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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程风雨一程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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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李延宗!”
阿昙一惊,怎么也无法将李延宗和门外那人联系在一起,但还是将门拉开条小缝。门外那人正捂着鼻子,见阿昙开门,立马甩袖说道:“你还知道开门!”这音色却是和李延宗一模一样了。
阿昙这下倒是信了十之八九,于是侧过身子,请他进屋。
李延宗找了处椅子坐下,等了半晌不见阿昙来斟茶。抬头一看,阿昙正站着门边,一副准备随时逃跑的样子。
李延宗冷哼道:“你还想不想治好嗓子!”
阿昙下意识的点点头。
“这就是了,待见得薛神医,你也须得解掉我毒,大家两清岂不快哉。”
阿昙趁他说话,一直在默默观察。可是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两人是一个人啊。阿昙心里想什么几乎都表现在脸上,李延宗瞧她一眼,说道:“今天在天宁寺,那位青袍公子的面目,你可看清了?”
被他这么一提及,阿昙心里惊呼一声,上前围着李延宗转了两圈,点点头。怪不得先前怎么看此人眼熟,却是和那位青袍公子极为相似。
“那人便是扮作我的摸样。”
阿昙暗叹:这里的人怎么都喜欢扮这个扮那个,面前的这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李延宗,到底是何人也难以知晓。
李延宗似是知阿昙所想,开口说道:“李延宗是我。慕容复也是我。”
慕容复。
这名字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自从她来到这里,听到的第一个名字,不正是此人么?如今这人活生生在自己眼前,阿昙一瞬间觉得荒诞。她如果没有记错,那位王姑娘不是他的表妹吗?他扮作李延宗,为何当时在碾坊做出那等行径?阿昙想不通,也不愿去多想,只觉得人事复杂,果真不是自己能理解的。
慕容复见阿昙怔忪,以为她是害怕自己赫赫声名。于是说道:“你若是担忧我日后报复,大可不必。我姑苏慕容虽在外号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决计不会和你一个小姑娘过意不去。但你若想在我面前耍甚么花招……哼,还是收敛罢。”他言下之意,便是告诫阿昙不要装神弄鬼,解不了他毒,绝对万死难辞。阿昙自然听出他的意思,一时间沉默无语,只低头看着手腕上红的剔透的镯子。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两声铃响,慕容复连忙打开窗户,一只白鸽扑棱棱歇在他手上。鸽子的腿上系着一个小竹筒,慕容复取出竹筒里的纸条,凝神细看。
阿昙却对这鸽子大感兴趣,趁慕容复看纸条,上前用手轻戳鸽子的小脑袋。那鸽子被阿昙逗弄,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
慕容复听到动静,侧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怎么会认识阿朱阿碧?”
阿昙伏在桌上事无巨细的将怎么认识阿朱阿碧的事情写下,心里却疑惑慕容复怎么知道阿朱阿碧认识自己。
慕容复看后,对阿昙道:“阿朱阿碧是我侍婢,方才他们来消息教我留意一位叫阿昙的姑娘……嗯,也就是你了。”
阿朱阿碧从王语嫣口里得知阿昙被人抓了去,都十分担心,于是捎信给慕容复。殊不知,捉走阿昙的,正是她家的慕容公子。
“你还有甚么想问的,都一并说了罢。”慕容复知道阿昙心中肯定满腹疑团,索性替她说了出来。阿昙最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慕容复杀了那位丐帮副帮主,毕竟她现下这般摸样,都是因此而起。
慕容复只道:“我告诉你,那马大元、玄悲、柯百岁等人都不是我所伤,你可相信?”
阿昙对这些根本不了解,慕容复这般问她,她也不知如何作答。
“慕容氏从未和他们结怨过,何必去惹身麻烦。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要伤这些人,又怎会明目张胆的用自己本门武功。”
阿昙仔细一想,他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想了想提笔写道:“那是有人欲陷害你?”
慕容复也没有说是,只道:“这次北上洛阳,一是去寻薛神医,二是去少林澄清玄悲一事。少林寺乃武林泰斗,同其他人起误会也就罢了,那边却还是不能得罪。待查明幕后是谁人操纵……”后面的话,却没再说。阿昙心里暗道:他所说不知真假,自己信一半则是。
慕容复忽而自嘲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么!”阿昙皱皱鼻子,你自己要说我也拦不住啊。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写道:“你说‘我是一个好人’罢。”
慕容复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事,却没想到是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阿昙虽然每次都被打击,但还是满怀期许的看着慕容复,希望他能说出这句话。
慕容复愣了会儿,却是将纸还给阿昙,一声不吭的起身走了。到了门边,才回头说了句:“等你字写的能让人认出,再请我说这句话罢。”慕容复只当阿昙是戏弄心思,回的话也是句玩笑,可他万万没想到,阿昙会对此当真。
慕容复离开后,阿昙便翻出各种书籍开始临摹,也不管上面的字是不是认识。阿昙心里只想:慕容复既然这么说,总不会食言而肥,只要有半点回去的机会,她便不会放弃。
但当她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捧着满篇的“请说我是一个好人”交给慕容复的时候,那厮只是眉头一蹙,问道:“你该不是傻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独留阿昙拿着一大摞纸,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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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大早便启程,走了半天水路,又换骑良驹,紧赶慢赶了几天,到得常州小镇,已是夜幕时分了。
“还好没错过宿头。”慕容复看着不远处一家客栈说道。阿昙倒是对这些不如何介意,能有地方住固然是好,没有荒郊野岭也能凑合。
刚刚跨进店里,便有小二出来招呼,向来是地处偏僻,客人不多,三两桌而已。阿昙和慕容复找了处位置坐下,点了几碟小菜,便安心吃起饭。阿昙这几日都有叫慕容复再说那句话,但慕容复不是说她胡闹便是骂她有病,怎么也不肯说。阿昙越想越气恼,明明答应过的事情,怎能不兑现。况且自己只要他说这一句话,又不是要他老命,着实可恶。
慕容复见阿昙闷闷不乐,自然知道原因。但叫他无缘无故说那种话,也委实可笑。几日相处下来,他倒觉得阿昙这人颇为古怪,说逆来顺受吧,有时候也会发脾气;说她倔强折腾吧,有时候又沉默安静,明明不能说话却总自言自语,还有她身上的东西,火烧不烂水浸不透的纸笔,经常变换颜色的手镯,无一不透着古怪。这些事慕容复也只会暗自奇怪,并不会向阿昙询问。
阿昙有口没口的扒着饭,心里却在想,待自己嗓子被治好,又该何去何从?如果永远没有人说自己是好人,她是不是真的会飞灰湮灭……
“我说过,是等你的字能看了再说,你未免太心急了。”慕容复抿了口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
阿昙霍的抬起头,看着慕容复眼神发亮。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到:“你不会食言?”
“姑苏慕容,一诺千金。”慕容复想到阿昙那比狗爬还难看的字,顿时也来了兴趣,想看看她到底能练到什么地步。而且他隐约发现,阿昙超乎寻常的在意这件事,或许可以用此来要挟什么……阿昙大喜过望,正要说好却听慕容复道:“但是,我有个条件。”
阿昙点点头,她一穷二白,谅慕容复也不会向她要金子。
“我自然不会提出你办不到的事,这两件事你做起来易如反掌。一是将你那女真秘术的法子传给我,二是彻底将毒给我解了,意下怎样?”慕容复眯眼瞧着阿昙,果然瞧她脸色为难。
阿昙自然是为难的。
不说慕容复那毒早就解了,她瞒着不说,就靠这个骗他给自己医治嗓子;女真秘术……女真骗术还差不多!小曼施法的树叶只有她能用,旁人是决计不行的。现在每天给慕容复的解药,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樟树叶,吃后除了消化不良没半点作用。但这些话,她绝对不能说。如果答应了慕容复这两个条件,那她还怎么让慕容复去带她见薛神医,这几天表面没有冲突,心里其实把自己恨透了吧!
“不行。”阿昙干脆利落的在桌上写道。
她不是傻子,自己不会武功,现在唯一能胁迫慕容复就是“女真秘术”,要是告诉他你身上早就没毒了,焉知自己生死?
慕容复说道:“看来你是不想听这句话了!”阿昙写着:“你不说这句话,大可还有别人说!我听别人说也是一样的!”慕容复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好,好,你叫谁说这句话我便去杀了那人,要么割了舌头刺破喉咙,答不答应,你自己看着办罢!”说罢,一拂衣袖上了楼。
阿昙心中气极,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抓起桌上的发面馒头便要朝慕容复扔去,忽然又收回手,在馒头上狠狠咬了一口,心道:都被我骗的那么惨了,还跟他计较甚么!
桌上的菜没几碟动过,阿昙复又坐下,拿起筷子吃将起来。
正在此时,客栈外突然跑进三个惊慌失措的女子,衣衫凌乱,鬓发散开,口里大呼救命。阿昙看着这一幕尚未缓过神,便听外间传来一人桀桀大笑:“三位美人不要如此惊慌嘛,我云中鹤自然会好好疼爱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