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翔梦》草唯夕

80、第二话

　　因为一时的迷糊和记忆断层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彻底惹怒了因为守夜多日而精神衰竭的柴月和陌风两人，北堂朔别无选择地被勒令多躺了三天，凑了个整。
　　然而实际上，北堂朔身上的伤多半是皮肉之伤，若非旧疾作祟，倒也不至于昏睡数日之久，这下醒来，除了卧榻多日的疲软之感，和追情蛊时不时引起的疼痛，倒也已无大碍。
　　然而人是没什么事了，心里却装满了一堆的小棉花，仿佛吸了水泡涨了，心念一动就堵得慌，满脑子印着刚醒来时撞入眼中的那跌碎了一地的泪光。
　　失望。
　　这个对他而言，太过陌生的情绪就这样刹那间占据自己所有的视野，搅得他坐立不安，却也无所适从。他好像从来没有被期待过，所以也就无所谓失败与否。不管何时何地，他一直都有一个很好的挡箭牌——他羸弱的体质，因此，他成功了便被捧上了天，失败了，又成为了理所当然。
　　然而这一次，他却无能为力地看着她失望，像一个要糖的孩子，努力做到了大人们提出的要求，最终却被反悔推搪，弄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满腔的歉意似乎因为那盈满委屈，又憋足了劲头要把这泛滥的任性给收回去的执拗，而寻到了宣泄的路径。
　　走出房间，看着和熏的阳光在地上晕开一个个纤长的影子，看着梨花树下那个瘦脱了形的身影，轻飘飘地没有一丝防备，北堂朔突然觉得心里胀满的难过和抱歉就像被捅了一个洞，哗啦啦地冲了出去，只剩下空荡荡的干瘪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
　　“樾然……”轻轻地唤了一声，北堂朔走到樾然的靠椅前，慢慢地蹲下，看着那双散焦的瞳孔慢慢地凝聚了目光，心里软成一片。
　　“啊，朔大哥！你可以下床了？雨不是说你还不能吹风么，你披着件单衣跑出来不冷哦？”
　　原先平淡无波的眼底刹那间迎回了阳光，映着他的瞳，染出世间万般铅华。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回身找衣服，右手衣袖被这一提，堪堪滑到了手肘，露出依旧裹得严严实实的白纱，北堂朔只觉得自己的右手似乎也传来一阵酸麻刺痛，牵连着抽动着心脏，糯糥地酸麻着。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似乎再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北堂朔抬手覆上了樾然的手，摸索着掌心纱布的粗糙，怜惜地叹了一声，轻轻拉着它放了下来。指尖撩过她披散下来的长发，看着她眉角那已经掉了痂却还残留着的细小疤痕，北堂朔只觉得异常扎眼，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没去找泪雨处理一下么？怎么还留着？”
　　“啊？你说这个啊。”左手掀开自己的刘海，樾然迷糊地摸了摸，那细小的伤疤根本浅得感觉不到，比起身上其他地方的伤疤，这……这可以当个事么？
　　“这个……这个没啥关系吧。啊，我明白了，朔大哥你不用担心，你不会这样的。雨说了，你的体质只是恢复得慢罢了，但是不属于容易留疤的那种，等掉了痂，绝对和原来一样！我是比较特殊点的，粗糙一点耐打。”
　　笑呵呵地说完，却对上一双痛惜不已的眼眸，如一湾浅碧，漾起层层涟漪，顷刻间几乎溺毙了她整个灵魂，惊得她迅速抬手上前，将那两道柔光捂了个严实。
　　“额……朔大哥，你别这样看我。我怕我会犯错……”
　　“咚”的一声一个硕大的人影应声倒下，一头从树梢上栽了下来，恰恰砸在樾然轮椅面前，惊得樾然不自觉的用上内力，拽着北堂朔直接轮椅飞退，杀气顿生。
　　待得看清楚来者何人，那杀气才散成了一股无奈。
　　“咳咳咳咳，死丫头，咳咳咳咳，你、你赢了。”
　　摔了个狗啃泥巴的萧家二少爷已经呛咳个不停。“本少爷纵横江湖多年，今儿可是头一回见着这么木的。啊不，应该是说这么放得开的。快快快，给爷犯个错看看。”
　　“萧倾禹！”感觉着胸口气息不畅的闷痛，北堂朔拧着眉喝了一声，连忙轻拍着樾然的后背帮她顺气。“她伤还没好，你别闹她。”
　　“哎呦，几日不见，朔小哥就护犊情深起来了？你怕什么，这丫头的恢复力可比你好百倍，还是说……”萧倾禹随性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冲北堂朔挑了挑眉，一个箭步飞过来，抬肩档开北堂朔，轻巧地拉起樾然的手，一脸深情地唤道：“小樾然，让本少爷教教你，什么叫犯错。”
　　“萧倾禹！”
　　一手拉着樾然的轮椅猛退三步，北堂朔却架不住萧倾禹的步步紧逼，只能横身拦在他们两人中央，向来平和温柔的表情里，竟也腾起了一股怒意。
　　“她不是你可以随便玩的人。”
　　“哎哟，生气了？好好好，我不闹她……我……”萧倾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举起双手一脸投降地往后退，忽然脚尖一点，一颗小石子分裂四块直击北堂朔四肢，愣是将他定在原地。
　　“萧倾禹！”
　　“我可听了你的话没闹她啊，难得本少爷大发慈悲要教人，你居然还占着茅坑不拉屎，啧啧啧，居心不良啊喂……”指尖顺带在北堂朔颈边一划，禁了他的声，方才挪开北堂朔这尊大雕像，对上樾然隐带不满的表情，笑道。
　　“诶，我说死丫头，我才听说，你最近和北堂闹别扭了，快说说是怎么回事？”不动声色地按下樾然拈着小石块的手，萧倾禹逗笑道。“别忙活，你现在的速度和我没得比，你解开几次，我封几次，你若乐意陪我折腾着他玩，我倒也不介意。乖，回答哥哥的问题先——”
　　“嗯……回答了有赏不？”小眼珠子转了一圈，樾然突然歉意地朝北堂朔眨了眨眼，偏着头笑道。“不如这样吧，我满足你的好奇，你答应我个事儿。”
　　“说来听听？”萧倾禹眼见话题的走向似乎开始偏移，却依旧煞有兴致地插着手臂抬眉瞧着她。
　　“你帮我说服冷大哥跟我们走。”笑眯眯地答着，眼里充满着期待和渴望，似乎只要萧倾禹一点头，便能统统发酵成喜悦和满足，原先的死气沉沉、平淡无波竟是再不留半点痕迹。
　　“跟你走镖？”
　　“嗯，我缺个厨子，而冷大哥的菜很好吃。”
　　理由似乎就这么简单，萧倾禹却莫名地从这直率里读出了一点和他相似的执拗和坚持。他听过陌风吐槽那半途扬起的镖旗，见证过那第一趟行镖的坎坷与波折，若说是任务所需，那么现在孑然一身的她似乎不需要考虑怎么去维持一个镖局这样的问题。若只是一时孩子心性，似乎有了这样不开心的第一次，往往没有人会想着要坚持了，那么她又是在执着着什么呢？
　　“这成本有点高，这样吧，本少爷也不占你这病猫的便宜，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帮你。”
　　“好。”
　　干脆简洁，连问清楚承诺的事项都没有。
　　眉眼间散开一股肆意和玩味，扬了扬下巴，萧倾禹忽而瞥了一眼北堂朔，戏谑地勾了勾嘴角。
　　“第一件——亲一个。”

作者有话说

　　其实标题想写成“调情”的，但怕被和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