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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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空寂的月华下，似乎有谁一声叹息，清浅的，夜色掩映下几不可闻的痕迹。
她俯首在公子怀中，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眸光，声音低哑而涩然。
“自然欢喜的，终于达成所愿，我又怎么会不欢喜。终究是该谢谢你愿意欺骗我，骗我说他对我用情至深矢志不渝，说他愿意弃了那些个责任不管不顾地陪我逍遥人间……可惜，这一场太过美好圆满的梦境，终究该醒过来了罢……”
她抬手，牢牢地抓住了公子的手臂，一寸寸带出来，寒光彻骨的刃，鲜血随着尖锐的弧度滑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染红了衣衫，像是瞬间开在白衣上一朵颜色绚烂的花，触目惊心。
公子扔了匕首，惊声连唤着她的名字。
她仰起脸，一双赤蓝双瞳月夜下熠熠，“……舍弃了千载道行的他，早就是一个凡人，又如何能看穿我的隐身法咒？”
随后笑得讽刺，自嘲道：“早在那时我便清楚，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幻梦一场。可就算明了得再透彻，直到他伸出手时我还在自欺欺人，那一瞬，我是真的想放任自己沉沦。若真是梦，便就此沉醉又有何妨？”
“这一刀，却也是我自作自受，挨得当真一点也不冤枉。”
“还要谢谢你，让我明白一些事情。”
看清了自己那一瞬的犹豫是多么的愚蠢，也看清了自己的自欺欺人是多么的可笑。
也看清了自己，从始至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大梦将终焉，愚人笑谁痴。这一场梦，终于到了梦醒时分。
眼前的公子急行几步，神色惶急，似乎想说什么。
她退后，风灵水灵绞缠而上的灵牙在手，重重划下一道，罡风卷来，摧枯拉朽。狂风霎时便迷乱了人眼，影绰间，他仓皇闪避，她掐出咒法，举手携万钧之力砸去。
对方避之不及，迎面被推开了数米远，跌倒在地。
“你不是他，我知道，赤炎、已经死了。”
他垂了头，以手撑地，低低地咳起来，猩红的血液蜿蜒自掌间漏下。
“……呼，竟有几分本事，当真小瞧了你。”
分明是那个石中妖的声音，抬起头，却又是公子皱眉隐忍的神色。
“可惜，你也休想从我这里讨到半分好处！哈哈！若我说，此刻我便是他，他便是我，你能奈我何？有本事就杀了我！便能摆脱了这幻境，动手啊，你来动手啊~~”
公子气息奄奄，似支持不住，一阵剧烈颤抖。
“杀死自己的心上人……那种滋味一定很美~来吧，你不是想出去么？那便来杀了我啊！他要是不死，你就永远留在这里，永远——！！直到变成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你甘心么？可惜，你不敢，你不忍心，哈哈哈、哈哈——”
虚空中，女妖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瞪大了血红的妖瞳转向来人，满满的诧异与不相信。
“你找死。”森然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个死物，冰冷无情。
【你、你怎么能……进、来？！这不可能……明明除了我、没人能做到……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
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迹，使用空间禁锢将石中妖牢牢地定在原地，灵牙划过虚空，三道亮黄色的光斑自它身上升起，渐渐消失。
送走了同在幻境中的南宫煌温慧王蓬絮几人，她又一次排出一个法阵，强大之势吞吐暗蓄待发，阴风怒号，霰雪纷乱。
整个虚空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你……做什么？！】
她不答，动作却不停，继续向其中输送灵力，阵法即成，——“风雪冰天！”
【你疯了！！毁了血濡回魂，阵法里的每个人都会死！你也不能除外！】
她眯眼，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嘲弄地看着石中妖疯狂扭动着身体徒劳地想要从禁锢中脱身。
“太迟了。”指尖灵光大盛，巨大的光柱从阵法中拔天顿起，刺目耀眼的光，带着森冷入骨的杀气，直直逼向了石中妖。
“我说过，你找死。”便是玉石俱焚，她也要它死！
来自无间地狱彻骨的冰寒之力一路铺展开去，沿途之处，皆冰冻三尺，寒气迫人。
阵法剧烈地晃动开来，道道白光似乎将要分裂了这虚无的空间一般，越来越密集，恍若白昼。
石中妖嘶鸣一声，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死地瞪着白衫少女。
突然，一只手覆上她持灵牙的手。
她猛然颤了一下，瞠大了双眼。
“赤、炎……”
公子惨白了面色，伸手推她，“走，不要留下来，离开这里！”
“赤炎……”视线瞬间被模糊，心狂跳起来，手指也跟着颤抖，几乎要握不住武器。
“不要伤害自己！快走！”
“好。”她收了泪，点点头道：“你随我一起，我带你一起出去。”
公子断断续续地低笑出声，压住了剧烈的咳嗽，抬头，一双凤目温柔而平静，仿佛一泓秋水。
“傻姑娘。”
“你分明也知道的，这只是一个幻境，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我也一样，又怎么能和你一起离开……”
“是我的错！”她攥紧手掌，十指深深地刺进掌心。“如果当初不是我意气用事，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想当然，如果我没有去锁妖塔，如果我没有自私地想要杀掉燎日——”
“小堇，”公子伸指抚过她颊边的发，柔声道：“我从未怪过你，你无需如此自责。”
她摇头，喉头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苦涩地说：“我不能将这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公子没有说话。
良久，凤目中有些黯然，带上了些许悲伤，低声，“所以你只是觉得亏欠了我？可我并不在乎这些……”
她惶急地抬起头想要解释，对方却微笑着制止了她的话，“无所谓了，看到你什么都很好，老天已经待我不薄。我很高兴，真的。”
………………
黑暗远去，最后她看到的是公子微笑的样子，温温柔地笑着，然后渐渐淡开，消失在一片莹白的光中。
“小堇，我其实一直想知道——”
“若是那夜在蜀山，我出声叫住了你，你会不会……和我一起下山？”
“……！！”
满目怵然的虚空，苍茫无力，静寂地几乎要死去。
尽管她仍固执地睁大了眼睛，却依旧徒劳。看不到，够不着，拼命伸开了手臂也够不到，气血紊乱翻涌，喉头一阵甜腥，蓦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破了血濡回魂的反噬这么快就报应到自己的身上了？
眼皮一阵沉重过一阵，徒然丧失了气力，身子随之也软软地跪倒。
突然被接住，“承天载物”的治愈圣灵沿经脉游走全身，四肢百骸仿佛找回知觉，只是暖洋洋的不想动，就想这样一直躺着。
她睁开眼睛。
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凤目，发色如浩天苍雪，赤眸是世间最清澈的泉，满满的关切和焦急。
再也熟悉不过的容颜，再也熟悉不过的气息。
熟悉，而安心。
她伸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涩然地开口，“如果在蜀山的那夜，是我陪你下山……如果，早在当初，我就不离开京城，随你去锁妖塔……那么，有些事会不会就能如此发生一些改变？”
“……”
凤目中的光渐渐冷却，冷了下去。
星璇缓缓地松开手，淡声道：“你，将我当成了谁？”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