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葵乱事》憨妲妲

4、第四章 初涉龙潭（一）

　　蝼蚁一般的生活用来形容宫内的宫女太监们实在是一点儿也不为过。则天大圣皇帝已登上帝位12年，朝中酷吏当道，女权横行，文武百官人人自危，不敢生出一点儿事端，更不是谈论任何有关皇帝的事情。

　　一时间，武周王朝陷入一种混乱当中，残留的李唐宗室成员支离破碎，三皇子李显刚刚从流放地召回，战战兢兢的恪守本分，李旦更是饱受母亲的猜疑，正妻及侧妃被母亲暗杀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一些流放在外的远亲宗族门更是饱受欺凌。

　　然而这些朝廷中的动荡却好似并未影响到宫里的宦官们，他们依旧是每日做着自己的事情，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私藏一些显贵们不要的首饰珠宝，托人捎给自己的老母父兄，然后承受着上司总管们的责骂，转过头来再同样责骂着刚入宫的小厮。

　　他们不在乎谁是皇帝，更不在乎这江山是姓李，还是姓武，他们在乎的是主子是否好脾性，是否会打骂自己，是否能让自己捞些油水。

　　当然，刚才说的那些也只是那些在宫中有一定地位的副总管或者再低一级的宦官，而一些在底层的小太监们却只顾着费尽心机的寻找一个能保护自己的靠山，哪怕只是一个大太监的对食，也是好的。

　　而此时已经十四岁的张妙圆也是如此，只是她思虑了多处，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正月十五元宵节，宫里也是张灯结彩，小圆子在屋里憋得烦闷，也不禁玩心大起，趁乱逃出掖庭局，四处逛了起来。

　　正逛得高兴，忽然一队巡逻官兵远远的走过来，四处并无遮挡之处，只有右手边有一排房屋，还紧紧的关着门。

　　小圆子心中一急，虽说这不知是何人居所，但总好过被巡逻官兵抓住，乱棍打死的强！一咬牙便躲进了其中一间房，里面没有点蜡烛，也没有人，她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挪动到一个类似于屏风的东西后，静静的等待着这队官兵的离去。

　　“刚才明明好像看到一个人影，怎么这会儿没有了？会不会是躲到那排房子里去了？”巡逻的官兵跑到那处，眼睛也瞄到了那排房屋。

　　“队长，是不是你花眼了？”话还没说完，队长便一个嘴巴子扇了过来，刚才问话的士兵嘴角便溢出了一丝鲜血。

　　“属下不知深浅，队长教训的是！”

　　巡逻队队长这才满意的收了收，问道：“这是谁人的居所？”

　　“是小人的，请问队长，可有什么事？”一道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名宦官模样的人款款走了过来，对巡逻队长作了一揖。

　　队长定睛一看，脸上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杨副总管啊，既然是你的住所，也就不必再搜了。末将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便再多做打扰了，告辞！”

　　杨思勖淡淡一笑道：“若是有空还请总管到我这儿喝杯粗酒才是啊。”

　　“客气，客气。”队长咧嘴一笑，一挥手道“走！”

　　一小队人马走了几步，一名队员不禁问道：“刚才那人也是个阉货？”
　　“那还有假？你没看他一身的太监服饰吗？”另一人轻声回应。

　　“你以为宦官就都是捏着嗓子的阴酸谄媚之徒啊！唉……杨副总管武功高强，俊朗不凡，若是在宫外也是堂堂一枚好儿郎，只是落在这深宫中，没了命根，可惜了啊……”一直沉默不语的队长忽然叹道。

　　后面跟随的人们忙附和道：“就是就是，听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哪里该是个太监啊！”“长得也是一脸的正气，真不像是个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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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圆子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中直打鼓，只能暗自祈祷不要这么巧进了这间房，可惜这次老天爷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祈祷。

　　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小圆子心中叫苦，屋内已经点燃了烛火，通亮了许多。

　　杨思勖正欲坐下，忽然发现凳子好似跟自己离开时摆放的方向有些不对，立即警觉道：“什么人！”

　　小圆子心里一惊，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正在冒着冷汗决策着自己要不要出来时，忽然眼睛在身边一处案几上看见了一个东西，轻声拿过来端详了一阵，她差点惊叫出声，但同时心中也好似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打了一个滚到了门口，她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直视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人。

　　“是你！”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那个曾帮助过自己的人，一时间也忘了措词。

　　杨思勖细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太监，觉得而有些眼熟，看了半晌才发现好似是几年前自己在掖庭局处死大太监张三业时的那个小娃子。

　　“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夜里潜入私人居所，你可知罪？”杨思勖不动声色的开口，俊朗的脸在影影绰绰的烛火中，显得棱角分明。

　　没想到宫中也竟有这般俊朗的男子，小圆子不禁心中一阵感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物什，直面杨思勖。

　　杨思勖一看这小太监也不言语，失了耐心，上前道：“你再不说我便抓你去交给侍卫军，刚才那队人马想必还未走远。”

　　“慢！”小圆子适时开口，脸上竟还挂着笑眯眯的神色。

　　“杨公公好耐性啊，竟假扮宦官在这宫里混迹了这么多年。”她慢悠悠的开口，一边将手中紧紧握着的东西露出了一个头，杨思勖脸色瞬间一变。

　　小圆子见他变了脸，心中也定了下来，看来这个东西是他的无疑了，她退后一步道：“这个东西应当是剃须用的刀具，杨公公每日这般用心的剃去胡须假扮太监在这宫中，怕是更要问您一句，您究竟是有何居心？”

　　杨思勖心中后悔今天出去的太急，竟忘记将这要命的东西藏好。

　　他眼中寒光毕现，手中握紧了腰间别的匕首，却见这小太监又道：“杨公公若是起了杀心，大可不必动手，我离这门口不过一步之遥，你离我却是有五步，饶是你武艺再高强恐怕也很难在我推门喊叫之前让我一击毙命，再说了，我肯将此物放在你眼前，便是不准备就这般告发你，你又何必呢？”

　　杨思勖眯了眼睛，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太监，只见他眉目清秀，身材娇小，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大小，却没有想到思虑的如此周全，只是眼下他所言的也是事实，并不能强攻。

　　“若是小公公想要离开此处，将那物交还与我，离去便是。”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心中却是恨得牙痒。

　　小圆子却是一脸深意的道：“堂堂的内宫局副总管竟是个完人假扮，还在这宫中偷生多年，如此欺君大罪若是只换得我今天脱身，怕是也太便宜了些吧……”

　　杨思勖怒极反笑，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小公公是想要什么？杨某虽是恪守本分，但这些年也存了些月银，若是公公愿意，拿去便是。”

　　小圆子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宫外又没有亲戚，要这么多银钱有何用？”

　　“那你是要什么？”杨思勖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的窜了上来，手掌也握得泛白。

　　小圆子忽然换了脸色，郑重道：“我要换的，便是公公的庇护。”

　　杨思勖眉尖一挑道：“在下不过是奴才一个，在这宫中自身都难以保全，从哪里来庇护公公你啊。”

　　小圆子又道：“明人不说暗话，小人在这宫中孤苦无依，原本唯一的干爷爷也因犯事被总管处决。眼下宫中狗仗人势，我年纪太小而处处受人欺凌，若是公公愿意在关键时刻帮助小人一把，小人不仅不会将公公的秘密告诉任何人，更会尽心尽力为公公办事！”

　　杨思勖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小圆子，半晌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圆子跪地道：“小人在宫里没有任何的庇护，处境甚微，实在是没有坑害公公的必要，还请公公相信。”

　　小圆子口中说着，心中却是没有半分的把握，若是他执意要杀了自己，倘若这会儿外面附近刚好没有人当值，她怕就是性命堪忧了！

　　不过杨思勖却不愿冒那个险，他伸手将小圆子扶了起来，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眉眼。

　　“既然小公公这么信任在下，正巧在下在掖庭局中需要安插些人手，那你我二人就合作愉快了。”

　　小圆子悄悄抬起眼眸，对上杨思勖的眼睛，缓缓鞠了一躬，再退后一步，将门推开一条缝道：“谢过公公。这东西小的怕是还要保管几日，待时局平静下来自然会还给公公，公公不必担心。”

　　杨思勖淡笑着点点头道：“小公公请自便。”

　　小圆子退出门口，再次恭敬的鞠了一躬道：“小圆子愿为公公当牛做马。”

　　杨思勖摆摆手，看着小圆子的身影渐渐远去，方才脸上挂着的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抹冷笑悄悄爬上了唇角，小圆子么？

　　小圆子握着手中硬邦邦的刀具，背后早已濡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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