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曾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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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一个兄弟。”
少年怔了怔，随即一笑。
那个说话的人眉心一点血痕，瘫倒下去。他死前瞪大了带着污秽血丝的眼睛，这狰狞的目光，映在面前的少年眼中。
“雨化田。”那人身后的身影冷淡地道，“不要让人如此接近你。”
“你没有兄弟，有的，只是你自己。”
“是，老师。”少年微微欠身，敛去一切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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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从檐角滴下，融化在潮湿的泥土里。
雨化田，如云般轻浮的名字，这名字怎担得起他的野心？为他取此名姓的老师，又是怎样想的？
六岁入宫，正值懵懂；十三岁，武艺初成；十六岁，手刃意图谋反的恩师；十七岁，得幸荣宠；二十一岁，建立西厂。一步一脚，稳健迈进。
名义上，他是贵妃的走狗，皇帝的爪牙。事实上，他只为自己。
荣华，富贵。这些他早已拥有，然而他不满足。他知道，自己想要更多。
权利，欲望。他并未被如此这般的俗物控制，但他的心是贪婪的，贪婪到总是空空如也，以空白的缄默宣泄着一种渴望，叫嚣着寂静的空虚。
他想要什么？
起初，他不知道。
然而见过宫中各种贵人脏污的嘴脸，浑浊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
他想要那把椅子，即使世人眼里他以残缺之身永远坐不上，他也想要同等的权利。
他年轻，还有无限可能。
收揽人马，建立西厂。以血鉴证自己所谓的忠诚，化身为皇帝、贵妃的杀人利器，得到先斩后奏，皇命特许的权力。
他一步步实现自己的野心。
权倾朝野、执掌天下。——这是他要走的路子。
这野心深深藏着，不教任何人知道。
他一直孤身一人。
直到——
“真有那么像么？”
“回督主，骤眼一看，确有三分相似，不过此人举止轻浮，行为荒诞，连督主万分之一的神韵都没有。”
虽然赵通这么说，雨化田仍旧听出了其中别的内容。
风姿不像，却仍教人怀疑——想必是那人相貌像极了我。
他想。
“你有一个兄弟。”
他模糊忆起从前的什么时候，一个声音对他说。
然后，那个人死了。他仰望，看到老师清冷的目光。
“你没有兄弟，有的，只是你自己。”老师说。
雨化田，你有的只是自己。
他微敛双睫。
“嗯，这个人有用。”他说，“我们可以拿他来出奇制胜。你回去通知谭鲁子要按兵不动，每一步都要等我指示，把敌人引入圈套。”
“督主说的圈套是……？”
雨化田端起茶碗，低垂眼睑，懒懒回道：“以假乱真，我假扮他。——把他们连根拔起。”抬眉一瞥眼前的手下，他轻抿一口茶。
“为求谨慎起见，既然是真假难分，督主来之前要通知我们。——以防我们一时误将督主当了是他。”
“当——”扣上茶碗。
“我给你个暗语。”他简洁地答复，“这个暗语是——”他掩住唇，“——‘龙门飞甲’”
“龙门……飞甲。”
“下一句是——”他转头，望向别处，“‘便知真假’。”
“便知真假。”四档头低头轻轻重复。
看着他这艰难样，西厂督主随手就领将他揪了过来，两张脸靠得很近，仿佛连呼吸也能触得到。“军机暗语一定要记住。”匕首出鞘一声清明滑音，下一秒，督主的刀已贴在手下的脖颈上，“记不住的话——”他的话语好似情人耳语，又透着阴冷的轻蔑，“我就刻在你胸口上。”
“记住了，记住了！”
看着手下四档头紧张兮兮地念着暗语离开，雨化田不否认他心里有一丝开怀。然而他只是敛眉，端起茶碗，抿一口温凉的水。
“哼，我倒要看，谁敢假扮我。”
“你有一个兄弟。”
心底，一个声音这样说。
※
其实雨化田有一个兄弟，他臆想中的兄弟。每当幼时被老师驱练至昏死的时候，他总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面貌好像与他相类，在他身边。
“又见你了啊。”少年佝偻着背，贱贱笑道。
“嗯。”
“喂，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咱们见了那么多次，连姓名也不留下？”
“你只是我的幻想。”
雨化田学着老师漠然的表情，结果挨了那人一击。
“没事儿干嘛装得那么欠扁？”他对面的少年笑骂道。
他也向那人打去，三两下就将那个少年制服。
“喂喂，别那么认真，我玩笑而已！！——为什么我会跟自己的幻觉这么说啊——你才是幻象吧——糟糕，难道我被大小姐虐成这样，连做梦也很弱吗——可恶，弱爆了！！”在雨化田身下的少年苦闷道。
雨化田冷着脸，松开手。
“谢谢——”下一秒，少年亮出手中针，脚里刀，不过这等不入流的招式自然也皆一一被雨化田化解。
“我知道了！”那少年在挫败了数次之后，忽然拊掌道，“你是那个，我很厉害的未来，对不对？不过你看起来也和我一样大年纪啊，还有些子——”少年上下打量着雨化田身上精致的衣帛，“——太娘气咧。喂，你不是太监了吧？”
少年雨化田只是微提下巴，抿唇，傲姿挺立，而复启唇：“我自幼入宫，见到的皆如我一般——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不会吧——我梦见的我成了太监！！那武艺高强又有什么意思？连泡个妞都不行！”少年沮丧地摇首。
“成为太监——有何不利之处？”雨化田轻皱眉头，疑惑道。
“嘿，首先，那你撒尿的时候会不方便。然后——嘿嘿，看上了喜欢的妞也上不了，只能看不能吃。”少年痞里痞气地说。
“上？”
“这，你就不用问了。”少年转转脑袋，掩饰自己微红的脸颊，“反正那个是坏处多多……诶，看来你不是咱的未来了。不过看在你身体残缺的份上，咱也就忽略你武功比我强的缺点了……”
“你亦是学武之人，为何以武功强为缺点？”
“因为武功强的人脾气都不好，还会招惹很多麻烦。——我呢，我早就打定主意了，将来凭嘴吃饭，嘿嘿，反正还有大小姐帮我护路。”
“……”少年雨化田问，“你一直说的大小姐……是谁？”
“才不告诉你咧。”少年嘻嘻一笑，“谁叫你不告诉我你是？”
“诶呀，有人叫我了……”
“我要醒了……”
这是最后一次，雨化田见到这个幻想中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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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1 曾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