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记 之剑淬霜锷》gaslight

6、六、解释

　　六、解释

　　趁绿绮上药的功夫，絮英与楚旋去书房，楚旋还在生气，也不敲门，一把推进去正要说话，楚旌抢在前面悠悠的道：“你们来了。正好。”
　　楚旋“啊”了一声，心说什么正好？就听絮英轻轻叫了声“爹”。楚旋猛一转身，才看见坐在另一边的楚功必。楚旋被这一吓，垂首低头立正敬礼，气势立刻就削下去了。
　　就听絮英问：“爹爹……爹爹是不是又要回雁州了？”他们家的男人，常年累月这么守在塞北关外，习惯了，用字都是“回去”，不是出去。
　　楚功必摇摇头：“我再呆一阵子。”还没待儿女喘口气，又道，“旌儿先过去。”
　　楚旋抬头看大哥，忘记下午的事，又留恋起来：“大哥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楚旌轻轻给他两个字：“有事。”
　　那就是敏感话题，不可再问了。楚旋黯然，转头走，不曾听见后面楚旌对姐姐说：“烦姐姐帮我收拾些东西——对了，再帮簪缨收拾些。”
　　絮英道：“簪缨？”
　　楚旌笑一笑：“簪缨同我走。”
　　絮英不由自主提高声音：“什么？旌儿，簪缨才是个孩子，又是女孩儿——今天下午，今天下午……”不由得埋怨楚旋不把事情说清楚，害她现在都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只得道，“你吓着簪缨了。”
　　这个口气就太弱，楚旌只笑一笑：“爹。”
　　楚功必道：“嗯。”
　　楚旌道：“爹同意了。”
　　絮英不由得发怔：那完全不是女孩子家去的地方啊，有去的，那叫出塞，叫和番。为着什么理由要把簪缨带去那么远的地方？
　　楚功必心想：带走带走！赶快带走！京城官多是非多，这小麻烦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惹出大麻烦来。还是带在身边远远的走开了好，来个走无对证。

　　楚旋慢慢走到院子里，看见楚波抱着扫帚蹲在地上不知看什么，见了他兴奋的招手：“二少爷二少爷！”
　　楚旋过去一看，一地木屑，气哽住：这有啥好看的？
　　楚波一脸崇拜：“大少爷太厉害了！”
　　楚旋想起来，这是下午大哥打簪缨用的树枝，在手里折一折，碾一碾，粉粉碎。拍拍脑袋，一脸懊丧：糟了，又把簪缨的事情忘记了。但是大哥既然要离家远行，他下午的气就一下子全消了。心里默默念了三遍簪缨对不起。推楚波：“还不快扫干净？要不要拿石头圈起来供上一炉香？”
　　楚波跳起来，笑嘻嘻的拿起扫帚扫地。
　　楚旋一边听着他扫地，刷，刷，一下一下，一边皱眉想，好像忘记一件事，什么事呢？
　　楚波扫到他脚跟边。“二少爷，劳您驾，抬抬脚。”
　　楚旋退一步，低头看见原来踩的地方，一根木屑陷在泥地里。他一凛：想起来了！下午大哥对簪缨的态度！那是杀气！
　　——杀气。他没见过。据说战场上有，上过战场，闯过生死关的人身上带着。
　　楚旋把自己吓一跳，转回头想，一定是哪里关节出了错，大哥为什么要杀簪缨？
　　没有错。他这远远站在一边的人看见了，清清楚楚，现在想起来，一阵阵寒意打心底里透出来。后来他抱着了簪缨，那杀气通过粉碎的树枝导了出去——但这杀气还不是对他的，是对簪缨，小小的簪缨，直面着这样的杀气，怎么受得了？
　　然后，又是为什么。
　　走回姐姐的屋子，紫檀绿绮都不在，小丫头堇儿坐在门口自己玩儿。楚旌跟她问簪缨的状况，堇儿撇撇嘴：“床上躺着呢。”
　　楚旋进去看，半垂着帐子，小小一团缩在一脚的阴影里。
　　楚旌叫了两声：“簪缨，簪缨。”不得她应。
　　二少爷叹口气，就着榻边椅子坐下来。半天，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大哥为甚，但是他明天就回雁州了，你也不大会见得到他……”
　　床角的影子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沉默着，一动不动。
　　窗外，楚絮英皱起眉头来：这个弟弟嘴快了一步，这可叫她怎么和簪缨说呢？
　　身后楚旌轻轻拍她肩：“我去同他说。”
　　絮英也叹口气：只有这样。进去换了楚旋出来。
　　楚旋低着头，叫了声“大哥”。
　　楚旌道：“我不会杀簪缨的。”
　　楚旋听见那个“杀”字，那么轻飘飘的，不着力道，打个寒战。
　　楚旌加重语气：“你不拦，我也不会杀死簪缨。”他轻笑。
　　楚旋疑惑的抬起眼睛，看见兄长的脸。对呀，没有道理。咦？我为什么会以为大哥要杀簪缨？然后他想起来：那一剑。
　　楚旌轻道：“那一剑的力道，我会控制，不会要簪缨的命的。”
　　看起来不像。楚旋皱眉：“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簪缨？
　　话出口发觉有歧义：这不就变成问为什么不会要簪缨的命么？忙要更正。
　　楚旌已道：“阿旋，武为杀人之技。”
　　武功是杀人的技术，不论怎样说，防身也好自保也罢，护卫真理正义国家民族尊严——但是作为一种手段，它总是以最大限度打击杀伤敌人，削弱敌人战斗力为目的的。
　　楚旋眨眨眼睛看着大哥，努力理解。
　　楚旌微笑，知道他不能明白。
　　“武功不是游戏。”他揉揉弟弟的头发，“簪缨如果不能明白，日后在那边会有危险。”
　　楚旋一知半解的听着，突然抓住重点：“那边？哪边？簪缨要去哪儿？”
　　楚旌笑一笑：“跟我去惊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