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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折腾了近两个小时以后终于把证物都弄回了研究院。托员工们这两天几乎人人都争相谋求瞻仰法老仪容的福,韦伯得以占用了平时最紧俏的中央LAB,省却了他申请仪器设备还要找人搬运的工夫。
Dr.阿契巴尔德连扫都没扫上一眼就签下了韦伯先斩后奏递交上来的中央LAB使用申请表。他虽然毫无责任感地把自己不感兴趣的工作丢给实习生,却不代表他愿意因为带教的实习生工作不力而使自己的声誉一同蒙羞,故此他非但也愿意给麾下学徒在工作条件上行方便,更是不肯拉下对门徒的敦促。即使在忙于鉴定法老死因的重要研究期间,他至少也要抽出十来分钟检查一下韦伯的工作进程。并且在近日来一直不断地提醒韦伯提出一部像样的研究报告的重要性。
“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拿不出论文来,维尔维特先生。”Dr.阿契巴尔德连说话的语调里都透着不悦,“在这里所有的实习生当中,你毫无疑问是临床经验最丰富的一个。你注重细节、也有天赋,然而这样都不能让你在这如此多的案例中学有所成,我只能认为是你还不够用心。”
听着导师丝毫不留情面的严厉评判,韦伯一言不发地低垂着头。其实他打心眼里不同意Dr.阿契巴尔德对自己如此评价。韦伯认为自己之所以不能在学术上有所突破,完全是由于自己到目前为止所接触到的研究案例有很大的局限性所致。凶案总是大同小异,如果能够让他参与这以外的分析研究,他一定会有完全不同的体会与发现。
看着眼前的实习生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Dr.阿契巴尔德皱起了眉。显然这个学生现在已经学会了至少在表面上敬重自己的导师,但是Dr.阿契巴尔德很清楚这个实习生的真正想法。实际上,他在一年前浏览韦伯•维尔维特的简历时就已经对这个一心只想参与文物研究的小青年抱有不欣赏的态度。让博士最终接纳韦伯的理由是他出色的分析总结能力和扎实的理论基础在他的Team中、或者可以说在整个学界恐怕都少有人出其右,他的团队需要这样的助力。但是,就他对韦伯个人的评判而言,只凭借那几样能力根本不可能在研究领域中大有发展。Dr.阿契巴尔德坚信这一点,因此,除非韦伯能够一改前非脱胎换骨,他绝不可能让韦伯接触任何的珍贵文物。
韦伯•维尔维特目前的表现着实不能令Dr.阿契巴尔德感到满意,最后,博士只在离开中央LAB之前说:“年轻人有得是志向远大,但是也要掂清自己的斤两。好高骛远不算治学态度。你最好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否则你在这里永远都不可能得到认可。”
博士撂下这句话以后转身就走。他又想起早晨自己刚开除了两个才获得批准进入研究室的实习生,不由更感窝火,甚至于经过他身边的人都听见了诸如“我受够了这帮实习生!如今的大学都是怎么搞的?什么人都敢给他毕业!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地到处招摇过市!”之类的抱怨。
韦伯•维尔维特被Dr.阿契巴尔德毫不留情地训得抬不起头的消息,由几个碰巧经过中央LAB的实习生起头,没过多久就流传得人尽皆知。当迪尔穆特走完局里的程序之后终于来到研究院想要拿到一个初步的鉴定结果时,就遇见一路上不少下班收工的实习生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那些实习生们一瞧见迪尔穆特就停止了议论,而当他走过他们身边之后,那些窃窃私语又在他身后响起来。凭借灵敏的听觉不经意间捕捉到的一些句子让FBI探员皱起眉,他确信从那些私语中听见的是幸灾乐祸的嘲笑与讽刺。
在Dr.阿契巴尔德把韦伯推给FBI以前,迪尔穆特曾与博士本人合作,因此十分清楚Dr.阿契巴尔德为人上的缺点。对于博士与韦伯的关系并不亲厚,迪尔穆特也不感到奇怪。但是韦伯在研究院的处境也这样举步维艰,他在此前却是从不知情。
韦伯与Dr.阿契巴尔德同为英伦出身,但在这间美国权威学会下辖的研究机构中的地位迥然不同。Dr.阿契巴尔德是学术权威,处处受人崇敬,即便他对手下实习生诸多挑剔,却也能博得一个治学严谨的美名。而韦伯•维尔维特虽然被Dr.阿契巴尔德收入麾中,却似乎在Team同事里最不被看好(从博士不允许他参与文物研究就可窥一斑),这让许多人认为他之所以能够进入学会实习,是沾了博士偏心同胞的光。不少实习生为此对韦伯多有抨击,而在韦伯被博士指派了全程负责从旁协助FBI调查的工作之后,更是有人对他因此不时获批自由考勤与独立申请使用研究室等权限大为不满。
但是……迪尔穆特感到不怎么愉快……他从FBI刚开始与Dr.阿契巴尔德的团队协作的时候就经常出入这间研究院,与韦伯成为搭档都已经快要一年。他在研究所中与不少工作人员相熟识。但是在这些背后议论韦伯的实习生中,他找不出哪怕是一张熟面孔。
是了。他们一面嫉妒韦伯可以得到“特殊关照”,一面又嘲笑他只能给团队打杂,却全然没有注意到,除了韦伯,没有实习生能在Dr.阿契巴尔德的Team里呆满两个月。那些有幸随同博士一起见识到古代文物的实习生,更是没有一个能在进入研究室后一周内不被Dr.阿契巴尔德毫不客气地踢出Team,而且每一次博士都慷慨地附赠刻薄至极的评语。
天顶灯的冷光打在地板上,和着源源不绝的细碎私语声,让迪尔穆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赶到中央LAB。韦伯一个人在空旷的实验台上打着转。他一听到迪尔穆特刷卡的声音,就把摆着牙医报告的位置指给他看。
“Dr.伊斯坎达尔这次搜罗到的东西都没什么意思。现场那几粒泥土……他后来在阳台上发现了一打。”
“那么死亡时间?”
“五天以前。凶手可能是个退役军人……目前看来死者全身上下就只有颈椎断裂这一处骨伤,不过我还不能断言。”
迪尔穆特先是有些疑惑,然后才发现韦伯跟前的尸骨并不完整。韦伯说:“在下断言以前,我还得等那个变态把有软组织的部分用完了还回来。那小子磨磨蹭蹭的,我看我今天十点以前不可能下班。”
迪尔穆特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正是晚饭时间。然后他看见韦伯忽然停下了调试仪器的动作,靠向身后的实验台,稍弓起身,左手紧紧地按在胃部——下午的时候韦伯吐光了仅有的一点存货,让他那原本就不怎么健康的消化器官从四点起就开始时不时地抽痛得天翻地覆。
“你没吃过东西?”
“我打算下班了以后再去弄点夜宵。”
“不,你应该现在就去吃晚饭。研究院的员工都有休息时间。”
“不,现在还不能去。”
迪尔穆特已经拿上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和围巾,这几天昼夜温差不小,太阳一落山就天寒地冻。考虑到小实习生的经济状况,FBI探员甚至慷慨地表示“我请客!”但是韦伯还是婉谢了他的好意,原因是,“雨生龙之介可能会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把那一部分遗体送还回来。我得确认他不会把证物弄得惨不忍睹……如果我不在岗,那可就难说了。”
雨生龙之介是协助Dr.兰斯洛特的实习生,他可以说是目前在这里唯一一个对法老没有任何兴趣的人(就连Dr.伊斯坎达尔都兴致勃勃地希望可以发现某些上古寄生虫),这是由于他的兴趣爱好实在是有些特殊……迪尔穆特•奥迪那探员想象了一下那种惨状,出于生理性本能地泛了一阵恶心,心中又再一次对韦伯•维尔维特狠佩服起来,这个小个子男生会因为晕车吐得天翻地覆,迪尔穆特却从没见过他在对任何一具长满蛆虫的腐烂尸体挑过一下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