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刺》安若薇

7、Chapter 7 丰饶之海

　　Chapter 7 丰饶之海

　　电影《春之雪》原声带曲目之十二：虹の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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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是一片浩瀚的云海。

　　其木格看着因为疲惫而陷入沉睡的三神弦，拿起空姐递来的毛毯给他盖上，静静的看着飞机由乌兰巴托起飞，迈向飞往东京的旅途。

　　离开这里，是他有生以来作出的最大胆的决定，离开生养自己的草原，被陌生人带到一个完全无法立足的城市，再凭借自己的力量再次成长。在他16年的生涯里，马头琴只是爱好，一直到遇见前来旅行的三神并且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并且与他产生交集，才慢慢的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些许认识。而想去看看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跟随着旅行归来的三神一路走走停停，对于日语的基本掌握在和他相处的几个月里也有了长足的提高，他相信自己最基本的与人交流的能力已经具备，只是习惯于跟着三神的自己，在想到和他一起来到东京之后必然而然的分离，内心也会有凄然之感。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握紧了拉住三神的那只手，力道之大到让一直限于沉睡的三神也被惊醒，他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少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生，对不起。”

　　其木格猛然从思绪中被拉回，他最敬爱的先生被他莫名的情绪弄的有些找不到方向，他知道先生太累，需要休息。一种淡淡的愧疚让他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其木格？”

　　三神坐起来，以醇厚的嗓音询问着面前的其木格，想伸手抚摸这个沉默倔强而又平静的少年，却最终收回手，因为在他面前，他不想显得自己和他充满距离，给与他一个平等交流的机会，让三神极其看重。

　　“……没什么，可能只是因为离开这里，要跟着先生您，还有些舍不得吧。”

　　其木格说到这些，有些自嘲的低下头，不愿意让三神看到自己的脆弱，毕竟也是个男孩子，他希望自己和先生一样坚强。

　　听到这里，三神弦微微的有些动容。

　　他一直居无定所，来到查干也只是听从内心的召唤，其实带走其木格，总是会让他想起被天童带到东京的花音，同样的倔强以及无助，只是在经年之后，他做出了同样的决定，站在不同的角度，时间的变化，让人唏嘘。

　　想到此，三神低头看着面前的男孩，带着淡淡的抱歉的笑容，声音低沉的开口安慰着他。

　　“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和我走。”

　　其木格抬起头，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坚定，他握住那双比自己大出很多的手，一字一句的说着，毫不犹豫。

　　“我没有后悔过，先生去哪里，我就会一直陪着先生。”

　　三神已经不忍再听到这样的话，他转过头，不想让其木格看到自己眼底隐隐的泪光，抚摸着少年的头，看着他沉静的睡去。

　　那是谁说过类似的话，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为什么眼前这陌生的一切竟然是无比的熟悉？

　　或许那双记忆当中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眼眸，在说出类似的话的时候，在那次飞机即将失去方向两个人都将葬身云海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最真切的颤动。

　　这是一片布满着欲望和人流的海洋，三神最熟悉的地方，如今云游四方的自己终于要归来，想到这里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充满着沧桑和想念。

　　花音，我回来了。

　　东京，我回来了。

　　林花音的生活周而复始，从纽约归来之后，就立即投身于新的小提琴古典音乐专辑的制作与宣传，偶尔和丈夫孩子通过网络或者电话联系，生活充实而静谧。

　　只是她的内心依然保留着去纽约的回忆，体贴的天童一路的陪伴让她感觉温暖且窝心，她甚至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保持着现在的状态并且一直终老下去，但是看着儿子那双微微混合着天童和三神相似感觉的眼睛，总是会有些许的恍惚。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古典音乐杂志上看到gen所写的乐评，她知道后来的他去了蒙古，所有关于他的消息和稿件在他去了那里以后就全部断线不再有音讯，这让林花音感觉十分揪心。

　　他一个人在那里，天气那么干燥，他是否习惯于那样的生活，而他的脚上依然有着伤痕，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林花音觉得心情沉重，有着说不出的压抑和思念

　　在一些安静下来的时刻，她曾经疑惑过，甚至有过一些疯狂的想法，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是不是她和三神的结晶。但严格的产前检查和那张酷似天童的脸让自己的疑虑有所打消，说起来，这个孩子也拥有着三神的血液，和他有着相似的眼睛，也算是一件自然的事情。

　　她所有的爱与恨，自由与渴望，全部寄身于一个人，这就是他，三神弦。这个到现在她都无法定义的男人。这基于艺术之上伦理之外的结合一度让她沉重到喘不过气，音乐给了她最后的归宿和空间，而拥有天童完全的爱，算是对于她因为冲动而犯下的原罪的救赎。

　　是的，救赎。

　　她并不否认自己曾经深深的爱过三神弦，也从未认为这样的爱有什么错误，而就是因为这样的爱，让她曾经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悲伤，像是闯入禁地的少女，带着天真而又悲伤的笑容，只能和自己的爱人离开。

　　专辑的宣传在海外地区异常顺利，因为有着精湛的演奏技巧，以及对音乐作品的精准理解，她的唱片一直是古典音乐乐迷手中的畅销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音乐事务所在雄心勃勃的准备回归到日本市场的时候遇到了巨大的阻碍。

　　媒体恶意的渲染和宣传让林花音以及她所在的创作团队感到疑惑，多年来，她一直洁身自好且私生活无任何污点，和同行的合作也处在良性竞争的状态，并未得罪过谁，但唱片的滞销和恶意的攻击依然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关于她私生活暧昧的报道见诸各大报章媒体，当天童拿着报纸愤怒的冲向她的制作室的时候，林花音坚持多日的神经终于崩溃。

　　“我不会相信这些，花音，你知道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平静。”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我对你的爱还不足以抵消这些流言吗？”

　　那一刻，河原天童的疑问让林花音感觉到深深的绝望，她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应该选择相信谁，但无疑，性格曾经奔放自由的自己，依然在爱的国度里自我前行着，或许就是因为对天童的极少回应让他感觉到了无力，再加上诸多不实的报道，让两人之间的感情出现裂痕。

　　林花音一直尝试修复，河原天童也很想回到从前，但这股陌生的力量让两人由最早的熟悉转变到现在的相顾无言，这种深深的恐惧让花音无法负荷，她需要一双坚实的臂膀，而现在，她才知道即使是和天童在一起，她依然深深的思念着他。

　　那个名叫三神弦的男人。

　　忙碌的间隙，其木格从未好好的看过这座被他自己称作“海洋”一般的城市。她独有的匆忙和繁华让其木格有着些许迷失之感，但好在那盏明灯------他所最敬爱的三神弦先生依然在自己身边，这让其木格觉得安心且快乐。

　　两人的关系如同父子，其木格看着先生一步步，甚至有些步履蹒跚的在自己挚爱的国度里前行着，他依然是这样狂热的热爱着音乐的人，而这样的三神，精神饱满到让其木格也感染到他的快乐，虽然他英俊的面庞一如既往的没有太多表情，但是可以看得出，眼前的三神弦，回归到了内心最真实的音乐，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他赢得了全部。

　　努力的参加各种讨论会，重新回到执教的讲台，这让三神感慨万千。

　　事务所找他签约的时候他感觉恍若隔世，先前他受伤时候的那副弃人于千里之外的嘴脸让三神倍感挫败，阅览遍了人世冷暖，甚至曾经认为自己的人生就是战斗的自己，这次的归来却有着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沉静和沉着，只是隐隐暗藏在某处的汹涌不安的洪流，一直叫嚣着想要冲出内心。

　　舆论对他的归来极其不利，而让其木格感到赞叹的是，即使是这样的环境，他依然故我的保留着坚定的创作风格，丝毫没有被打倒的颓废和涣散。

　　正当所有乐评人带着嘲笑的眼光看着“曾经被逐出古典音乐界，仅仅和知名小提琴家林花音有过一次还算完美合奏”的三神弦即将江郎才尽写不出新的作品的时候，《风之声，花之音》的再次畅销，以及他归来以后以蒙古民歌为元素的新作再次攻占了市场，狠狠的给那些带有嘲笑眼光的人一次绝妙的反击。

　　唱片正式发行的那天，三神弦依旧在忙碌，其木格给他请了个假自己去附近走走看看，他看到那个曾经在三神所带的照片当中见过的女子，正神色迷茫的穿越重重人海，走向不知名的地方。

　　远处是波涛汹涌的东京湾，银座的灯光绚烂到让其木格看不清回到先生家的路，忽而冷风吹来，他拉紧了自己身上的单衣，附近的一家唱片店是播放的是三神弦最新的古典音乐作品，柔和绚烂的音乐让其木格想到了自己的家乡，沉默而广阔的土地。

　　他想到了自己见到的那位略微显得有些熟悉的女子，淡淡的思绪随着音乐飘散，如同自己来到东京之后的诸多不适应和磨合，即使是有三神温和而坚定的照顾，但倔强的他依然想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种种的生活化为最真实的触动，其木格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这样充满着丰饶宝藏的海洋，何处才会有属于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