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朝阳》地里花

3、3

　　背着简单的行囊，我作别了母亲他们，和卫真踏上了我们的求学之路。卫真念的是男女混合的展华高中，和我念的紫光女高不同，不过两所学校相距很近，只有几站车程的距离。我会住在学校里，因为我的学校可以提供住宿，但真真的学校不，所以，她父母为她在学校附近找了寄宿的地方，是一个愿意打点她生活的亲戚，以前并没有见过，说是远亲，大概也不常来往的。
　　我将真真送到寄宿的家庭里，那是一幢很漂亮的房子，白色的墙壁，感觉干净利落，有一个小小的院落，种满了花花草草，虽然都是些常见的植物，但照顾得很好，郁郁葱葱的很美观。出来迎接的是一个朴实的大婶，看那衣着妆扮，恐怕是个打理日常的女佣，笑容可掬的，倒还算亲切，我稍微有点放心，想来真真往后的日子并不会太难过的。
　　“你的亲戚还挺高雅的，难怪你们不常来往了。”我在耳边说着悄悄话，我们被请进二楼的客厅里，奉过茶，我并不懂欣赏茶的好坏，但那淡雅的茶香，涩中带甘的感受，我还是能体会出来的，茶落到肚子里了，齿颊却仍留着香气，这家人还真懂得享受呢。
　　“你在暗示些什么？”真真瞪了我一眼，同样地轻声说。我瞧出她浑身的不自在，这个地方实在是和我们以前的生活没有搭上界过，对于她而言，这个地方完全陌生，这种生活是一种新的尝试。
　　“哪里有？”我无辜地眨眨眼，指了指我手中的茶杯，“这茶的味道还不错，知道是什么茶吗？”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你觉得好喝吗，我可一点也不觉得。”
　　我原也不过是随口问问，没有指望她会回答的。我们俩人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直过来招呼我们的是刚才那个女佣林嫂，主人却久久不曾现身，我忍不住心里皱眉，这种待客之道可不像这屋子般高雅啊！
　　终于听见女主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了，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缓慢而悦耳，就像是音乐盒里流泻出来的曲子，她似乎是在和林嫂说话，吩咐着什么，然后才推门进了客厅。她的人长得显然没有她的声音出色，长长的一张脸，不难看，但离所谓的漂亮还有一点距离，眼睛也不算大，嘴唇有点厚，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妆的原因，她的眼睛仿佛滴出水来的柔媚，嘴唇丰艳性感，长长的脖子上戴了一串白珍珠项链，头发蓬松略有点卷曲，并不是很高，但身材很有曲线，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单肩上衣，系了一条略为深色的皱褶裙，虽然脚上的一双拖鞋并不很搭配，但总的来说，这个女人很有味道。
　　我和真真从座上站起，礼貌我们还是懂得一些的。女人随手示意我们坐下，一脸亲切地对我们微笑，她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姿态有点慵懒，“是真真你的朋友？”
　　她虽然这样问着真真，但她的目光却是盯着我的，我理不清她目光里的意思，不过她大概是没有敌意的，但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一个从骨子里散发出性感味道的女人，一个闲居在有佣人照顾的漂亮房子里的女人，总令人觉得她和那些出没在夜阑的歌舞厅里的女人唯一的不同是，她比较高级一点而已，也或许不只一点而已，她是高级得多了的。
　　稍微还是有听过一点她的事，我是在出门前向卫家夫妇打听过来的。她叫容芝馨，三十四岁，有一个十多岁的儿子，是她少年时生下来的私生子，仔细问过这自以为的“少年时”是几岁，得到的答案是十六岁，果真是很少年的时候做的荒唐事的荒唐结果，所以她被赶出了家门，后来有听说她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当然了，一个十几岁的未婚妈妈没有一点生活来源，日子当然不会好。等他们再有联络的时候，她的生活却是好起来了，虽然卫家爸爸妈妈没有说，我还是知道的，一个女人，没有学识，没有一技之长，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女人天生的本钱，这种事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有太多了，我一点也不会惊讶。有时候我也曾想过，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的母亲是否也曾有过这种念头？
　　我没有见到她的儿子，说是约了同学玩去了。
　　见不着也没关系，只是有点不放心，只希望那个男孩不会太难相处。
　　吃过午饭我便要走了，真真送我出门，一直送到车站，她都舍不得放开我的手，我也就只好任她拉着了，“有空来找我玩啊！”
　　“嗯。”我点点头，我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说词的，为什么非得是我去找你而不是你来找我？如果是旁人，我一定会这么反问的，但因为是真真，我也就忍住了。
　　我上了车，透过车窗看见她在外面拼命向我挥手说着再见，我叹了口气，只得也朝她摆了摆手。
　　我虽然是提前几天到学校报到的，但比我早的人还是很多，我被编进一年A班，宿舍在三楼的305室，我对这种被安排好了的事并不抗拒，大体来说也算满意。当我抱着刚领来的书本爬上三楼时，一群年轻得不得了，青春得不得了的少女嘻嘻哈哈地跑下楼去，然后毫无顾忌地大笑着从我身边跑过，我回头看着她们活泼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听着她们清脆的声音渐行渐远。
　　强烈怀疑我和她们同岁。
　　305。我掏出钥匙，刚要往锁孔里插去，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张脸从里头探了出来，短发，脸略有点圆，肤色微黑，不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很漂亮的眼镜，她的笑容很漂亮，就像阳光一样，照亮了她整张脸庞。她看见我抱着一大摞的课本，便跑出来要帮忙，“你是一个人来的啊？！来，我帮你拿！”
　　我避开她伸来的手，拒绝她的热情，“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她一点也不以为意，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边，“我是你的室友，也是一年A班的，我叫常春丽，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我是恪千里。”我微笑，礼貌而客气的微笑。这小姑娘很热情，这当然不是坏事，但我还是希望她别这样热心的好，我这人并不是很喜欢与人太过亲近，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房间并不大，放了两张床，两张书桌，两把椅子，感觉就好像已经塞满了，但因为有一扇窗户，所以房间里倒也亮堂，而令我开心的是房间里有一个独立的浴室。
　　“晚饭一起去吃吧？”常春丽热情地邀请我与她同行。
　　我挺佩服她的，她的神经怎会如此大条，竟察觉不出我的冷淡。虽然我是长得很赏心悦目，看起来慈眉善目，也客气有礼，但对她的寡言淡语任谁也看得出来我是在对她的拒绝，她却还一脸热地贴上来，难道是以为我天生如此不成？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学校的食堂有三层，一楼是普通食堂，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图书馆。我们是在一楼用餐的，我对食物向来没什么要求的，我并不挑嘴，食物就是食物，填饱肚子的东西。
　　学校并不大，两幢教学楼，一栋宿舍楼，一座食堂，一个体育馆，一个200米跑道的操场，还有一个小小的植物园。学生的总人数也不多，三个年级的所有学生和全部学校职员加在一起不到五百人，按规模来说，这是比较小的，不过，因为学校的历史悠久，又因为升学率很高，所以紫光女高在教育界是很有名气和地位的。
　　因为不是强制住宿，所以住校的学生并不多，一年级的新生中，加上我也不过是三十三人，不过宿舍长还是为我们这些新人举办了欢迎会，虽然很简单，但是很热闹。宿舍长是三年级的学姐，叫韦珊珊，个子不高，而且是个大近视，不过听说篮球玩得很好，三分球很准，几乎百发百中。副舍长是林月明，也是三年级，生得长手长脚的，皮肤颜色很深，不过，五官十分端正，笑容也很爽朗，据说她也是紫光女高的学生会副会长，而且还是个游泳健将。
　　我的室友常春丽是个很活泼的人，在人群中四处游走，然后留下一串串的笑声。
　　据说，紫光没有美女。
　　我看不尽然。
　　在这个由学校食堂大厅临时改建成的礼堂里，到处都是年轻的脸庞，都在热闹地笑。我站在其中，环视四周，或笑得天真可人，或笑得青涩纯朴，或笑得含蓄腼腆，或笑得阳光灿烂，或笑得青春张扬，一张张脸，透出明艳的颜色。
　　先是一个很简单的迎新仪式，由一个新告一代表上台讲话，然后是由一位副校长致了欢迎辞令，虽然是有点千篇一律，但很简短。接下来是开学典礼，没有那所谓的一番去旧迎新的说辞，看似态度严谨的女校长只扫了台下一眼，笑了，“我相信每一个紫光的学生都是不平凡的学生，你们有潜能，有理想，请勇敢向前，展开属于你们自己的翅膀，飞向万里高空吧！”
　　这就是紫光，一个我将度过三年高中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