖子,却被菩提一把扼住了:“我等师徒开开玩笑,你何必认真!”
      镇元子以为孙齐是兽性大发,倒是真想施展袖里乾坤救场的,没想到菩提以为他闹事,好人白做,只好不甘的悻悻退下,“呿”了一声,不再理会。
      金蝉子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深究,抬起头来,狠瞪了孙齐一眼,便转了个话题:“那这画里的男人是谁?”
      “看这琴头,我觉得是囚牛。”
      菩提边摸着下巴边说,然后夺过镇元子手中的玉麈,倒过来拿着,在地上画起来,嘴里解释道:“一般的胡琴头部只有两个把,分饰一左一右,上下高低不同,或者四个把的也能常见;不过这龙头的形象,如今这天地之间只有一把,那便是龙头胡琴。当年龙九子因犯了太多杀戮,罪孽深重,玉帝派人将他们封在各种器皿或者是用具里,并且下了年限,希望他们能有所反省。而这囚牛,生性喜好音律,玉帝怜其不是主犯,所以随了他的心,让他与古琴结合一体。”
      孙齐也学着他摸了摸自己下巴,有点扎人,可能有些日子没注意个人卫生了……
      “……咳咳”,他尴尬的清咳两声,好奇的问道:“那犯了什么杀戮?怎么就被封印了?”
      菩提对他调戏般的挑挑眉毛,然后恢复面无表情对明月道:“给我准备洗澡水,我热死了!”
      “是……”明月应声,跟伺候老太爷似的将他扶了下去。
      孙齐心头一愣,这就无视他了?!
      “……我说喂……”他紧紧追了上去,随着菩提进了屋子。
      道场上余下的三人——清风,镇元子,金蝉子。
      这些都是冷性子,所以他们也没期待要开口和刚才那样聊起来。
      时间过得有些快,这一会儿的做法竟是用去了一个下午,现在夕阳都西下了。
      海天交接处,一轮半坠的落日悠悠晃晃悬在天边,随着那一浪浪翻涌的云流浮沉漂移荡漾。
      金蝉子眯着眼睛拨弄头发的样子实在帅得很没意义,不过这是他每次在冷场时,先开口说话的伪开场白。
      “囚牛在何处?”
      镇元子闻声瞧了他一眼,“我怎知在哪里?已为你们找到目标就别得寸进尺了。”
      金蝉子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老道,我不是猴子,你不用同我使障眼法。”
      镇元子不客气的回道:“我也不是老祖,你觉得我会受你激将?”
      金蝉子:“……”
      镇元子:“我只告你一句,我不待见你们,就算你曾对我以礼相待,四百年前的恩怨我们也早就清了……”
      金蝉子不等对方说完,厉声打断:“何须再提四百年前?不就吃了你一个人生果?”
      “哈?一个人生果?我所种的人生果九千年成熟一次,闻一闻人参果,就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颗,就能活四万七千年!我只跟你提四百年而已!”
      镇元子的脸上十分不耐,甩袖侧身,无心再和他纠缠。
      金蝉子不说话了,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分明就是在记恨你,虽然心里暗笑他气节肚量小,但毕竟自己也是真食了那果子,而且最后还浪费了……
      天色已近傍晚,他静了片刻,便往屋内走。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镇元子命清风将道场收拾干净,负手站于祭台高处,叹了一声。
      “都是死罪,有的人只用等待时间,有的人却万世不得超生,徒儿,我是为他们好……”
      清风低声应道:“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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