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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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盘踞在软绵绵的沙发椅上，头发乱糟糟，就像这一个小时间我从未离开过贝克街一样，保持着摔门而去之前的姿势。我以考究的眼神盯住坐在我对面的世界唯一的咨询侦探阁下。12岁的Sherlock Holmes此时正倒在沙发中，蜷起他的小腿窝在一团本该柔滑地垂挂在沙发背上的披巾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小提琴，用指甲在四根弦上划来划去，咯嚓咯嚓的声音刺激着我脆弱的耳膜。上帝保佑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屁孩儿。
昨天才被我痛苦地熨过一遍的披巾在他的屁股底下皱成一团。我茫然地望着那团看不出颜色的东西，然后又抬起视线扫过那张温和地注视着小提琴眼中带笑的脸，感到心力交瘁。我怀疑下一秒我就会大喊一声“噢操[HX]我受不了啦”然后两腿一蹬呜呼而去。
Sarah在二十几分钟前告诉我，我爱上了我面前的这个人。
本来听到结论的当下，我是怀揣着强烈的怒气匆匆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公寓，想要想尽一切办法否定这个荒唐的结论。现在我解脱了。根本不需要我给自己费劲儿找理由，在观察了这个小孩儿状态的Sherlock两分钟后我就欣慰地感受到我绝不可能爱着这个神经病。根—本—不—可—能！
他停下了手中咯吱咯吱的举动，将小提琴轻柔地放到……地毯上，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我，把两条长长的腿搭上了沙发背，然后张开双臂，轻轻使力……从沙发背上翻了过去。
咚。一声人体坠落的闷响让我简直眼前一黑想晕过去。Sherlock现在应该正平稳地降落在我看不到的沙发背后，兴许嘴里还残留着一点呵呵傻笑。我平和地注视那张背后躺了个人的沙发，用目光呆呆地穿透它，仿佛看到后面有个大侦探正吮着手指甜蜜地睡着了。
现在的Sherlock估计只剩下5岁了。这是每周的保留节目，Sherlock Holmes小朋友的玩耍时间。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的出生真是个不明智的举动。面对这个Sherlock在无聊到绝望时分裂出来的可爱的副人格，我有两个选择，一是放任自流，看看报纸写写博客视之为空气等着咨询侦探自己恢复正常，二是找人求助，让Lestrade给他提供点小案子缓解一下他像没磕到药的吸毒病人般的发疯症状，或者让他亲爱的哥哥给他来一针迅速有效的兴奋剂。我迅速排除Mycroft这个选项，和哥哥斗智斗勇所带来的结果就像真正的兴奋剂一样，后劲十足并且受苦受难的永远是他的室友。
我可以和平时一样选择放任自流，然而此刻我却不能和平时一样淡然面对，自己找点乐子来转移注意力。说实话经历了那么一番惊心动魄的心理咨询，我可怜的注意力全然被他夺去了。要我一直看着这个疯子？不必了，谢谢，我是医生但不代表我在精神科上班，而且我更不是善于照顾5岁小孩的保姆。
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我担忧地看了看依然毫无动静的沙发背，然后拿起手机娴熟地翻查通话记录和回拨。但愿亲爱的探长刚刚接到一起关于相同手法密室连环杀人再加点晦涩难译的密码的有趣案件。
“Lestrade？呃，我是John Watson。”我瞟了眼时间，14:27。不算太坏的时间，应该是工作点。希望探长此刻并没忙到焦头烂额，我的这通常规电话应该不成什么困扰。
但我似乎猜错了，“噢……Watson医生，有事吗？”Lestrade隔了一段时间才接起电话，貌似正努力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着一丝紧张不安。
我考虑了一下，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帮Sherlock谋取生意的好时机。“唔……你很忙吗？那就算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不，没什么……你说吧。”Lestrade听起来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狐疑地回答：“噢，好吧。是这样的，你知道，Sherlock他——”
“唔、”Lestrade不受控制般地用单调而模糊的音节打断我，这种熟悉的……我浑身一个激灵，敏感的神经让我的脑子迅速灵活起来：“不看来你真的很忙，没关系我以后再打给你！”
我喘着气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在按下挂机键的同时听到音孔中传来探长恼羞成怒的声音：“我警告过你，Mycro——”
我将手机丢到一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听到某种现场音的尴尬感还在我的脸上挥之不去地传递热量，特别是这还出自于一个认识的、甚至可以说关系还不错的人。尤其是Lestrade在大部分场合还算得上正经。并且……
我的脑中失控地重复播放那个音节，毫无疑问那是一种被他人所掌控的、且带着享受性质的发声，无法想象这会出于一贯显得坚决、倔强、自尊的Lestrade身上，并且这可一点都不像和哪个女人上床时所会出现的。真可笑，我居然还在富有条理地运用推理手法。
再联系我所听到的最后一个不完整的音节……Mycro？
噢，上帝。我痛苦地将脑袋埋在手中。放弃了思考。
一天之内——准确的说是仅两个小时都不到——我收到了比以往任何一年加起来还要重磅的炸弹，它们轮番在我的头皮上碾过，把内容物炸成一片混沌。
我的理智拒绝去猜想刚刚“Mycro”这个没说完的名字背后喻指的是谁。这的确不是什么常见人名的音节组成部分：一在心中默念这五个字母，我的脑海中就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个发际线比常人靠后那么一点的脑袋，和一个永远都那么意味深长的假笑。
然后，更糟糕的是，我更加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刚刚那通电话背后的画面……我们亲爱的探长斜倚在床头，衣衫半开，双目含羞，迷醉地注视着正倾身向他的某个官员，后者半覆在探长的身体上，用灵活的唇舌在前者……
停下！我简直寒毛直竖，倒抽了一口冷气，由理智掌控的那一部分及时地朝正洋洋洒洒创作小黄片的大脑狠狠击出一拳，制止了这种疯狂的脑内剧场。再联想下去，明天的早报边角上准会出现一则小新闻，题为“泰晤士河中惊现男尸一具竟为第一咨询侦探亲密助手”，看吧，这就是我这个可怜的饱受折磨的前军医对这个疯了的世界的最后致意。
Sherlock像一只刚刚打完盹儿的猫咪，终于从狂躁的状态中恢复正常，从沙发背后慢吞吞地翻滚（对，就是这个动词）出来。他的眼珠子似乎正试图将自己藏匿在上眼皮中，平静地翻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然后落归原位，定定地望着我。
刚刚的脑内剧场导致蔓延全身的悚然寒意依然停留在我的背上挥之不去，我几乎能听到因冷意上下牙关不停碰撞的格格声。我耸着肩膀咬牙对视Sherlock：很久之前我就这么想了，他的瞳仁简直像虚假的隐形镜片一样明亮又泛着冷漠的光泽，浅浅镶嵌在眼球中央，致命惑人的是他的右眼永远比左眼颜色深上那么一点，左眼疏离的浅灰更重，而右眼则以灰蓝占据主要地位；在一些角度下，右眼深邃的眼神衬着那几乎可以称之为妖冶的色泽，再对比左眼的冷淡，简直是在魅惑人心。
我几乎要以为他是故意的了。他偏转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扬起下巴，将脸孔以微妙的角度呈现在我眼中，于是那一对像波斯猫一样异色、华丽的眼睛便用最佳观赏点面对着我。这迫使我不得不去直视那种仿佛意蕴深远又空无一物的眼神，这种极具穿透力的眼神令我被紧张感死死定在我的座位上。我毫不怀疑他此刻正在脑中演算精妙的推理，把我那点可笑的心思琢磨得一清二楚。
鉴于这种让我已经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我决定换一个话题。逃避也好，只要能打破这种自一开始就方向完全错误的僵局就行。经历这一番折腾，作为室友兼助手和Sherlock一起侦案的正常举动似乎已经远离我很久了。拜托，让一切恢复正常吧！
我琢磨着要怎么来转移话题：转眼看到手机，于是我自然而然地开口：“Sherlock，刚刚我给Lestrade打电话，你知道我听到了——”
我带着干巴巴的笑容说到一半，意识到我再一次犯了个可怕的错误，连忙刹住车，心脏仍然怦怦作响，让我觉得我才是疯了个彻彻底底：刚刚还在说服自己忘了电话里听到的花边新闻，结果转身就自己提了起来。我半张着嘴，不知道怎么把已经说出口的话题抹去。
“怎么了？说下去。”不幸的是，Sherlock似乎对我制造的话题颇感兴趣，我再一次无言以对。
我舔了舔干燥的唇舌，感到脸上一阵发热，这让我再一次不爽起来：今天的我也太他妈不像我了，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一样！我的眼珠子在客厅内部乱转，就是不想去看坐在我对面那个神情好奇的人。
“不……没什么有趣的，唔，比起这个……”我用失败的结结巴巴来应付敏锐的侦探，这似乎相当不可行。
果然。Sherlock眯起双眼，嘴角挑开一个觉得有趣极了的微笑：“啊，不好意思，刚刚那番通话我听得挺清楚的。John，你终于发现了我哥哥和Lestrade探长之间意趣盎然的小秘密，可喜可贺。”
……我很肯定我要听的绝不是这个！我绝望地张大了嘴，脑内混乱地一遍遍回放Sherlock这简直等同于承认的回答，不知道我还能做点什么来帮助这个已经无可救药了的世界。
“……这……你……让我说什么好？”一番激烈的抗争，最终我放弃了抵抗，决心大义凛然地直视一些十分需要获得正解的问题。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我读到过这个著名的来自中国的句子，说实在的这句话真的棒极了，多么符合快上绞刑架的犯人那值得同情的心境。
现在出现在Sherlock脸上的微笑简直可以称之为无辜了：“这句话说得真奇怪，John。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拼命抑制自己想对这个人展示自己属于军人那一面的冲动，然后深吸一口气做出定论：“有很多事情，我们需要交流一下，Sherlock。”
“说得不错。那么走吧。”Sherlock耸耸肩，然后站起来开始穿他的大衣。
我站起来，怀疑地瞪着他，他该不是想转移话题吧？“走？去哪儿？”
“你应该很清楚，John。”Sherlock又恢复了他那种洋洋自得的神情，走到窗边比了个手势示意我去看。
我茫然地朝下望去，一辆黑车安静地停在街边。
当我认命地坐进车里时，驾驶座上左手拿着黑莓流畅地在上面点来点去，右手则掌着方向盘时刻准备发动汽车的黑发美人头也不抬地对我打了个招呼：“Watson医生，下午好。”
我觉得她是故意——或者只是一种习惯？——而无视Sherlock。我在我的位子上坐定，车里没有坐着苏格兰场的某位探长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现在最难以面对的就是这位可亲可敬的人，那种尴尬感实在难以从我记忆中消除。我识趣地没有选择徒劳询问“我们要去哪儿”，心惊胆战地看着车平稳地开始向前滑动，而操纵它的驾驶员却仍将大部分目光放在她的手机上。
“下午好Anthea。”我轻咳一声，希望没有弄错了名字。
秘书小姐终于抬起她尊贵的头颅，投给我极有分量的一瞥：“抱歉，今天我的名字是Merry。”
“好吧……Merry。”我实在弄不清楚这些麻烦的高官搞的这一套，说是为了保密措施，我倒认为官员本人的新鲜感和恶趣味才是主要原因。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被我尽全力无视的人终于发声，以熟悉的油腔滑调：“亲爱的医生，我确定我并没有这样的爱好，一切都是为了工作需要……大概？”一个漫不经心的收尾，明摆着前面的话都是扯淡。
从旁边投来饶有兴趣的目光让我如芒刺在背，不自在地在座位上轻微地扭动了一下。军人的自尊让我选择了毫不避讳地直直回望，虽然我知道我将会因此而后悔。
Mycroft Holmes姿态悠闲地舒展四肢坐在设计舒适的车座上，以优雅的手势玩弄着那把从不离身的纯黑色缎面伞——我知道它一定和它的主人一样高贵惊人出身不凡爱拿鼻孔看人——脸上面具似的凝结着一个亲切动人的微笑。
这让我不禁生起在那张脸上啐一口的冲动。
“冷静点，John，拿出医生的良好道德风范来。”Mycroft的笑容越发亲切。
我牙痒痒地瞪着他：John？行，您脸皮可真厚，不愧是政府中人。
我仍试图挽救这种我明显处在弱势的糟糕局面。现在该说点儿什么了？让我想想，本来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打听Lestrade和眼前这个人的花边新闻？真是妙极了，我是不是该直接开口说“嘿伙计，真有一套，居然把我们的探长先生搞上了床？”不，行行好，我真的不想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Mycroft依然用那种湿淋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打量我，他的伞尖在车内部的一个什么木制部件上轻轻敲击。噔。噔。噔。富有节奏感的清脆响声简直像个不停叫着的爆炸计时器，宣告接下来哪个家伙又得完蛋。
坐在我旁边的Sherlock似乎终于从安静的状态中回来了，挂着讽刺性的微笑看向他的亲生哥哥：“我早告诉过你，Mycroft，总有一天这个小秘密会见天日。”
……我不应该指望Sherlock哪一天能不用开门见山的方式来提出话题的。
但Mycroft只是不以为意地耸肩：“啊哈。秘密？Sherlock，你是说我和Greg的关系？唔，这还真不是所谓的什么秘密，至少我从来没刻意掩饰过。你明白，只要我希望，就不会有丝毫纰漏——不管是什么。”
Greg？噢，上帝。我专心致志地盯着车窗玻璃左下角一个小小的商标文字。
Sherlock一脸得意：“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别这么激动。”
Mycroft挑起一边眉毛，并未反驳关于“激动”的判断，等着他说下去。
“所以，你是故意的。”Sherlock吐出一个肯定句，无聊地舒展双臂，“别告诉我你在炫耀。把你的智商收收好吧，Mycroft，真的会掉的。”
Mycroft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个嗤笑的音节：“原话奉还，我亲爱的弟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管好你自己现在溢出的少女心理就行了。”Sherlock毫不客气地回击，附赠一个愤怒的扭头，像个赌气自己玩具被抢走的小孩。
我对Sherlock轻易被打败而让Mycroft把注意力再次导向我而有些失望，不过也暂时有了些欣慰感。不管怎样，Sherlock还是人，会流露情绪失控的表现，比如在唯一能挫败他的哥哥面前。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总是件好事。
Mycroft轻笑着没再接话，将研究性的目光重新粘到我身上。我终于聪明地学会无视，将兴趣全力贯注到那个商标字母上。对于一个Holmes认定要做的行为，你根本没有纠正的机会。一路沉默。
“到了，先生们。请下车。”Anthea——啊，对不起，是Merry——陶醉地抚摸着她的黑莓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