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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天上掉下个倪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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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着点!我说你们稳着点!”
在东宫外墙一段稍微隐秘的墙体处,有三个人正呈叠罗汉的形式:最下面是个年轻的小内侍,中间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宫女,最上面则是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
当然,这贵妇人就是我们的倪大小姐。
“王妃……王妃您到底看着了没有?”此刻被垫在最底下的内侍苦不堪言,他终于明白了这六王妃的本质就是得寸进尺。起初只是说在东宫外围绕绕,现在就改成了要翻东宫的墙头,看来以后伺候时得加倍的警惕,无论其有什么苗头都得在一开始时就掐灭。
但是现在先不说什么“以后”,眼下这情势可怎么得了?虽说这块有些偏僻,但鬼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一队巡逻的禁军。要知道这可是守备森严的东宫啊!万万不可存一丝侥幸心理!
“王、王妃您可看快点啊!待回巡逻的就要来了!”内侍并不知道东宫的守卫布置,可他只要稍微想一想被抓现行的场景就汗毛直竖,不得不编着慌祈祷宝婴赶快下来。
“喊什么!喊什么!你们晃这么厉害我看什么看啊?”内侍在底下抱怨,宝婴在上面也同样抱怨,“你有精神在那嚷嚷,还不如稳着点让我看一眼完事不就得了。”
“呜呜……王妃,奴婢……奴婢实在撑不住了!”在宝婴和内侍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垫在第二层的小宫女只剩下了喘气的份。她脚踩着摇摇晃晃的内侍,肩上站着分量不轻的主子,生平也未遭过这等大罪。
她这么一说,内侍顿时感到背上的重量晃荡地更加剧烈了,不禁心焦,“喂!花英!你可千万撑住啊!”咱们混当是委屈这一次,可要是把主子摔下来了,又得吃不了兜着走!
花英听着只能无声哽咽,可惜指望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下盘能多么稳当,实属是没谱的事,所以她虽然拼命坚持,但那小腿肚子却只是抖得越来越厉害。
面对脚下那两个软货,宝婴也知道这已经是他俩的极限,可她两手刚刚扒上东宫的墙顶,头却无论如何都伸不上去。啧!都到了这里,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宝婴看着离脑袋仅有几公分距离的墙头,只是短暂地思索了那么一瞬,便索性把心一横,两手奋力一撑——上去了。
“哎呦!”小内侍只觉得背上的重力猛然一沉,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上面的花英就已经滚了下来,连带着他也被压趴在地上,结结实实来了个狗啃泥。
“王、王、王、王妃!”
内侍尚未爬起来,就听见摔地上的花英一声拐了十八个弯的颤音惊呼出来,他心中一凛连忙抬头去看主子的情形,当即也被吓了个三佛出窍七佛跳墙。
倪宝婴大小姐竟赫然跨坐在了墙头上!
“嘘!小声一点。被你们那样摇摇欲坠地顶着,我还不如自己坐上来安全。”她笑眯眯的对地上两人说着,颇有点得意于自己上跳下窜的运动神经,也混然不管那两跟班求爷爷告奶奶地让她快点下来,只是放眼往整座东宫眺望而去。
就这么一眼,嘿!原来墙这边的脚下是个池塘,那就难怪此处守卫会稍微松懈那么一点了——即便有贼人翻墙,也不会选这种一翻过去直接掉水塘里的墙头。
此时入秋,三两点浅绿深绿及至黄色的叶片飘落在水面上,连着那阴影里浮动的锦鲤红影,安静而闲适。南朝的宫廷园林本崇尚制造仙幻景致,就比如宝婴在褚贵妃福熙殿里所见的那个小园子,无不昭显着此园女主人自比嫦娥下凡的自恋。但这东宫内的园圃却更接近宝婴现世旅游过的私家园林,既不华丽也不奢侈,只于一点点的精致中曲折而悠远,无声透漏出一种荣辱兴衰中的从容。
这……TMD就是境界啊!
宝婴心里暗暗感叹着,耳边却还不时响起墙外那两股焦急焦躁的聒噪声。
“王妃!王妃!求求您了,快下来吧!要来人了!”
真是的,催命啊!宝婴一肚子烦躁,但终是如愿以偿地看了一眼,她也就决定不再让那两小跟班提心吊胆了。最后环视一遍近近远远的宫室,她一只脚挪过墙头就准备让底下的人再叠起来接应她,另一个声音却不期而至。
“……王妃?”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疑惑自墙内侧传来,惊的宝婴一抖。下意识地往那声源处看去,却是一人不知何时站在一棵树下,正呆愣愣地望着自己。
一身月白色的便服,温和内敛的模样,不正是刘翎?!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太子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太子不好好待在宫殿里策划他的阴谋阳谋而是拿着一本书出现在这破池塘边上?!
宝婴只觉的脑子“铛”的一声,和着墙外此起彼伏的叫唤,让她一阵阵来回晕乎。她明明知道该立刻从墙上翻下去,却协调不了自己的四肢,就这么半下不下中,被自己的手脚一绊,她猛然失去平衡,稀里哗啦的倒栽葱摔了下去。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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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
墙外的声音几乎一下子变成了惨叫,小内侍和小宫女眼看着自己主子的身影顷刻消失在宫墙的另一边,差不多要肝胆俱丧了。私闯东宫、私自翻墙、还掉进了墙内的池塘——哪一条都能要了他们的小命,要是宝婴再摔出个三长两短来,估计抄家灭族也不是不可能。
“王妃!王妃!您怎么样了!您怎么样了啊?”
可是墙内久久没有回答。
宝婴自然答不出话来,此刻她呆若木鸡地坐在水位只及腰深的池塘边缘处,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好死不死的掉进了宫墙的这一边。但其实这已算相当幸运,软软的淤泥无疑减低了她的损伤,若真朝墙外翻下去,指不定就成了严重脑震荡。可是当宝婴一身狼狈的从塘子里爬起来,一下子近距离和刘翎四目相望的时候,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幸运。
不要啊!为什么我每次以真面目示人时,都是这种狗屎的状况?!
“王妃!王妃!您听见小的说话了吗?”外面的声音还在一波波地传进来,两人得不到回答,不禁更加惊慌,音量也不由地提了上去,浑然不顾是否会招来巡逻的禁军了。
“外面的人莫要吵嚷,你们的主子没事,小心招来别人。”与一片混乱中,竟是刘翎最先出声控制起了局面。
小内侍与小宫女在外面一听,当即闭口收声——不是遵从了命令,而是被吓的。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面面相觑,主子前一刻才刚掉下去,这一刻立马就有个男人的声音接话?
然而他们并不认识刘翎的声音,只能想到这可能是东宫里的某个侍卫。虽然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实在是雪上加霜,但听那人的口气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两人不由同时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么一缓,内侍才想起刘羿曾嘱咐过他,倘若有任何意外,都可以去找宿在外廷的单夜师。那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侍卫,肯定会一心向着王妃才是,跟自己这两个显然无益与当下的人比,那人总该有些什么办法吧。
“你……你先在这看着,我去找人去!”思及此处,他终于从惊慌失措中反应过来,也不管花英一脸“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的哀求,撒丫子的朝外廷搬救兵去了。
墙外头瞬间安静了,刘翎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宝婴。他确实也对忽然从天而降他池塘的女子大为诧异,但是常年的教育和对于自己情绪的控制让他最快恢复了过来,望着还明显陷在一连串变故中发懵的宝婴,他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好像我两次遇见你的时候,你都是一副湿漉漉的样子对吧,六王妃?”无奈的浅笑中,刘翎递出一只手,伸到了宝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