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浮生 ...
-
我会活得比你更长久。
※
毕业典礼之后，与同学们合照，交换礼物，最后在校门口分手。
若菜回头望着树木掩映间的学校，其中走出三三两两的学生，有些恍惚。
直到肩膀被人一拍才回过神。
“哟~”
语气轻佻，有一双金色眼瞳的鲤伴依旧是那身暗色吴服，今天也仿佛散步一样地出现了。说起来自从那件事情后，鲤伴在若菜学校门口的出现频率非常之高。
“今天又是散步迷路了吗鲤伴君。”
若菜叹了口气，重复着这一个月以来十分傻缺的对话。
“是啊，一不小心就走到这里了，我真是热爱学习呢。”
鲤伴悠闲地回答，手搭着若菜的肩膀，两人沿着坡道慢慢地走着。
“您果然是文武双全。”若菜想也没有想地回答道，“能把高中文凭给我看看吗？”
鲤伴的手臂一僵，讪讪地离开若菜地肩膀，嘟囔着跃上了路旁的一棵大树。只剩下若菜一个人站在路边，巨大的树冠投影在她的脚下，还有叶隙间灼灼的日光。
你是小孩子吗，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若菜在心中想着，可是不敢说出口。要是被他听到了，说不定会被赶出去无家可归呢。
——在失去了便宜又舒适的租房机会后，若菜几乎天天唉声叹气，最后鲤伴似乎是被她烦到了或者出于同情之类的……总之若菜找到了毕业后居住的房子，属于鲤伴巨大宅院中的某间房。
“我错了，您下来吧，我回去做饭。”
若菜屈服道，心中腹诽今天要做最难吃的东西。
树枝上传来几声哼哼声，终于在道路尽头几个学生看到若菜之前，鲤伴从树影间伸出一只手，捞起了若菜。
“虽然我不是十分地介意这种方式，但是拜托你也考虑一下身为人类的我脆弱的心脏吧。”
在浮世绘町上空的若菜无奈地说道。
“你在人类中已经实属罕见，就不要装柔弱了。”
鲤伴轻蔑地回应她。
“……你信不信我和你同归于尽。”
“我们来谈谈租房问题好了。”
“……我错了鲤伴大人。”
每次近似幼稚的对话总以鲤伴以租房问题为把柄而宣布胜利，而两人似乎对此都乐此不疲。
若菜想其实这样也不错，只是自己煮饭婆的身份是确定无疑了。
果然自己是没人呵护的狗尾巴草。
……这一点真让人不爽。
“对了，今天不用你做饭。”
鲤伴突然说道，并没有看着若菜。
“诶啊？”
若菜不明所以地表示想知道答案。
“那个……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鲤伴一反常态地别过了头，无视了若菜的疑惑。
“什么嘛这个家伙……”
若菜有些忿忿地揪着衣服，然而当奴良家的大宅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时，她身子一歪，差点掉下去。
幸亏鲤伴手疾眼快，动作熟练地捞过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退去。耳畔除了风声还有身旁之人温热的呼吸。
若菜的耳根有些泛红。
“反正都要当煮饭婆了，就当我的煮饭婆吧若菜。”
鲤伴微眯着金色的眼瞳，凑在若菜的耳畔说道。
※
若菜从没有想过她这棵狗尾巴草还有能被人如此声势浩大地求婚或者是逼婚的状况。
奴良家的宅子里住了许多的妖怪，但是并不是天天能见到的。诚然如若菜这样粗神经胆子大的人，也难免被某些形态过于抽象的妖怪给吓到。可是今天若菜目瞪口呆甚至有些发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
“你敢不敢再不浪漫一点。”
若菜近乎僵硬地转过脸去看身后的鲤伴，对方笑意盎然，一副胜券在握甚至向一旁的河童投去“做得好”这样的满意眼神。
十分地欠揍。
奴良宅的妖怪们几乎全部都出动了，每个都高举“若菜小姐请做二代目的煮饭婆吧”这样的标语旗帜。
若菜看得有些嘴角抽搐。
“你之前也是这样向山吹夫人求婚的吗……”
她虚弱地问道。
“当然不是。”鲤伴理所当然地做出了否定的答案，灿金色的眼瞳闪闪发亮，“你要知道温柔贤惠的山吹和只会煮饭的人类的区别。”
“你去死吧奴良鲤伴……”
最后求婚的结果以若菜当场爆发试图痛揍鲤伴，而鲤伴身手敏捷地往后一退躲开了攻击却忘记了自己身在半空，一脚踩空落进河童的池子浑身湿透告终。
目睹了这出闹剧的奴良滑瓢对着院子里的樱树长吁短叹。
“这个蠢小子。”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
※
若菜并没有去上大学，虽然她确实收到了来自她报考的大学的入学通知函。
原因无二，因为她结婚了。
做个全职家庭主妇才是你的职责所在。
她的丈夫，奴良鲤伴说道。
闭嘴吧你这二婚的家伙。
若菜腹诽。
然而虽然这样说着，若菜却是打心底感激这个男人的。
鲤伴说，以后你的姓氏是奴良，独一无二的，继承了我奴良鲤伴的。而以后，我们的孩子会传承下去，这个属于你和我的姓氏。
原来他还记得。
若菜想起第一次见面他们交换姓名的时候，她说过，自己没有姓氏。
那个一呼百应的，并不是自己的姓氏……
以后你的名字是奴良若菜。
不久之后我们的孩子会继承这个姓氏。
你并不是独自一人。
现在的你，有家人。
我会一直在你身旁的。
若菜一直记得鲤伴说过的话。一直到许多年后，仍旧是棣棠盛放的季节，她一身丧服跪坐在鲤伴的灵位前。
骗子。
不是说妖怪比人类要活得长久吗。
可是为什么……
就像若菜忘不了与鲤伴的初遇，鲤伴倒在鹅黄色花瓣中，满身是血的模样，也是若菜午夜梦回时常常看见的。
滑头鬼是映于镜里之花，浮于水中之月的浮生幻影，就像窗外的那片月光，无论如何向往，终究是无法伸手捉住的。
若菜怔怔地望着院子里的清辉，仿佛那人一如当初，对着她露出清浅的笑容。
酸涩的泪水落在被褥上，沁入棉絮，剩下一个模糊的痕迹。
不在了呢。
给予自己姓氏的人，真的不存在了。
※
“我叫奴良鲤伴，是否有幸得知您的名字？”
“不许随便碰我的人哦，异形之物。”
“反正都要当煮饭婆了，就当我的煮饭婆吧若菜。”
“我总觉得，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应该能活得比我更久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浮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