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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二章、包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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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身是伤的男人就这样在沈离短促的惊呼声中越过窗台,滚落到屋里,随后就像体力不支一样倒地不起,满脸的血污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一瞬间就在原本脂粉香浓的闺阁里弥漫开来,带着某种不安的气氛。外边值夜的丫鬟大概被过于嘈杂的响动惊醒,语调朦胧地来敲这边的门,“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小姐?”
沈离一手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一边俯身有些心惊胆颤地望着地上昏过去的不明闯入者,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去踢了踢他,发现他是真的晕过去了,没有发出任何抗议。门外丫鬟的敲门声在没有得到沈离的回答后终于变得有些急切起来,“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快开下门。”
沈离走近门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没事,做噩梦魇着了。你快去睡吧,别惊动了人。”门外大概迟疑了一下,然后才传来回答,“那好,小姐有事记得叫我哦。”直到确定门外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沈离才走回昏迷在地的男人身边,有些为难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伤势极重,似乎还在流血,地板上很快沾满了红色的血迹,并且还有增加的趋势,沈离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他拖到床上去躺着,她白色的衣服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满了血水,白衣、墨梅和血花交织在一起,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沈离在妆奁里翻了翻,找出一瓶伤药来,那还是上回她绣花的时候伤着了手指,娘亲特特地找城里最好的药铺买的,效果奇佳——没想到今儿倒派上了用场。
她先打了盆水给床上的男人净了净面,这才发现擦去血迹的人看上去竟然非常英俊,深眉冷目,颇有些孤高狷介的意味,就连昏迷的时候都透出一种严肃来,微皱着眉不知在烦恼什么。拿着帕子的手就微微一顿,不经意间两颊透出些红晕来——深夜香闺里多出一个神秘的英俊男人,简直跟她偷偷看的传奇话本一样离奇,却偏偏真的发生了。她就这样愣愣地举着手帕,心思又有些漫无目的地延伸开去,想到自己的婚事,想到自己要嫁的人,直到床上的人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才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手帕坐在床沿,给他上药。
当年十八岁的少女根本不敢脱下男人的衣服给人家上药,她只好将他脸上和双手的伤口上敷上药粉,然后拿着药瓶子迟疑——大部分伤口都在前胸后背,隔着衣服她根本一筹莫展。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痛苦的喘息,一直处于昏迷中的人似乎有醒过来的趋向,沈离慌忙站起来,离床远些,专注地看着。
男人的眼皮动了动,然后一点点睁了开来,眼神因为尚未清醒而有一点迷惘,他面无表情地微微侧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就看到了站得远远的沈离。
他第一次看见她,破天荒地愣了很久。眼前的这个人,说不出多么漂亮,就如其他大家闺秀一样,精致得很标准,最多带着点温和无害的气息,然而凝住看时,却又不一样,她整个人就像笼罩在一片蒙蒙的白雾里,分明看不清楚,但偏偏引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想看看雾气后面到底有些什么,这般若隐若现撩人心弦。头发大概是因为之前即将就寝而披散着,长长柔柔的一大片垂到腰侧,而白色的衣服上铺天盖地的墨梅与血迹,妖艳凄厉得像要把看的人吞噬一样,这对比太强烈,以至于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都不敢忘怀。
而此刻,她一点一点地试探着靠近他,在发现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之后笑了笑,把一个药瓶塞到他手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幸好你醒了,这位……公子,你身上伤得很重,这是上好的伤药,我——”
男人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现状,沉稳地点点头,对沈离说:“麻烦姑娘了,我自己来便可。”沈离闻言像是大舒一口气一样点点头,放下了床两边的帷幔,自己坐到桌边,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只好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倒茶的时候,手还在微微颤抖,即便这样,沈离依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后悔救人。
床幔之后传来可疑的衣料摩擦声,间或伴着一些低哑的吸气声,大概是药性太烈,洒到伤口上有些疼痛难忍。
气氛有点突兀,沈离转着茶杯,半天才试探性地开口,“公子……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床幔后先是一阵静默,然后那个沉稳的男声响起来,即便身上伤重,说话的语调依旧不急不缓,颇有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意思。
“叫姑娘受惊了,在下不慎被人追杀,对方人多势众,实在是慌不择路,并非有意冒犯。今次承蒙姑娘搭救,深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所遣,定当不辞。”
“追杀?你是大侠吗?能够飞檐走壁的那种?”
那人闻言似乎苦笑了一下,“大侠算不上,只是会点功夫。否则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伴随着说话声,还有撕裂布料的声音,沈离这才想到他的衣服几乎被血染透了,肯定不能再接着穿,不但不舒服,也没办法这样出去见人。可是她一个闺阁小姐,房里不可能有男人的衣服,沈离走到房间一角,翻着那些颜色素淡的衣服,一时间不知如何才好。
“姑娘?”
“啊,我,那个,我给你找件衣服,你那身衣服没法穿了,可是我这里只有裙子……”
这回帘幕中的声音停了停,才说:“不必麻烦了,这件还能凑合。”
话音刚落,沈离已经想到自己的冬衣里还有几件厚实宽大的披风,忙一阵翻箱倒柜找出来,挑了一件颜色沉稳些的,靠近床边问:“公子,这披风你应该还能穿,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她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但床里已经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披风接了过去。
再掀开帷幔时,男人已经给自己上好了药,用沈离的那件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到底是女儿家的衣服,被个昂藏七尺的男人穿在身上,是在是有些怪异。沈离一时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不得不以袖掩唇,以免太失态。
那男人倒似全无所谓,穿着这样的衣服也还是那种表情,既不恼怒,也没有笑意,只有苍白的唇色看出他现在的状况还是不太好,然而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认真地向沈离点点头,然后行了一个抱拳礼,说:“多谢姑娘仗义搭救,闺阁之地不便多作叨扰,以免影响姑娘清誉,容在下告辞了。”
边说着人已到了床前,却不想身后柔柔的声音传来,问的却是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也觉得清誉这种东西对女孩儿家很重要吗?”
那人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回头望着沈离,一丝不苟地说:“世人如何说是世人的事,人只要觉得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话刚说完,沈离就笑起来,这次不是笑不露出的微扬嘴角,看得出她是真的很高兴,笑意充斥眼底,明媚得让人不敢直视。
“喂,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行之。”
“周行之?”沈离低声重复了一遍,而周行之已经打开了窗子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声音传来,似乎有无数人正在院子里、房顶上快速穿行。周行之脸色一便,低呼:“不好!他们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