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男春》安书生

6、北京夜景是仙境

　　朱胜浅坐着轮椅，裴回一边给推着一边给刘闵宣举着阳伞。

　　走到一半，朱胜浅突然停下来，笑嘻嘻回头∶“我突然不想去公园转了，我想去听德云社。”

　　刘闵宣也停下步子，看了看朱胜浅，侧头把墨镜摘了递给裴回。裴回把墨镜别自己领子上，看了下表∶“时间刚好，还可以赶两场。”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有这种大龄青年的嗜好？”刘闵宣一副不解的表情看着朱胜浅∶“跟裴回他家媳妇儿一样土。”

　　“我赞成，土的极致是欢型。”

　　刘闵宣望着跟二愣子一样举起右手的裴回，打嗓子眼道∶“滚。”

　　裴回又看了眼表∶“真的，时间不多了，咱们快滚。”说着推上朱胜浅就走。刘闵宣跟上∶“我来。”便把裴回的手扫开，自己推轮椅。

　　裴回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满面笑容磨蹭到最后面。

　　溜达到德云社天桥剧场，裴回伺候着两位老爷进门儿。

　　刘闵宣和裴回两人把朱胜浅从轮椅移到座位上，朱胜浅带着石膏腿坐稳了后，裴回忍不住回头对坐在后面的刘闵宣笑∶“他这样可比你当时给劲儿多了……”

　　刘闵宣卧在座位里照常懒洋洋看着舞台，裴回无趣扭过头，又趴到朱胜浅耳边聊开。

　　那边舞台，老郭唱念做打偶尔装疯卖傻，台下观众适当地捧捧场，吹吹口哨。于谦和郭子一样，穿着传统长袍马褂。离远了看，只是两个灰色的人影在一个红桌子旁边晃荡。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便听底下的人被逗笑了。

　　刘闵宣闭上眼睛，一只手攀到半敞开的衣领，指尖覆上脖子。另只手盖住腹部，稍稍躯起了身子。听朱胜浅在前排嘻嘻哈哈笑得快抽搐，刘闵宣觉得胃里正翻江倒海搅得热烈。

　　“怎么了？”裴回看刘闵宣捂着肚子，回头摸了摸他额头，被刘闵宣往旁边一歪躲掉。刘闵宣挥挥手∶“没怎么，就是肚子难受。”

　　刘闵宣又稍稍抬眼看裴回，挤出一个笑∶“我又不热，你摸我额头干什么。”

　　朱胜浅也回过头，皱了眉∶“要不我们到外面呆会儿？这里人太多，又有烟味又有脚丫子味……”裴回把朱胜浅扶起来，边说“我怎么把这碴忘了”边把他撂到轮椅里。

　　三人又出了德云社。

　　地铁站里，裴回走着走着转过身拍朱胜浅的肩∶“你看宣哥为你做了多大牺牲，一听你要听相声，明知那里毒气横行，不顾一切危难，还是陪你去了。这种可贵的精神——”

　　“闭嘴吧……”刘闵宣推着朱胜浅走到前面，又突然停下，转了个身对裴回说∶“换你推了。”

　　裴回“欸”了一声接手轮椅。朱胜浅看了眼刘闵宣，悄悄对裴回说∶“你看，出了门就马上活过来。”裴回也跟腔∶“是啊，感情是装的。说不想听就行了呗，又没人逼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放的全是高音调。

　　三个人站在地铁站的自动扶梯上，由下而上，钻出地面，走几十米，到公交车站，上车。裴回忍不住把脸扭向车窗，对着窗外的三环路痴笑出声来。

　　“现在再也没有人会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地说完一段相声了。”刘闵宣把头侧着埋到车座里。

　　“是啊，那个时代过去了。再也不会来了……”

　　朱胜浅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车从西城一路向北，途中天色越来越沉。朱胜浅瞟着窗外，突然很不解地转过头∶“说好今天带我出来调养，怎么净依你们了？”

　　裴回看一眼后视镜∶“怎么了？”

　　朱胜浅指着车窗∶“刚过去平安大街，现在明明是去后海，”又看一眼旁边昏昏欲睡的刘闵宣∶“他怎么那么爱泡酒里？”

　　裴回笑笑，看着前方∶“没办法啊。”朱胜浅不满看着车窗外，又听裴回轻声道∶“他……有个伴侣，结果闹不合，分了。前些日子你也知道，想不开跳楼，幸亏抢救过来。”

　　朱胜浅揉着脑袋顶上那几撮碎发，声音也变轻了∶“我知道。”

　　“所以啊……酒，是个好东西。”裴回停了停，又突然笑开∶“你知道还没认识你那段日子里，他天天回家的路线就是——打车。掏钥匙。进屋。换鞋。找酒。”

　　裴回一只手伸出来比划着。朱胜浅支着窗户边儿听完苦笑一下，扭头看一眼，见刘闵宣躺在角落里已经不省人事了。

　　刘闵宣卧在车里，窗外五彩斑斓的霓虹透过玻璃打在脸上，忽明忽暗地旋转着。朱胜浅看着他的脸庞，眼神儿里渐渐透露种说不出的温暖动人。

　　车开到什刹海，裴回走了一个右转路，刘闵宣一下被这动静给晃醒了。

　　刘闵宣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盯着自己的朱胜浅，用怪异的神色问∶

　　“我脸上有什么吗？”

　　裴回扫了下后视镜。朱胜浅则用极其缓慢的速度转移开自己不清不楚的目光，把它挪到窗户外边儿。

　　刘闵宣直起身子，稍稍抬眼看着朱胜浅，兴致勃勃问∶“谁惹你了，拉这么长脸？”

　　朱胜浅用手指搅着头顶上的毛，一刻不闲∶“酒惹我。”

　　裴回瞥一眼后视镜笑出来。刘闵宣看了会儿朱胜浅的侧脸，转头问裴回∶“我们这是往哪走？”

　　“后海。”裴回看着前方，又道∶“朱胜浅同学深刻厌恶我们这种酒鬼，所以我们既然要去畅饮，”看一眼朱胜浅∶“你就好生呆在车里吧。”

　　朱胜浅默默看着车窗，光把他的脸映在玻璃上，两张面孔对视着。

　　刘闵宣掏出手机，朝朱胜浅晃晃。

　　朱胜浅瞥过去一眼，瞬间表情变得丰富。在车里的光线下，朱胜浅那张戴着绿草皮的脸铺满整个手机屏幕，强光中那张照片里的人皮肤还挺好。

　　刘闵宣忍着笑，展示过后又把手机揣起来。

　　朱胜浅想要去拿过来仔细看，一想到那天的一巴掌，扭头忍了没开口。

　　裴回突然在前面说了句话∶

　　“既然都挺无聊的，我讲一个笑话。”

　　没人吭声，裴回正了正座∶“有点儿快啊，听好了。”

　　朱胜浅屏住呼吸。

　　“傻老五意外瞧见老三撒尿，颠颠儿地跑回去对老四说∶老四老三老二老大了！”

　　裴回说完扬起一个阴森森的笑脸。朱胜浅看了看一旁稳坐如钟的刘闵宣。

　　“……”

　　“真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