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回归[all27]》霁

6、06

　　狱寺隼人一直都觉得，自己一定会永远的效忠于那个人，永不背叛，永不离弃。
　　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在漂泊了多年，忍受着孤苦无依，忍受着流离失所的自己在离开那个家后经历了怎样的挫折。
　　他甚至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可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直到那缕火焰的出现，直到那个少年拼命救了自己。
　　那一刻狱寺隼人完全的呆住了，那火焰过于明亮和温暖，却完全没有刺目和灼热，让人想要紧紧的抓在手里，永不放弃。
　　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从这个少年身边离去了。
　　那份温暖是他所贪恋之物，也是这个人，将他拉出孤独的世界，自此成为他心中不变的唯一。

　　他不敢去回忆那一段日子，因为他明白，那段时间的记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折磨，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少年在火焰中的微笑。
　　然后，仿若置身与地狱之中，痛到不能自已。
　　为什么不愿去深思，为什么不愿出手去救他？
　　为什么……他甚至在那天前夜，少年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因为烦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伤害了那个人。让曾经最忠诚的人成为唯一伤害了他的罪人。
　　烈火之中，少年脸上释然的微笑是他永恒的梦魇。
　　狱寺隼人是守护者中最常去看泽田纲吉的人。因为他每一次午夜梦回都会去看他。
　　但是，视线中只有少年苍白的脸颊。

　　狱寺隼人经常争取到在清晨叫醒泽田纲吉的权利，每一次他推开门的时候，少年十有八九还在赖床。
　　那个人在迷迷糊糊中醒来的时候，会用他迷离的棕色眼瞳盯着狱寺隼人，辨认他。
　　然后，泽田纲吉会笑，一个温暖无比的微笑从他脸上绽放。
　　“早安，隼人。”而那一声柔和的问候，便是狱寺隼人每一天内最初的幸福。

　　现在他看到了照片中少年的笑颜，明艳而温暖。
　　恍惚间，就看到当年的泽田纲吉睡眼朦胧的那一声问候。
　　为什么世界上能有两个人如此的相似，让人无从分辨真假。
　　他想起了，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去回忆与那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眼前少年的笑脸，病房中男人的睡脸几乎要融为一体。
　　那是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色，那是永远也不会勾起的沉睡的嘴角啊。
　　狱寺隼人的心猛烈地痛起来，连绵不绝的痛苦要剥夺他的一切，乃至于呼吸的本能。
　　不敢出声，生怕一个小小的音节都会惊碎了那梦境一般的画面。

　　可是，这终究是梦。
　　照片旁标着少年的名字，杨朔这两个字眼，是何等的可怕。
　　“怎样？有没有人愿意去日本看看这个人？”里包恩问着。
　　所有人的目光同一时间聚集在他的身上，良久，狱寺隼人第一个摇了摇头。
　　“不了，即使他再怎么相像，那也不是十代目。”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深沉的哀痛。
　　在场诸人的眼光在同时暗了下去，是的，他们的王仍在沉睡，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他们也不是懦弱到需要借助一个和他很像的人来安慰自己的人。
　　更何况，看到那张笑脸，看到那个活生生的人，想到那张苍白的脸，反而会更痛。
　　狱寺隼人看到里包恩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六道骸一眼，缓缓地，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下一秒他化作了华丽的紫雾，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个充满着压抑氛围的地方。
　　另一边的走廊上，里包恩突然停下脚步，向着身后举起了枪口。“出来，六道骸。”
　　六道骸笑了。“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啊，Arcobaleno。”
　　他也举起了三叉戟，看着婴儿在自己的武器面前微微眯了眯眼。“KUFUFU……Arcobaleno，你这是要去哪里呢？是去……调查那个杨家么？”
　　婴儿没有回话，六道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杨家，中国的神秘修道世家。就是因为太过于神秘了，所以也许会有一些有趣的发现也说不定。”
　　“哼，杨家的秘密坚守了几百年，你以为你会轻易地知道么？六道骸。”里包恩不屑的笑着收起了武器，对面的六道骸也同一时间收起了三叉戟。“……你。”
　　“KUFUFU……Arcobaleno，你不觉得，这世上就算是真有一个人和泽田纲吉长得一摸一样，可连态度和灵魂给人的感觉都没有区别，不是太奇怪了点么？”
　　“你的意思是……”
　　“修道世家，总会和灵魂扯上点关系吧。”
　　“哼，愚蠢。”里包恩冷笑道：“六道骸，你心里所想的那一个可能性，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是行不通的，而且……你就真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六道骸笑的开怀。“Arcobaleno，经历了六道轮回，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世上就这样过分的纯粹的巧合？或者说……你就真的信么？若是不信，为何要调查杨家？”
　　男人沉默了，帽檐遮住了他全部的表情。“哼，我以为活得够久的人也许会有些不同，哪想到……你竟是如此的固执和疯狂，就算是经历了六道轮回，还是存着一丝侥幸么？”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六道骸的声音低沉下来，脸上带着几分沉重，浑然不见平日里的轻松。“你不也是一样么？活了这么久的老妖怪。”
　　“但是……那个人，绝对知道一切的吧。”六道骸想起某个白发的男人，微微抽了抽嘴角。
　　“啊，以他的能力来说，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只是……说不说就是他的自由了。”
　　“……想必他现在看戏一定看得很开心吧，白兰·杰索。”六道骸笑着，只是怎么看怎么不自然，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算了，你要调查就随你去吧，Arcobaleno。”六道骸说着，身边已围绕起了紫雾。“自然……我也会用我的办法去找这一切的答案。”
　　弥留之际，他张了张嘴，面容在那一瞬间变得平静而哀伤。“就算是经历了六世的轮回，我所见过的光……仍只有那一个啊。”
　　那一声淡淡的话语，宛若一阵轻轻的叹息。
　　里包恩擦拭着自己的手枪，然后毫不犹疑的转身离去，只是嘴角的笑容沾染了几分苦意。
　　就算是他这种滞留于时间多年的怪物，也很少见过……那种纯粹的光。

　　更别提这一缕光芒，还有属于他的唯一性。

　　六道骸站在泽田纲吉的病床前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想的。
　　他单膝跪地，执起裸露在被子之外的那只苍白的手，轻吻。
　　“彭格列，我回来了。”他这样说着，声音都是淡淡的色调。
　　时至午后，太阳的光芒灼热而耀眼，这个房子里拉上了窗帘，是那种温暖的米黄色。
　　阳光被窗帘的颜色侵染，打在他们身上，柔和而温暖。
　　六道骸站起身子，为泽田纲吉收拾被子的褶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看起来安静而柔和。
　　“我回来了。”他说着。“泽田纲吉，我要夺取你的身体，即使这样也依旧沉睡真的没关系么？”
　　床上躺着的人依旧静默，六道骸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回复，只是沉默了一阵，轻轻的笑了。
　　他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六道骸不去在意，因为他知道那是谁。
　　发现声音比较多的时候，他才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掩在紫雾之中。

　　踏进这扇门的有山本武，有狱寺隼人，有蓝波，有库洛姆。
　　靠近门的前一段时间他们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
　　库洛姆在那一瞬间抬头四顾，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骸大人来过了……”她说。
　　“六道骸？”狱寺隼人挑眉，只是在这个房间里，他绝不会大声喧哗
　　“哈哈……看来就算是那个家伙，也没办法不介意呢。”山本武笑着来到泽田纲吉的床边。
　　带着氧气罩，泽田纲吉的口中吞吐着白色的雾气，让人看不大清楚他的下半张脸颊。
　　山本武的手忍不住去触碰那苍白的脸。
　　太冰，冰到让人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他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炙热的火焰来，眼神为之一黯。
　　他们怎么可能会去见那个叫杨朔的孩子呢？
　　是的，他们相像，可是理智说：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当年已经背叛过你，现在，怎么可能让另一个人作为你的替代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
　　那是对那个沉睡之人，最大的不公。

　　是的，那是光，他们唯一的光，无以替代，无可替代。
　　光已沉寂，等待却不会停止。
　　即使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也会等待着光的苏醒。

　　遥远的日本，杨朔突然抬头去看窗外的天空。
　　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带起一阵喜人的凉意，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一脸愉悦。
　　“……我不喜欢让阳光被遮住，不希望舒适的风被窗隔离。”他突然这么说。“我厌恶，心爱之人脸上的每一份沉重。”
　　继而，他眨了眨眼，回想着自己之前突然的奇妙的感触。
　　天空蔚蓝，不见一朵云彩。
　　杨朔笑了。“今晚会是晴空吧。这样的天气，莱的占卜也会更加顺利吧。”
　　“说起来，我和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呢。”
　　“只可惜，我们所相遇的那个地方，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星星呢。”
　　“只有我，因为呆在那里太久了，所以才发现那夜空有多美。”
　　他起身，微微一笑，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杨莱正在过道上等他。
　　“朔！”小女孩精神的叫着，表情因为看到了杨朔而变得飞扬起来。“最迟就是今天晚上了，绝对能算出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而，她笑得像是只偷了腥的猫儿。“啊嗯，那帮混蛋的老顽固，死活不肯帮我们，这次还不是让我把那件传家宝‘借’出来了。”
　　“是是……”杨朔应着。“真不愧是杨家的传家宝，连一个占卜从未及格的人都能猜测天机。”
　　被戳中了弱点，杨莱脸一红。“朔！不要再提起那门让人讨厌的课程了啊！”
　　她的两颊鼓起来，看得杨朔忍不住伸手去戳。“莱……大家也都是为了你好，确实，这一次为了帮我，你失去了太多。”
　　杨莱一直是个乖孩子，她唯一的这一次叛逆不仅离家出走，甚至还为了杨朔而“借”传家宝。无论是荒废了许久的光阴还是因这件事在长老们心中降低的印象，对杨莱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甚至还会因此失去现有的地位。
　　“啊嗯，你说什么呢？朔。”杨莱皱起了眉头。“你还不了解么？是谁让我能成为现在这种样子？是你啊，朔。为了……为了能让你……我愿意做这些事情。传家宝也好，家主的地位也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出好几个，让出好几个。”
　　下一句话，她支支吾吾，头微微低下，脸也红得通透。“……如果是和你的身体比起来，那些东西，我管他去死啊……”
　　杨朔心里一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莱……”
　　这种温暖……大概就是他追求的东西吧。
　　“你会好起来的。”杨莱转回了头，眼神坚定。“朔，就算是拼上我的一切，我也会救你！”
　　一时间，杨朔想不出自己该说的话语。
　　杨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脸一红，呼吸也变得局促。“你……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啊嗯！啊！奈奈叫我们了该去吃饭了。”
　　真是拙劣至极的转移话题啊。杨朔想。
　　但是……一次性说了太多话，对于不喜欢说真心话的杨莱来说，真的是天大的事了。
　　他要是再提起，保不准会恼羞成怒，那可就不好了。

　　穿过过道，走下楼梯，杨朔看见了那张小小的温暖的长桌。
　　“呀啦，朔君，快点过来，今天我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哦。”泽田奈奈笑着，温暖无比。
　　“哟！……杨！”笹田了平张口打了个招呼，称呼的第一个音节在嘴中留恋不去，最终化为生硬的转折和略显低沉的称呼。
　　杨朔抬头看了笹田了平一眼，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杨莱坐在桌子边离杨朔最远的位置，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
　　巴吉尔温润一笑。“杨朔先生。”
　　杨朔对几人一一打过招呼，故意在面对杨莱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小姑娘气冲冲的抬头，才笑着说了声“早上好。”
　　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总是这般，虽然与当年不同，却处处都充溢这同样温暖的气息。
　　巴吉尔和笹田了平的某色不由得为之一暗。

　　酒足饭饱之后，杨莱看着泽田奈奈的背影，就有些难过。
　　她占卜的详细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已经能知道他们两人必不能在此久留。
　　晚说不如早说，杨莱心一横，说道：“奈奈，我们有事跟你说。”可当泽田奈奈转过头来看她时，却又显得有些局促。
　　杨朔抬起手来揉了揉杨莱的头发，示意一切交给自己就好。“泽田太太，我和莱在这里留的这段时间里，多谢您的照顾了。可是我们……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大概就要离开了。”
　　杨朔明显的看到泽田奈奈那一瞬间有些失落的眼神，心里一痛，险些就要开口允诺永不离去。“……泽田太太，我们如果能顺利解决事的话，能再来您这里么？”
　　他看到泽田奈奈高兴地点着头。
　　没由来得，杨朔心里松了一口气，只为了这个女人的笑容。

　　就如阳朔所料的那样，当天夜里的星辰比往日更加清晰。
　　杨朔和杨莱一同站在阳台上，杨莱手中托着一个古老的八卦阵。在灵力的催发下，闪烁着美丽耀眼的光芒。
　　“西……”杨莱突然说道。“向西，意大利，西西里……”
　　吐出这几个名词之后，杨莱手中的八卦猛然暗了下去，她自己也站不稳，几欲跪倒在地，还好被杨朔扶住。
　　“朔！我能感觉得到。”杨莱激动地喊着。“就在那个西西里，我们要找的一切都在那里我们旅程的终点就在那里！”
　　此时此刻，杨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风。
　　她觉得，同为国人，关系又不错，更听说风在意大利方面的声名不小，也许他们可以求助于他。总比他们两人自己没头没尾的找好。

　　“是吗……”与杨莱的激动不同，杨朔的心情却染上了几分沉重。“也就是说……我的结局……很可能就在那里么？”
　　他说话的声音太小，以至于连在他身旁站着的杨莱都听不清楚。
　　西西里……吗？
　　杨朔望着天上的星辰，眼神缓缓的坚定起来。
　　不管如何都要努力才行。
　　因为……他有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东西。
　　就是为了找到他们，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对于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有的时候，缘分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
　　只要有缘，天南海北总会相见，无非是这边过去或那边过来。
　　如果无缘，咫尺也会变成天涯，或是这边不过去那边也不过来，或是这边过去那边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