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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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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帮她擦好药,又聊了两句,便回屋继续休息。
穆怀春回来了,重新在我身边坐下来,“你醒了?”
我满脑子都是小莲脖子后的图腾,我的直觉真的没有错,无论她看上去多么温柔贤淑,可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特别是在某些关头一闪而过的神色。
我想告诉穆怀春,又怕小莲现在就站在门边偷窥,思来想去,未免冒冒失失,只好先作罢,等后日找机会私下告诉他。
“小莲姑娘挺好的。”
他仰面与我并排躺下,单臂枕着头,“怎么?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走江湖的时间久了,多多少少与一些人有交集,总是遇见便坐下多喝了两杯酒,就成了朋友。”
“你还和姑娘一起喝酒啊?”
“怎么?”
“我哥说邀姑娘一起喝酒的男人都是流氓无赖。”
他呵呵一笑,扭头看着我,“那你现在和流氓肩并肩躺在一起,岂不是很吃亏?”
我有气无力道:“我被你便宜占的还不够吗?第一次嫁给你,你就陷害我,旧账还没算呢。”
“那第二次嫁给我,我也不也被你陷害了吗?话说回来,就我这样一个人,没有什么的值得嫁的,没院没宅也没钱。”
他眉眼如山似海,静静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番话。
“我不觉得,我是说,你至少还有穆府的大宅子嘛。”我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连忙翻过身去,“反正会有人愿意嫁给你的。”
翌日起,我便尤为留意小莲,我想再确认一次那个图腾。
谁知自那日起,她竟主动盘起了头,颈脖上一览无余,竟然雪白一片,什么印记也没有。
莫非那天夜里所看见的都是幻觉吗?
这下好了,即便我告诉了穆怀春,没有证据,又何足为证?
我把这件事暂且放下,留在心上,哪里会知道,小莲早在暗中盯了我很久,而那一夜,改变了我和穆怀春的一生。
那夜夜深人静时,我正对镜拆发团,弯腰拾起发带再坐回去,就看见小莲的脸出现在铜镜中,我吓的往后一仰,她便三步上前来,把我扶住,又转身去关门,慢慢拆上门闩。
“骆姑娘笨手笨脚的,让我帮你梳头吧。”她的脸再次出现在铜镜里,显得脸上的肌肤特别红,她的眼眸很亮,近乎反射着烛火的光,猛然看见,让人一惊。
她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把尖头钢齿梳,在我头皮上蹭来蹭去,“这世道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歪门邪道,你怎么就那么不信任我呢?”
我咽了咽喉头,“我没有不信任你。”
她嘻嘻一笑,弯腰俯在我耳边,小声道:“那天,我是故意让你看到我的图腾的。”
“什么图腾,什么意思?”
她细长的指尖撩开一边衣襟,胸口又显出那个鬼字,“是这个吗?”
我闭上眼睛:“不知道,我不认识。”
“我让你看!”她突然手上发力,钢齿梳往我的头皮里刺进去了一些,痛的我又睁开眼睛,“丫头,我开杀戒的时候,你爹都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你和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人扯谎,不怕被剁成肉泥吗?。”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脸,看上去粗狂又野蛮。
“我真是讨厌你,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杀了你喂狗。”
她正要发力,房门便在重击下碎成上下两截,轰隆倒在地上,穆怀春的剑飞进来,猛然刺穿小莲的左肩,竟将她生生钉在身后的墙上。
穆怀春踏着月色进来,目光森然,“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露出真面目,我还以为自己的判断是错的,你还真的有问题。”
他将我拽出门,“你带着小豆子快走。”
不等我反应,小豆子一把揪住我的手,拉着我跑出远门。
我们一路跑到野地间,才停脚。豆子有感而发,愤然中紧紧抱住我的腿,“原来小莲是个老婆婆,都是骗人的,缺大德了。”
我抬手摸了摸被小莲刺破的头发,一摸一把血,“你和穆怀春才缺大德呢,你们在外面偷听啊,偷听不知道早点救我?”
“爹本来想把她引出去的,谁知道她那么着急杀你。”
“我真倒霉,和你们在一起整天就是刀光剑影,每次还只有我流血。”
“别担心,爹和我说了,让我以后保护你。”
我仰天长叹,这是谁保护谁啊?
这小家伙一屁股坐在草垛上,用力踢地上的湿泥,“还不是你,都是你,谁让你要走的,谁让你不喜欢我的,你要是喜欢我,爹就不会找小莲来陪我玩了。”
“你有没有搞错,是穆怀春放我走的。”
“他不想你走,他试探你而已。”
我愣住,“他不想我走?为什么?”
他端着手摸了摸下颌,“不知道,可能就像我对隔壁小花一样吧?”
“什么样?”
“就是又想拽她的头发,又想和她一起玩。”
啊……
这胡言乱语,居然让我有点高兴,“那……要不然我们回去看看,万一你爹打不过她,受伤了怎么办?”
他一头钻到草垛下,埋脸喊道:“不回去,我爹好厉害的,打不死的,反正我不回去。”
果然不是亲儿子啊。
我咬咬牙,丢下他,一个人往回跑,才在小道上跑了不出百步,就后颈一痛,被人一掌劈晕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被人头朝下挂在墙头,眼前的院中满地的狼藉,尸首横满了院子,月光洋洋洒洒,把血映的泛光。
穆怀春立在院中央,下半身被血浸湿了。
四面的院墙上站着一群白衣人,都戴着油黑的面具,看不见脸,夜风一吹,衣袖齐飘,像一群幽魂,唯一一个露出脸的女子是小莲。
她望着我冷笑了一声,对穆怀春道:“把舍利子交给我,我不但放了你,也可以不杀她。”
穆怀春叹了口气,以剑撑着身子,道:“我不会交给你,真有本事有决定就来抢吧。”
“原来是我猜错了,你并不想救她?”
他挑眉,笑了一声:“如果你非要这么问,我只好说我不想。”
小莲跳下墙,左手一发力,便从掌心长出一根钢针,对准了我的眉心,“既然她没有价值,就把这碍手碍脚的先除掉,咱们再来商量那件正事。”
穆怀春先是别过头去,下一秒却将脚边的残剑踢来,那剑正好刺穿了小莲的左手,离我的脸也只有一寸的距离,小莲才痛叫了一声,穆怀春便展剑而来。
墙头上的白影人见势连忙以刀格挡,但无论是几把刀,却都能被穆怀春一剑扫断。
他且进且退来到我身边,斩断了悬着我的绳索,怒道:“谁让你回来的,回来看看我死没死对吗!”
“不然呢!”
还来不及再说一句,刀光剑影又落了下来,他侧身避开,抱着我跳出院墙,他轻功极好,逃的飞快,可那些人却身轻如燕,比他还快,始终穷追不舍。
好不容易拉开一道距离,他却突然停下来,把我塞入路旁铺满稻草的牛车上,他道:“听着,听仔细了,把它拿好,无论如何不要交给任何人。”
我正懵逼,他说什么玩意儿?
下一刻,他就从手臂上挖出一片血淋淋的硬物,薄薄的一片,像一块玉玛瑙。
“这是什么?”
他没再回答,而是用剑撑着身子,踉跄的往离我更远的地方走去,只不过走在两丈方外,却再也走不动了,他单膝跪下,垂下了头,只是手上的剑却不肯倒下。
这突然之间,他是怎么了?
四面传来风啸的声音,白影人追到了,他们围上来,见穆怀春没有意识了,便抽剑向他天灵盖刺去,却在此时,穆怀春如梦惊醒一般,抬手用剑格挡,随后剑身一旋,竟震的白影人被剑气所伤,摔到地上。
他站了起来,目光却无比森然冷酷,白影人均是一颤。
小莲到了,她与穆怀春对视了片刻,突然乖顺的低下头,随后将剑收回腰间,她近乎狂喜的笑起来,对众白影人道:“起来吧,穆怀春败了,我们功成身退。”走前,且对穆怀春道:“望早日归来。”
我竟完全看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待他们消失,我才敢钻出车,朝穆怀春跑去,“你没事吧?”
我刚碰一下他的手,他便猛然转身,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提到半空,我大骂起来,他却又放了手,将我丢在地上,自己则一言不发往远处走。
他有些不对劲,我追上去,“和你说话呢,你发什么神经!”
谁知他转过身,把剑当撒手锏,脱手甩过来,剑身在半空旋转,落地时刺穿我的裤腿,将我钉在地上。
他的脸色颇有些惨白,眼底有莹莹绿光,他笑,声音像小莲一样,张狂放肆,还有让人深感悚然。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他冷笑一声,“快滚。”
他往路边一人高的草丛中走去,很快消失了,只留下一阵夜风。
那一瞬间,我在想,他也许不打算回来了。
果然,往后的三年里他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我回到苍崖山庄时,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短暂而虚幻的江湖梦。
而穆怀春给我留下的印象竟那么不真实,似乎是一个很熟悉,却又似乎完全不相识的人。
我常自问,我是不是嫁给穆怀春两次,是不是被他拐走了,他又是不是消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骆生把酒坛子塞在臂膀下,多嘴道:“哎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别挂在嘴边了,说我的都心慌,感觉我特别对不住你。”
“你本来也对不住我。”
我原本打算,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把他忘掉,可是,偏偏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他又出现了,其实而写到此,这故事说的也不过是个开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