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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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眼前生得幻象。
之所以明白这是幻象，皆因他又见了那个少年，存于他幻想的兄弟。
那个少年在哭。
雨化田挺挺站着，望着他。
转身，忽然遇见从十六岁起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马进良。
他眉眼是笑的，虽然看不见他的嘴。
“督主，西厂众档头，此次无一剩余。”
那你呢。
“那你呢？”他问。
“我也死了。”马进良说。
“死了啊。”
他叹道。
“你们都死了。”
他早已知晓。
从十六岁起，雨化田就没有流过泪，他一直傲然挺立，仿佛一切变化都接在他计划之内。
这就是雨化田，他没有弱点。
“你们全都蠢死了。”他说，“蠢死的。”
马进良低着头。
“看我。”雨化田命令道。
马进良缓缓抬头。
“以后在地府。”雨化田道，“不要被人害了。”
呵，他又和自己的幻象说什么呢。
马进良悄没声息地消失了。
还是在那亭下，那个少年在哭。
很烦。
雨化田想。
他走到少年跟前。
“不许哭。”
那少年抬头，看见他。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那满身散着臭味的少年，嘴上还挂着鼻涕。
太难看了。尤其是、这个人的面貌还跟他很相似。
“擦掉。”他命令道。
“都是因为你，顾少棠死了！”少年叫道。
“顾少棠，是谁？”
少年被噎到了，片刻，更加气愤。
“你杀了人，还不知人家是谁？”
“是那个‘大小姐’么。”雨化田淡淡问，“她不自量力，又与我何干？”
“你没必要杀她，她又没又要杀你！”少年嚷道，“我们只是来抢钱，抢完钱就走的！”
“谁教你们与朝廷侵犯搅在一起。”雨化田蔑笑道。
少年气得手往袖里一掏，杀出无数剑来，竟擦到了雨化田一点。
雨化田伸手，抹去这道伤疤。
脸上的血痕顿时消失。
幻境。还是幻境。
雨化田挑眉。
——时候不多了，他可没功夫耗。
回头，一阵车马嘶鸣。他看到老师从马车上下来。
马车外有两个人。
两个小孩子，长得一模一样，正在玩游戏。
老师将其中一人抱起来，向后面的宅子喊了什么。
画面再次转变，在一个静立的少年面前，一个人倒下。
老师清冷的声音传来：
“雨化田。不要让人如此接近你。”
——“你没有兄弟，有的，只是你自己。”
雨化田的身形顿住，却又勾起了一丝讽笑。
“这便是‘终极’么，果然，霸道的力量。——不过，要制住我，还需更多呢。”
眼前化开一阵白色的光，幻境便如撕裂的皮囊一般，开成两半。
雨化田站在金像上，望着它体腔的白玉。
那便是‘终极’——相传乃是上古白玉，藏于云心，执‘终极’者则交龙运。
终极的力量，是‘真’的力量，或者更恰当的解读是——让人以之为真的力量。到最后，真假已经莫辨，真中有假，假中含真。
要破去这幻境，十分简单。
——不相信。全然不相信。不接受场中的一切讯息，甚至连真的也否定。
只要否定了场的基础是真实的，这个场便会消失。
“督主！您可找到了‘终极’？”
雨化田向下望去。素慧容正仰头道。
“很快第二场黑沙暴便来了！”
雨化田道：“找到了。”
只可惜——现在搬不了。
终极的力，实为一种特殊的场力，若只有玉没有场，似乎也不行。而这白玉与金像体腔形为一体，似是由于‘终极’在此地太久，已经化在了这金像体腔上。
金像巨大，凭二人之力无法移动。
“不过只把玉带走，倒也未尝不可。”雨化田想道。
他以短剑试砍白玉，果真斩下了。把到手里，一阵清冷之气差点慑住他。将内力填充进去，那玉便暂时消停了。以手帕将玉包起来，轻轻裹了几圈，揣在怀中。
“毒蝎。”他唤素慧容的代称。
“是？”
“‘终极’已到手，我们走罢。”临高俯望，雨化田负手静立，唇边带着些许弧度。
素慧容望着高处独立的督主，似乎在一个恍然间看到他身后化出条吐息的巨龙来。
“遵命，督主。”毫不吝惜地将一旁连表情也做不出的青年劈晕，素慧容以温柔的姿势背上女剑客，让出条道，似乎是示意“督主，这女的我扛了，那失足青年就请您自行解决吧”。
雨化田挑眉，翻身下来，将这面貌与自己有九分相似的青年提起。
于是，二人每人提扛一人，顺地图走出大白上国的皇宫，由素慧容带路找到马匹，跑进最近的石洞避难。
外沙声大作，似熊咆虎啸，咕咕风声，如噎如泣。万顷黄沙将天也蔽了，这广袤的沙土里，除了沙，还是沙。
这时坐在洞穴里而非在外面的沙旋里斗武的雨化田，将怀中那玉块拿了出来，细细抚摸，脸上的神情却愈来愈冷。
就是一块破玉。
这便是宪宗皇帝密令自己假借击杀宫女之名寻找的东西。
不知是谁向皇帝进言这上古秘宝流于西域，须归于皇帝方保大明万世福祉。
可笑。这破玉顶多使人幻想，与龙运联系起来已属荒诞，更别说它陈在沙漠里几百年了，就算找不回来又怎的？皇位已经是他朱家的了。
若它真的有用，就不怕我雨化田将它掖起来，不交给皇帝？
下一秒他便明悟。在他皇帝心里，太监不倚仗皇权便无法生存了。常人有才可能结交权臣掌控势力，太监么，宠兴全赖皇帝，皇帝一倒，他们便也该倒了。
况且，此次到真做了亏本的买卖。
他西厂精锐全失，再培植也须至少五年。
他脸上挂着讽笑。
可惜了。
想念那些人么？——不，他谁也不在乎。过去了便是过去。
雨化田，他只有自己。别人如何敬他，始终是别人的事。
女剑客此时醒了，被绑着并点了穴、武功尽失，她现在如同折翼的鹰，虽目光迸发着狠劲儿，却什么也做不了。
“雨化田。”这三个字从她齿缝里蹦出来，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咬烂嚼碎。她的脸上，麻木带着悲戚，狠戾带着决然的恨意。
“凌雁秋。”这三个字却不是雨化田说的。
素慧容冷着脸道：“督主已经饶了你一命，你还想如何？”
名唤凌雁秋的剑客冷笑了一下，便不再作声，木着脸，将一切神情也隐了，闭上双目，只有胸部起伏着。
风里刀亦很快醒了。
他更希望自己还是昏着的。大小姐死了，他心里像是缺了什么，空空的……空空的。好似坏死了一大片。
他无法没心没肺地笑，他出不了声。只能如同被割裂了喉管一般发出呼呼抽气的声音。
他定定望着那正在把玩白玉的雨化田，望了很久。
忽然，那正被自己注视的人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顿时，风里刀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艰难了起来，冷汗涔涔往外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3 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