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风中莺啼 ...
-
看见我的到来,张镖师忙奔了过来,咧了咧大嘴粗声大气道:“安姑娘你怎么来了?”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后道:“快回去吧,穿的还这样单薄。”
我顾不上理会他张口便问:“贼人在哪里?”
他指了指院落中一大片花坛道:“穿入那里面了,弟兄们带人去找,却无论如何也不到。”
我望着那片花丛沉呤道:“来了多少弟兄?”
“几乎都来了,赵镖师他们也都来了,现在弟兄们已分成十人一组,共计三组沿着后院开始一个房一个房的找。”他道。
我点了点头,离尘带的这几个镖师忠心不用说,聪明能干更是让人佩服。
“知道是几个人吗?”我问。
“大约有三四个,从东北角上过来的,守夜的弟兄被他们给害了,奶奶的!抓住这帮东西了,我要他们好看。”他的声音本就高,这样说来就如同喊叫般。
我看了看满院的火把,心想他们一定不可能跑出去,为什么会找不到呢?边想边再次跃上身边的一个屋顶,向四处看着。
整个庄里的灯光都明亮了起来,还有许多火把在其中穿梭,由后院开始一点点的向前面亮去,这样的明亮里还有什么人可以逃跑呢?
“安姑娘,你回内院吧,这里有我们顶着呢。”张镖师也跃了上来。
我望了望西北角那一片黑暗道:“那里为什么没有人去?”
“那里是库房,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货,还有几匹马,所以没有着人去,最后再转过去吧。”他道。
“找几个弟兄站到房顶上来,这里看整个庄子一目了然,任何贼人都跑不掉。”我道。
他答应着,开始安排人,我想了一下,便向西北角那片黑暗跃去。
“安姑娘?”张镖师大叫。
“我去看看!很快回来!”语罢我已跃过几道房梁。
很快落入那片院落之中,打量着陈旧而黑暗的四周,手中一紧,冷星剑已准备出鞘!
连开了三道门并没有任何发现,除了扑面的灰尘外,再无他物,因为杂物太多,在黑暗之中看起来有点狰狞,我的心一直忽忽的跳着,握着冷星剑的手心渗出冷汗来,逞能一般来了,却有点畏黑,总不能半途而废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向下找。
推开最后一个房屋的门,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长长松了口气,抬脚准备退出,却感到身后一动,似乎有人!
大惊失色,二话不说伸手间,冷星剑便向身后带去。
但身后的人出手更快,不等剑星剑挥起,我的左肩猛的一痛,顿时半边身子一麻手便抬不起来,紧接着颈中一凉,一把冰冷的长剑架在脖子上。
一个阴森的声音道:“别动!”
我不甘心的再次举起冷星剑,身后的人冷笑了一声,如电般在我的右肩上轻轻一拍,我顿时痛的抬不起手来。
“老实点!”他冰冷命令道,推攘着向屋外走去。
“安姑娘!”随着一声大叫,小院的门被“呼啦一声”推开,一片明亮拥入,陈镖师带着几个弟兄冲了进来。
他看见我张嘴便嚷:“张大哥不放心你的安全,让弟兄几个过来看看。”他的声音猛的卡在喉咙里,张大了眼睛望着我身后。
“带我出去!”身后人厉声道。
随着他的喝声小院里一片刀剑声,所有的弟兄们都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放开安姑娘!”陈镖师大喝:“没有听过说流水庄的名头吗?敢抓住安姑娘?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少废话!”身后人断喝:“让开路!”架在我脖子上的剑向下压了几分,那里顿时一片刺痛,我感到有血顺着衣领流了下来。
小院里火把明亮,陈镖师看的分明,把鼻子都气歪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点了点头道:“好小子,够狠!”然后向身后众弟兄们:“大家让开,不要让贼人伤了安姑娘!”
我被那个脸都没有看到的人后挟着向前走去,脖子里火辣辣的痛,心头更加懊恼,这几年随着离家弟兄走南闯北,以为自己的武艺不是很精,但也可独挡一面,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假象,离尘兄弟两个每每打不过我一定是在让我,难怪离尘要教给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就是知道我这三脚毛的武功呀。
我从陈镖师脸前走过,他们都怒瞪着我身后的人,一个个握着大刀的手上虬筋暴起,可是看到我脖中的剑都不敢做声,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那人挟出了小院,一路向马厮走去。
他要逃!我心念跳动,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抓住他,不然今天晚上可是丢大人了,我暗暗思量。
他让我牵出一匹马,然后命令道:“上马!”
要我带着他出庄?我站着没动,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怎么办?怎么办?
“快点!”他又压了压剑,我痛的吸了口冷气。
小心的拉住马缰绳,准备上马的时候趁他不注意一脚把他踢下去,谁知道不等我跃起,他已先一步飞跃上马,轻舒长臂,拎着我的衣领将我扯到马背上,冰冷的剑锋再次回到我的脖中,这一切动作迅速而不拖泥带水,看来是一个高手。
我看了一眼围在身边的陈镖师等人,无耐的拉起马缰向庄门跑去,听见后面脚步声一片,想是陈镖师一行在后面跟着。
很快到了后院的大门处,远远的看见有火把照亮,心中大喜,待到近前却一愣。
大门洞开,有两个庄丁举着火把守着,大门外,街心负手立着一人,淡青的长袍,挺拔的身姿,清秀如同山间的翠竹,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一顶点的痕迹,依旧清秀如同九年前一身缟素接下流水庄的少年,唯一变化的是双眸中的沉稳,幽深清冷。
马慢了下来,与离尘对立着。
离尘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滑过,又在我的颈间转了一圈,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我可以从他的眼神中读出那是满满的担心,心中一暖。
“早就听说流水庄离庄主是个人物,今天看来果然出类拔萃!面对如此情景都可以神争不变!”身后人道。
离尘淡然道:“兄弟来本庄一定有所求,但说不防,看本庄能不能满足你,如果可以达到你要求,请放下手中之人,我担保一定会送兄弟平安出庄。”
看见离尘我已把心放下,因为从小到大不论有多么危险的事,只要有离尘在,都也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只要看见他那暖暖的双眸,我就不再担心,依赖他已成了我的习惯。
“哼哼!”身后的人冷笑了两声道:“好!爽快!”
离尘静静等着他说话。
“本来,我想今夜不可能完成别人所托,现在看来,此趟不虚行呀!”身后的人笑道:“离庄主,在下可就放肆了!你可不要反悔呀!”看见离尘淡淡的点头,他的声音猛的转为凌厉:“有人出钱买你的右手!”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安静,我惊慌的望着离尘,离尘的神色未变,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依旧是那样的温暖。
“好!”他轻轻的吐出一个字,头也不回的向身后赶过来的陈镖师伸手道:“把你的匕首给我!”
“大少爷!”陈镖师放声大叫,虽然离尘接下流水庄已九年,但这些跟着老庄主的镖师们还是习惯叫他大少爷。
“给我!”离尘再次坚定的命令。
“大少爷!”我放声大叫,如果为此要离尘失去一只右手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他向我看来,淡淡一笑。
“你杀了我吧!”我向身后人大叫,想挣扎但半边身子麻痛的动弹不了,急的几乎要放声哭起来。
马因为我的挣扎而不安起来,忽然一阵细小的铃响吸引了我,我发现是右手腕上的“冰魄链”,看到此链,想起刚才他还亲手给我挂上这个链子,他的右手曾在我的手背上滑过,一切如此清晰,甚至还留着他手心的温度,而此时却因为我而要失去,泪水蒙住了我的双眼,心如同被刀割样痛。
眼看着离尘接过了匕首,我心里一酸,紧紧的握住手背上的“冰魄链”,猛的心里浮出一个念头,放声大叫:“大少爷!”手中用力一扯,两个“冰魄链”在我手中炸开,一团浓重的白雾立即包围了我们,随机眼前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借着还没有被冰魄毒气所伤时,将头一低滑过颈中那把冰冷的长剑,向马下滑去,身后有响动,衣领一紧,身子被人提起。
匆忙间我回手就是一剑,身后风声呼呼做响,手便被人捉住,不等我再次出招已人便凌空而起,头晕眼花之际已落到地上,不是重重的摔落而是被人轻轻放在地上。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人这样厉害,竟可以躲过冰莲之毒,想也不想回手又是一剑,身后衣袂有声,我的手再次被捉住,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我耳边道:“安儿,你非要刺我一剑吗?”
“嗯?”我急忙转身,离尘那清秀的面孔映入眼睑,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团白色的烟雾正在风中飘散着。
“没想到你们竟都用这种伤害自己的办法来救别人,嘿嘿,真是年少情真呀!”几声冷笑传来,一个瘦而高的蒙面人立于墙上,正是刚才用剑挟着我的人。
“看来此次生意没有谈成,不过,我还会再来,你们要小心点!”他放声尖笑数声,轻轻向前一跃,飞快的沿着墙头向外跑去。
“送安儿回老夫人处!”离尘一跃而起,飞快向那人追去。
我不放心,趁众人只顾关心离尘的当儿,也同样飞跃上墙,追他们两人去了。
我的左肩穴道还未解开,半边身子麻痛,颈间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痛,我拿了个帕子捂在上面,只管飞奔。
天色渐渐亮了,我们已离开庄子许久,我越来越冷,这种冷不同与春日的寒冷,好象是如同腊月落到冰水中一般,从头到脚都冷的发颤,肩和颈也在麻麻的痛,我的脚步慢了下来。
颈中的伤口还在流血,一旦脚步慢下来,这种疼便清晰起来,整个肩头都在麻木,
“那不是安姑娘吗?”一声呼声,一众人马奔了过来,我强支起头看见是陈镖师几个,忙向他们指了指离尘消失的方向道:“快去!大少爷还在前边。”
语罢,我上前扯住其中一个少年的马命令道:“下马!”稍一使力让我痛的眼前发黑。
那个少年不明就里,但不敢不听我话,乖乖的下了马,我一跃而上,用力的抽了马一鞭,马吃痛长嘶一声,向前飞奔。
“安姑娘!”身后传来陈镖师惊慌的叫声:“你还在受伤,让他们送你回庄吧,大少爷那里有我呢。”
我那里有心思去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看看离尘怎么样了。
转了几道弯,天已大亮,我终于看见了离尘,他独自一人静静的站在路中央,听见马蹄声转过头来。
“安儿?”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大少爷!”看见他平安无事,我松了口气,顿时头晕眼花,身体一个趔趄便要跌下马来。
“安儿?”他惊呼一声已跃上马,将我暖暖的抱在怀中:“不是让你回老夫人身边去嘛?你怎么还带着伤跑到这里来了?”
他语气中含着责备,而我则斜着头半依在他怀里,心满意足看着他满脸的担心,九年来,每次受了伤,我就喜欢想办法赖在他的怀里,看着他为我焦急,为我担心,满脸不忍的责备我。
他不知道我的心思,专心包扎我的伤口,并解开了肩头上的穴道。
阳光从树枝间透过来,带着淡淡的薄雾在离尘的肩头飘荡,他因为刚才的追逐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我想也不想,握了袖子便向他额头抹去,他一怔抬头向我看来,这个举动让我们都愣在那里。
因为我们距离的是如此的近,他的长发滑落到我的脸旁,呼吸凝重起来,密密的缠绕在一起。
红晕慢慢爬上我的双颊,我甚至可以听见我们的心跳在清晨的树林里怦怦做响,阳光透过枝叶在我们脸上跳跃着,如此明朗的光芒让我忽然有一种睁不开眼的感觉,四肢百骸失去了力量,灵魂如同长了翅膀在这林间轻跃。
“大少爷!你不要紧吧?”一声大喝,让我们同时一震,陈镖师一众人马赶了过来。
离尘转身道:“不要紧,那个贼人已跑了,临走时被我抓了几个飞镖,回去后咱们好好看看,猜猜来人是什么来头,买家是什么主?”
“是!”陈镖师答应着,我始终不敢抬头,不仅不敢看陈镖师的脸,更不敢看离尘的脸。
不知道陈镖师一众是不是看见什么,他们竟什么也没有说,飞快的打马离开了,树林里再次只余下我们两个。
四周猛的一静,我开始周身的不自在,低了头不知该做什么好。
停了半响,离尘低下头来问:“伤口还痛吗?”
“不多痛了。”我扯着马缰绳来回的揉着。
“背还痛吗?”他又问。
“不痛。”我依旧不敢抬头。
他手忽然盖了下来,落在我的手上,我一惊,下意识的要把手抽回,可是抽了一下没有抽动,只好由他,他一手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同我一起扯着缰绳,由着马慢慢向前走去。
本已习惯将头依在他的肩头,但此时却后背僵硬不敢与他相依。
走了半响,他却将头低了下来,轻轻的偎在我的肩头,脸庞便贴在我的脸边,我一滞几乎窒息。
“你的背上虽然没有受伤,但也会淤青一片,回去要用药酒擦才行,你这样一直坐着会累的,依在我身上吧。”他轻声道,似乎怕会吓着什么一样。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感到颈中肩头都在作痛,犹豫了一下,慢慢向后依去,终于完全落在他温暖的怀里,淡淡的桅子花的香气围了过来,我半眯了双眼,随着马的脚步起伏摇晃着,耳边传来树林中有小鸟的啼声,轻脆婉转,只觉这世上最美的事不过如此。
我在屋顶之间飞速的跳跃着,远远的看见那一片明亮的灯光,心里一紧,右手从袖中搜出冷星剑紧紧握住,将头上的长发轻轻挽起,扯起颈间的黑纱蒙在面上,冷笑一声落在最外屋的墙头之上。
因为白天下过雨,墙头上有些湿,我的绣鞋在水面上掠过粘了少许水渍,凉凉的透到脚尖传上来,我一阵痉挛,不由的蹲下身子。
因为上次中了莲毒,此后很长时间不能受寒,只要受点寒气,我就会全身痉挛。
远远的在灯光下有一队守夜的待卫走了过来,我忙向阴影处躲了躲,偷眼看着他们从墙边消失,才咬着牙从墙头上跳下,转过几个院落,穿过一片竹林,终于看见内庭后院。
我早就打听清楚,这里就是欧太尉欧青阁的宿处。
我跃入花坛之中,很快就窜到窗下,借着灯光在窗上的剪影看见屋内有两个人,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夫人,还是在等一会儿吧!”
“哼!”另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道:“不等了,一定是去了三房那里,吹灯吧!”
“嗯!”随着那个年轻女子的答应,室里一片黑暗。
我躲在窗下暗笑,正欲转身去找那个三房在哪里,忽然心里又升起另一个主意,便又折了回来,舒展身体,沿廊柱一路飞纵,很快跃上屋顶。
轻轻掀开两片瓦,我握了把沙土洒了进去,听见中年妇人道:“怎么好象有风声。”
“是猫吧!”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倦意道。
我捂了嘴压住笑,又掀开几块,量了量可以容的下一个人后,将腰中的长带系在屋檐上,一只手扯了绳头,很快落入屋内。
四周一片寂静,我几步跃到大床前,轻轻掀开床帷,借着微弱的从屋顶透过的月光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已沉睡,我轻手轻脚取下她耳朵上的一只耳环,转身退了出来,正欲离开,一转头看见梳妆台上放着一个三品夫人的头冠,最上面那颗珍珠泛着冷青青的光芒。
我心中一喜,扯下那颗珠子,从原路返回。
经过后院柴房时,我再次停了下来,看了看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拿出火捻子吹着了,专向柴木多的地方抛去,很快便有一小团火烧了起来。
想象着一会儿整个太尉府就要乱成一团,我望着那火红的火笑了起来。
那天夜里有贼人闯入流水庄,后经离尘查出来,竟是当朝太尉欧青阁所指使,仅仅是因为欧青阁家在宛南也同样经营着镖局的生意,但随着流水庄的扩大,他们的镖局面临着关门,所以想借着伤害离尘达到削弱流水庄的目的。
离尘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做声,并不许我再提,本以为他会有什么方法,可是只看见他经常出入庄子,一幅很忙碌的样子,其他我并没有看出他为此做了什么努力。
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行动,便趁他不在,一个人悄悄溜了出来,一定要把这个太尉府闹个天翻。
看着火光越来越炽,四周已传来呼救声,我才心满意足的跃上墙头,飞快的向府院外奔去。
“有刺客!抓刺客!”脚下传来一阵叫声,我一惊,看见墙下竟站了几个守夜的待卫,随着他们的叫喊,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奔来。
我皱了下眉,不理会他们依旧沿着墙壁头飞奔。
“好大胆的贼人,竟敢跑到太尉府里来!”随着一声冷喝,一个瘦而高的身影从远处飘来,正是那夜入流水庄的人,欧太尉太尉的秘密待卫孟翰。
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转身便跑,却听见风声呼啸,几个铁钉向我背上刺来,我抽出冷星剑转身舞成一片如水的亮,但依旧有一个向我面门上钉来,眼看着就要钉入面门,绝无躲闪之地。
就在这时,只听“叮当”一声,那只铁钉上发出一点点铁器相碰时的火花,落在不远处。
有人在救我,孟翰神色一变,凝了气向我扑来。
我不敢同他硬拼,又怕他看出我的身手日后对流水庄不利,忙飞奔着躲避他。
很快我跃过府门,跑进黑漆漆的小巷里,孟翰在我身后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我站在小巷里无路可走,心里飞速的盘算着该如何摆脱他,这时黑暗之中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臂,飞快的握住我的手腕,紧紧的扣住。
我吃了一惊,正欲大叫,他却扯了我向小巷另一头飞奔而去。
孟翰看见我们又飞洒出一把铁钉,扯着我的人向后一挥宽大的衣袖,卷起铁钉向后一挥,只听见一片叮当之声,铁钉尽数钉入墙内,我心里暗叫可惜,怎么没有伤到孟翰?
那人扯了我一路飞奔,脚步轻快,轻功可于离尘相比。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我边跑边问。
他没有做声,直到离流水庄不远处的青泉街才停下来,匆匆跃上屋顶飞快的奔走了。
“真是一个怪人!”我嘟囔着,打量了一下街头四下无人,便飞快的跃回庄内。
进到庄内,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喜滋滋的向自己小屋飞跃而去。
晚风吹过,我浑身一冷,加上鞋子已湿透,我开始不住的打冷战,边跑边用力的咬紧牙关。
从离尘的屋顶上跃过时,我慢了一步,恶做剧的想法再次在心头升起,便停下脚步,从屋檐下落下,打量四周无人,悄悄贴到窗外,听了听房内没有动静,溜到门前推了推门,发现门没有锁,便闪身溜了进去。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见床上的帷帘竟没有拉上,心里暗笑,兴奋的心怦怦乱跳,从袖出拿那颗如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想象着明天早晨离尘睁开双眼在自己枕边发现它会是什么表情。
当我贴近床边时,床上的情景让我一愣。
上面被铺整齐,不象有人睡过的样子,这么晚了离尘去了哪里?
门外忽然传来了说话声,我一惊,闪到柜后藏好。
窗外点起灯笼的光芒,有人向这边走来,听脚步声不是一个人。
“东西都准备好了,二少爷从杨州来信说还要几天才能回来,您不等二少爷回来再走吗?”这是张镖师的大嗓门,在静夜之中尤其清晰。
“不等他了,这件事很急,我必须在本月十五之前赶到。”离尘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倦。
“要不还是我和张大哥跑一趟吧,少爷您就留在庄里,等二少爷回来吧。”这是陈镖师。
“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事情不会很简单。”离尘沉吟着道。
“小六子这次瞎了什么眼,怎么会接不明不白的镖,明知道这一阵子出的事多,还这样粗心。”张镖师嚷道。
“小六子是个谨慎之人,不会这样简单就接下的,这里一定有原因,不过从江苏分号来的飞鸽传书里看,小六子至今还没有醒过来。”陈镖师道。
“只有去了才知道。”离尘沉声道:“你们回去吧,这几天都经心着点,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其他的我明天再同你们细说。”
两个人答应着离开了,离尘推门走了进来。
我隔着柜缝向外看,看见他提了一柄灯笼进来,将桌上的烛火点着后,便坐在灯下沉思着,很久没有动。
离尘的定力很好,少年接下流水庄时第一次开全体镖师及分号当家的会议,整个会场乱成一团,大家都是刀尖上混生的人,个个脾气爆燥,嗓门粗大,意见又都不统一,眼里根本没有把这个只有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离尘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沉静的听着,从早上一直听到夜里,一动不动,嘴角挂着他那惯有的微笑。
大家吵来吵去也没有个结果,从早上吵到晚上,一口水都没有喝,最后都没了火气,离尘依旧端坐不动。此时大家才想起这个大少爷,都无力的望着他,他开始细述各分号情况,清楚明了,不仅将各分号现存问题说的清清楚楚,并提出各种解决方法,从每个分号当家的个人说起,许多老当家的被他说的两眼含泪。会一直开了三天,三天后,每一个离开的当家的都点称赞无不佩服。
他现在便是如此,从回来就一直端坐不动,摇动的烛火里,神色淡然,我常常使自己迷失在他这样专注的神情中,忘了周身的一切,探求他内心深处的纹路。
外面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声,他缓缓抬起头来,伸手除去了外衣,露出里面紧身的白色中衣,边解着颈间的衣扣边向床过走来,看样子是准备入睡了。
我一愣,脸顿时烧了起来,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他一步步离我越来越近,怎么办?难道他要把身上的衣服脱个干净才要入睡,那我岂不是要站在这里看的清清楚楚?
眼看着他站到床边解开了中衣的全部扣子衣衫散开,所幸的是他是背对着我,所以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他很快转过身来,我的心里一直在说闭上双眼,闭上双眼,可是双眼如同不听话一般睁到了最大,就在这时,他一挥手,烛火息灭了。
我长出一口气,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脸上再次火辣辣烧了起来。
听着他躺下,不一会儿传来轻轻的鼾声,我忙悄悄溜出来,准备从窗户离开,走到窗边,我再次改变了主意,轻手轻脚的折回到他的床边,他竟真没有拉上帷帘。
微明的光线中,他静静的睡着,沉静而香甜。
我刚伸出手准备将那颗珍珠放到他的床头,手腕一紧,我一惊忙向后退,哪里还退的动,他轻轻一带,我便扑倒过去,而他翻身而起连人带被将我压在身下。
“你?”我张嘴结舌。
他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在我的脸上摸索着,沿着我发烫的面颊游走,我除了惊诧外,几乎喘不过气来。
面上一凉,他已掀去我蒙面的纱布,打量了一下道:“果然是你。”然后便微笑起来,暖暖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痒痒的。
“看这幅打扮又出去忙了,说说都去哪儿了?”他语气里没有责备的意思,似乎还挺高兴。
“哪里也没有去,本来想悄悄送你一份大礼,谁知道你不领情,还这样抓住我。”我翻了翻眼。
他一笑放开了我,边起身边仰手将中衣披在身上,向烛火走去。
“别点灯!”我伸手扯住他道:“就这样,挺好!”我可不想让他看见我面红耳赤的模样。
他又重新坐了回来,盯着我眼睛道:“说吧,你准备送我什么大礼?”
我举了举手中的珍珠道:“本来要送你,现在不送了。”
“为什么?”他挑眉道。
“你弄痛了我的手。”我开始胡扯。
“哦?”他道:“那我立功赎罪,好不好?”他的声音软软的好听,我的心又开始怦怦乱跳,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死掉了,一定是这个小子害的,害得我心乱跳而死。
“怎么个立功法?”我的话音刚落,右手手腕一暖,被他握在手心,他的右手指在上面轻轻揉搓着,轻声道:“如何?这样还痛吗?”
我哪里还知道痛与不痛,心这次是完全不会跳动了,整个胸膛里一片空白,不仅如此,脑子里也虚无的飘了起来。
“手怎么这么凉?”他伸手扯过薄被盖在我的身上,头发因此而变的凌乱,他慢慢的将我环住,为我一点点的将长发整理出来,又细心的掖好被角,最后依旧握住我的手,紧紧密密的用他的大手包围着。
手心一动手里的珍珠已落入他的手中,我忙去抢,他笑道:“说是送我的,我就收下了。”随机他低头看了一眼,脸上诧异起来:“你从哪里弄的这么大的珍珠?”
我不敢说从哪里弄的,抱了被子缩成一团,他看见我如此便问:“冷了吧?不是告诉你这一段时间不能受寒吗?白日里才下过雨,夜里有点风凉,你怎么可以出去。”珍珠的事不再提,随手放了起来。
我此时才感到寒意涌上来,缩到被中笑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他笑道:“你从我和张镖师头上飞了过去。”
“啊?”我竟从他们头上跃过都没有看到,明明记得在庄内行走时路上是没有人的呀,怎么会还有两个人,这下我可把人丢大了。
“这还没有完。”他的笑意更加浓:“你从我们头顶上跃过,我们还以为你要回屋,都不在意,谁知道你跃到另一个屋顶上后却停了下,嘴里喃喃自语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和张镖师都停了下来,仰头望着你,以为你看见了我们准备同我们说什么话呢,谁知道你站了半天调头跑了。我们转过回廊看见你蹑手蹑脚的走路,最后偷偷摸摸的溜到我房里来了。”
我涨红了脸望着他,薄怒道:“你明知道我在屋里,什么进屋不叫我出来,反而这样抓住我?”
“不如此,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他笑道。
我们又低低的笑了几声,我忽然想起张镖师和陈镖师两人的话,忙问:“你要去哪里?”
“信阳,那里的镖局出了点小事。”我的手指已开始发暖。
“什么时候出发?”我有几分担心,这一段时间频频出事,会不会有什么大事情。
“本想等风儿回来再走,现在看来是不行,后天就动身。”他放开了我手,为我把被角整好,站起来很快点了烛火回来。
“非要你亲自去吗?事情很大?”
“还不清楚,就因为不清楚才越发觉的担心,只听回来的镖师说有一趟镖丢失了,信阳镖局当家的小六子又受了中伤,其余弟兄们死伤无数,所以我思忖着不是什么小事。”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让我一起去,好不好?”我忽然道。
离尘骤然转头注视着我,半响道:“那里情况不明,你还是不要跟着。”
“哦!”我语气里透着失望,这两年我越发的出去的少了,离家这两个兄弟倒是忙的连人影也不见,我觉的他们离我越来越远,我也越来越孤独。
他见我如此模样,沉思了一下道:“好吧,那就跟着我去吧。”
我满心喜欢笑道:“太好了。”
他微笑道:“出个远门,就高兴成这样,如果信阳镖局的事处理的顺利,我带你去苏杭走走,你长年不出门,这次就让你看个高兴。”
“如果还没事,咱们就把南方所有的镖局都看看吧?你就当巡视各镖局,我呢就当跟着长长见识?”
他微笑道:“就这么喜欢出门?”
“出门倒没什么重要的,关健是要与同大少爷一路同行。”我张口便道,说到这里觉自己太过露骨猛的停了下来,看见他淡淡微笑的看着我,眼眸幽深不见底,忽然没有勇气,半响才低声道:“跟大少爷在一起,多长见识呀。”
他伸掠了掠我的长发,淡然道:“今夜就睡这里吧,已是薄秋时节,外面有点凉,不要再跑来跑去了。”
“睡着这里?哪你呢?”我张嘴结舌。
“当然也睡这里。”他轻描淡写的一说,我却快要晕倒,他竟然要我与他同睡?
他盯着我看了半响,终于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很少见他如此开心,轻朗的如同天都要亮了一般。
他伸手在我头上轻揉了一下道:“你从小便是如此,如果有什么弄不懂,或者以为不应该的事,你就会红着脸瞪着人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似乎回想着什么,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小时候还是一个倔丫头,风儿很调皮,别人的都怕他,唯你不怕,次次与他大打出手,娘常说,就得有你这样一个泼辣姑娘去管管他,不然他还能把谁放在眼里。”说到这里,我却觉的他眼神深处暗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淡然起来,手指再次掠上我的头顶道:“我记得有一次打架,还把头都打破了。”
他的手指在我的额头上滑过,柔柔暖暖,专注的神情让我痴迷,从什么时候起,我便开始喜欢这样注视着他,渴望得到他的片刻温柔。
也许就是从那次与离风打架,他将我一路抱回,用他的体温温暖我冰冷的身体,在寒冷的黑暗之中,只有他的温暖不让我感到孤独和无助。
“这个疤还在这里。”他的手指从我的额头上滑过,落在我的下巴上,轻轻托起来,注视着我眼睛道:“在想什么,这样专心。”
“大少爷,你在什么地方捡到我的?”烛火摇曳之中他的面孔如同飘在水雾里。
“怎么想起来问这些。”他的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声音也哑哑的让人心醉。
“就是想知道,上天对我如此之厚,让我被大少爷所救,而每次哭泣与孤独之时,都有大少爷在身边,让我感到不孤独,所以不论出什么事,我都告诉自己,不要紧,有大少爷在。”
我们彼此相视久久不动,烛火“噼玻”做响,空气里流动着淡淡的桅子花香气,如同清晨的雾,清澈的湖水,温暖的将我们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