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海〈2〉》孟姜

1、第 1 章

　　夜，静静的夜，当别家灯火通明，笑语不断时，这家呢？
　　灯，温和的灯，当别家祥和幸福，夫悦子乐时，这家呢？
　　书，安静的躲在那里的书。什么时候被翻开了？谁打开的呢？又是谁常在耳畔轻吟“再过几日秋天就要来了，墨坐着，抽着陶器的烟斗，我已隐隐地听到了它的歌吹到了江水的船帆上。”
　　含幽就这么安坐在小小的沙发上，抱着双膝蜷缩着。在想谁呢？午夜里常常扣窗的是他的魂吗？她的目光看着书，似乎要透过书去寻找什么，眼里残留的希望是这双绝望的眼睛的挣扎着。挣扎？为什么挣扎？不是早就失去了吗？又在为什么挣扎？
　　秋夜的风，一阵阵的送进了这小小的屋子。她终于肯将目光从书上移开，迷茫而失落的眼......窗！开的窗！含幽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上的奔向那扇窗！只一瞬间，她探身向窗外，那双眼睛又干涸了。含幽呆呆的立在那里，风吹过她的长发，怎么带的走哀愁。
　　“含幽，你怎么了？不要总是带着哀愁，这样我会为你难过的。”
　　“含幽，你要常常笑啊，你的笑很好看，你知道吗？”
　　“含幽，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来？是你最喜欢的秋叶哦，很红的，很漂亮呢》”
　　“含幽，你嫁给我可以吗？我带给你最美丽的花，让你不再等待。”
　　“含幽，婚礼上我们不要玫瑰，不要百合，只要铃兰好不好？因为你就是等待我的铃兰，那一天，我将让你不再等待......“
　　“含幽，含幽，含幽......”
　　是谁，是谁常这样的呼唤？一声声生命的热情激荡着青春的火花？
　　“含幽，如果你想哭，不要闷在心里 ，不要强颜欢笑的去掩饰心里的痛苦。你是我的妻子，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的忧伤，不要再和我躲避，让我成为你的依靠，可以吗？不要不相信自己，不要害怕，好吗？也请你相信我，可以吗？”
　　是谁，是谁呢？谁这样深情的诉说，这样心疼的安抚？他是谁？是谁——
　　“含幽，秋天来了，你要做我的新娘了，秋的新娘！”
　　新娘？是谁的新娘？谁要做新娘？美丽的白纱，遮面的网纱，唇上血也红的鲜艳，面容雪一样的苍颜？
　　“含幽，记得呀，无论何时要常常看窗外，常常听窗外，窗外的风无形却是我的形，窗外的风无声却是我的声。风无处不在，就象我对你的爱一样。明白吗？记得分分秒秒地想我，记得我，牵挂我。而我，也这样的思念着你。”
　　是了，是了，含幽蜷缩了，蜷缩而发抖的靠着冰冷的墙。泪水，顺面而下，静静的流淌。
　　“一帆......”
　　喃喃如梦呓般的声音从颤抖的双唇中发出。是一帆，一帆说要常常记得他，惦记着，一分一秒都不可以忘记，不是吗？一帆说，要她做他的新娘，不是吗？要无边的海做他们婚礼的见证，不是吗？
　　含幽的头埋进了双臂，一帆你为什么要带走了我孤独 ，而今又留下我一个孤独的存活？你为什么许下千古的誓言，而今又要我背负沉甸甸的相思？何苦，何苦？
　　含幽的心一下一下的颤动着，3年了，刻骨的痛不曾消失，蚀人的思念不曾减弱，她缓缓抬头看着桌子上那张日夜牵挂的容颜，一帆，你......

　　“小姑姑，你不来吗？你来吧，小姑姑。我好想你，很想念你。奶奶也很想你，而且你也好几天都没来了的。你来吧，我们等你吃饭，好不好？”边蕾一边说着，一边扯着电话线。“恩，好，那我们等你，你快点来哦。”愉快的挂了电话，边蕾笑着跑到边奶奶身边，“看，我说吧，小姑姑肯定来的。”
　　“是，我们小蕾最有本事了。就会对了着小姑姑撒娇。”边奶奶笑着看着小蕾得意的样子。
　　“奶奶......”边蕾娇笑着把剥好的香蕉放进边奶奶口中。
　　边奶奶一手抚摩着她的头，一边拿下了香蕉。
　　“好了，奶奶，爸，妈，我要上楼去弄弄头发了，不然一会小姑姑来了就会笑我了。”边蕾跳起来，冲着大家做了个鬼脸跑上了楼。
　　边奶奶宠爱的看着钻进屋里的小孙女，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扫向了一边的架子。架子上照片呢？略微想了一下，边奶奶就笑了，多么可人的小孙女呀！竟然这么小心翼翼的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把一帆的照片收了起来。真是让人喜爱啊！

　　含幽刚一进门，边蕾就冲了过来，用手缠着她的手臂，“小姑姑，你总算来了，我都快饿晕了呢！”
　　含幽看着大家歉意的笑了一下，“刚才在郊区，所以过来的晚了。”然后看着小蕾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拿出了一袋东西，在小蕾眼前晃了晃。
　　“哇！”小蕾马上就叫了起来，是炒栗子！说着就抢了过去，“小姑姑，还热的呢！”
　　“等等，先吃饭。吃了饭再吃其他。”牧寒走过来要去拿炒栗子却被小蕾躲开了。
　　“爸，我先吃一个嘛，就吃一个。”边说就开始剥栗子。
　　含幽看着牧寒无奈的关爱，拉着小蕾的手轻轻说：“等会儿吧，不会有人和你抢的。”
　　小蕾怔了怔，迎上含幽泛着微波的眼，小姑姑，你又想起了什么，是不是？你又想到了小叔叔，对不对？边蕾脑子里清楚的想着，可是这话她却始终没说出口。看着小姑姑眼里的闪躲和泪光，她听话的放下了袋子。
　　“快，快来吃饭了，你完饭，你再和你小姑姑说话。”竹清走过来，拉着她俩走到饭厅。
　　小蕾马上收起了那么怜痛，应和着，“对，小姑姑，我们一会上楼去。”
　　“含幽，”边奶奶看着她，夹了一块竹笋放在她碗里。“莫庭来电话了吗？”
　　含幽猛的一愣，盯着筷子一时间答不上来。
　　边奶奶似乎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接着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蕾用手肘碰了碰含幽，低声说，“小姑姑，奶奶问你呢？”
　　含幽这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的说，“来，来过。”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快了吧，他这次走也快半年了吧？”牧寒也在一旁问道。
　　“他说再过几天吧，快了。”含幽的心紧紧的疼着，眼泪凝在眼眶中。
　　“那......”边奶奶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小蕾打断了，“奶奶，我们快吃饭了，不然一会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小姑姑的胃不好，吃不好饭会生病的。”说着，就夹了鸡丁放在边奶奶碗中。
　　牧寒和竹清相对笑了一下，这个丫头就是不喜欢莫庭，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真是没有办法。边奶奶也笑了笑，在她眼里，边蕾还是小孩子，有什么就说什么。等到有机会，她还是想和自己的小孙女谈谈，毕竟，她的小姑姑是莫庭的未婚妻呢！
　　而含幽则感激的看着小蕾，她最疼爱的妹妹啊，只有她明白她的心......
　　“小姑姑，”边蕾一叠声的呼唤叫着含幽，“你一定经常在想小叔叔，对不对？”靠着含幽，边蕾清晰的感到了她单薄身体的抖动。“小姑姑，我知道你从来都不肯忘记小叔叔，是不是？奶奶，不知道。爸爸，妈妈，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小姑姑......”
　　“小蕾，别.....”含幽的泪被小蕾轻轻的碰触。
　　“小姑姑，我知道。我都知道。”边蕾紧紧握住她的手，“小姑姑，我知道刚才我吃炒栗子的时候，你想起了小叔叔。小叔叔也最爱吃炒栗子，以前总是我和他挣着抢着。我也知道刚才吃饭时，奶奶问你话的时候，你又在想小叔叔，对不对？”
　　含幽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小姑姑，”小蕾抬起头，看着含幽的泪水，她的眼睛也跟着红了。“小姑姑，你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都在想什么吗？我一直在想，小姑姑你怎么样一个人在黑夜里独眠呢？”
　　“小蕾......”含幽转过脸，不肯再看她一眼。
　　“小姑姑，你别难过，好不好？”小蕾抱住她，“小姑姑，你知道我最想叫你一声什么吗？我不想叫你小姑姑，我想叫......“
　　迅速的，含幽捂住她的嘴，泪水一颗撵着一颗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往日依稀，故人依稀，又怎么一时间花落人亡？
　　小蕾拿开含幽的手，愧疚的说，“小姑姑，你一定气我，为什么把你弄哭，对不对？”
　　含幽摇了摇头，喉间却说不出一句话。擦去眼泪，牵着小蕾坐在床边。她是她和一帆最爱的小妹妹，他们那么爱着她啊.....
　　“小姑姑......”
　　“什么？”看着边蕾的眼睛，那股熟悉又涌上心头，是谁，是谁在梦里凝住你的灵魂，呼唤你的心情？
　　“小姑姑，我一直在想，你不该呆在这个都市里。”边蕾顿了顿，想了想，”你该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在那里有山，有水，有一间茅屋，一壶清茶，一架古筝。那里没有太多的繁华，没有太多的喧闹，也没有一个个遮掩的面具。在那里，你和另一个人呆在一起，你们会一起看星星，一起谈花弄草，一起煮饭，烧菜，还有......“
　　含幽梦幻一样的笑了，会吗？还会吗？另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吗？
　　“小姑姑......”
　　“好了，太晚了，小姑姑要走。”打断了边蕾的话，含幽收拾了心情，带着一贯的轻笑离开。
　　告别的大家，边蕾却坚持要送她到门外。离别的那一刻，她牵住含幽的手，附上她的耳朵，轻轻叫了一声“小婶婶”
　　含幽狠狠咬住自己的唇，每一滴泪水都枯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