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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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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凌云盯着面前电脑显示屏上的巨野股票走势图出神。
她并不炒股,但自从知道顶峰将巨野实业作为壳资源之后,从年初开始做详细研究,接着便密切关注这只股票的走势。顶峰发表声明之初,股价应声回落,之后起落不大,成交清淡,看上去和别的既无业绩增长点、又没有炒作题材的ST股票没什么区别,只是进入四月份之后,股价开始悄然上扬,而分析师再度提到了重组的可能。
她注意到最近几个交易日里,成交都在逆势放大,今天更是牢牢收在了接近涨停的位置。而司建宇也告诉她,王军已经将启动借壳计划提交到了董事会,司霄汉表示同意,他前天出差就是为了与巨野集团董事长会面,如果商谈顺利,不日将发布公告。看来已经有人先知先觉地杀了进去。
她重新翻出当初写的关于收购巨野计划壳资源的报告,近几个月,她收集了不少房地产公司借壳上市的案例资料进行研究,越来越能理解上市对于司霄汉的吸引力,但同时也对巨野更加质疑。可是司霄汉并不需要她的意见,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郁闷。
办公桌上电话响起,司凌云拿起来接听,是司霄汉的秘书闻洁打来的,声音急促地说:“司小姐,你赶快上来一下。”
“什么事?”
她压低声音,“有人过来闹事。”
电话被匆忙挂断,她有些不解,不知道谁会直接闯到司霄汉那里闹事,而闻洁不通知保安,却要求她上去处理。她乘电梯上到12楼,刚一出来,便看到司霄汉的办公室门口有三个女人在拉拉扯扯,吵作一团,一个闻洁,一个是张黎黎的表妹、集团办公室主任金亚兰,而另一个女人看上去30岁左右,穿着蓝色亚麻连衣裙,瘦瘦高高,相貌普通,脸上的妆被汗弄花了,烫过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你们在搞什么?”她厉声说,“都住手。”
闻洁看样子是被动搅了进去,率先松手,金亚兰却气冲冲地说:“小闻,你怎么叫她过来了?”
司凌云没来得及说话,那女人先放声笑了,“去啊,去叫保安过来把我赶出去好了,我马上在顶峰楼下扯横幅,把这件丑事曝光给所有人看。我担保贵公司从此就红了。”
闻洁连忙说:“你先放手,有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那女人放了手,金亚兰怒视着司凌云,“你跑上来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想来浑水摸鱼。”
司凌云厌烦地看她一眼,“那好,你继续跟她打,打到够弄出官司的程度再找我。就算是我爸爸的烂账,我也没有一定要管的瘾头。”
“司小姐,别走。”闻洁失去平素的镇定,一把扯住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那女的是王总的老婆,来找董事长告状,说王总……跟张总有那个……那个……,董事长和张总都出差了。我没办法,只好找你。”
司凌云着实大吃一惊,她上楼以后的第一反应是父亲为老不尊,又惹下了风流债,看这女人其貌不扬,不免还嘀咕他一向没节操不说,眼光还每况愈下,完全没想到她居然是王军的太太,更没想到她会直接闯到公司指证自己的丈夫与老板娘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法抽身,司凌云一阵恼火,可又不便对闻洁发作,只得冷着脸谁也不看,冷冷地说:“叫王总上来,把他太太领走,家务事处理好之后再来上班。”
闻洁为难看着她,小声说:“王总……也出差了。”
这时王总的太太冷冷接话:“真巧,他们同时出差了。”
“张总去了上海,”金亚兰叫道,“酒店还是我帮她订的。”
“王军去了深圳。不过,他们昨天晚上入住了香港的半岛酒店,出双入对,好不风流快活,这个差出得真有意思。司董事长如果还要给他们报销这笔差旅费,就实在太讽刺了。”
“你血口喷人。”金亚兰再度勃然大怒。
王太太哼了一声,“他们不是第一次借出差之名出去厮混了,我有照片,有手机通信记录复印件,有邮件打印件,你想看吗?”
金亚兰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看向司凌云,司凌云暗暗叹气,和颜悦色地说:“王太太,你今天过来想必是有话要说,在这里拉拉扯扯没什么意思,不如进去坐下来好好说吧。”
闻洁打开与司霄汉办公室相连的小会客室房门,金亚兰当仁不让先走了进去,大刀金马地坐到主位上。司凌云做个手势,王太太也进去了。她再看向闻洁,眼神锐利,“麻烦你也一起进去,反正这一场尴尬谁也休想逃掉。”
闻洁赔笑说:“我会跟董事长如实汇报,不会让你背黑锅的。”
两个人走进去,只听金亚兰正在逼问:“你今天来到底想怎么样?”
王太太并不理她,看着司凌云,“你是司董事长的女儿吧。”
司凌云点点头,“王太太,你既然掌握了这么多所谓证据,又特意趁着他们都还没回就跑来公司,口口声声要求见我父亲,想必也不是打算认真撕破脸大闹一场图个痛快吧。”
王太太上下打量她,干笑一声,“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好吧,大家都有话直说。我跟王军结婚八年了,王军这人有很多致命的缺点,贪婪、经不起诱惑、自私、自以为是,可是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想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想当面跟司董事长谈谈,请他约束一下他太太的行为,这样对大家都好。”
司凌云断然地说:“我父亲出差没回,就算他在公司,也不可能跟你谈。我也不想跟你谈下去。所谓证据,麻烦你交给他的秘书。你既然来,就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他会怎么对待他太太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无须过问,但你的先生不可能再待在这个公司了。”
“这个请你放心,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节衣缩食送他去读了个什么EMBA,现在巴不得他回外企老老实实当个白领。”
司凌云知道,王军与张黎黎是EMBA同学,两年之前毕业,在张黎黎的力荐之下,王军从外企辞职到顶峰来担任投资部总经理,不知道他们之间这种关系持续了多长时间。她眼神一瞟,意识到闻洁与金亚兰跟她一样,肯定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不免又是一阵厌恶。
王太太从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递向司凌云,司凌云抱着胳膊站着,根本没有接过来的意思,金亚兰倒是迫不及待伸出手便要去抓,王太太却一转手塞到闻洁手中,一边嘲讽地说:“金主任,你不用抢,抢走也没用,里面不是原件,你要实在好奇,只管开口,想要多少,我可以给你多少。”
金亚兰气得脸色铁青,但也没有再说什么。王太太背上包,“我希望等王军出差回来,能够以一个体面的、不妨碍他再找工作的理由从顶峰辞职。不然……”
司凌云打断她,冷冷地说:“王太太,你既然还想挽救你的婚姻,就不用在这儿出口威胁。我希望贤伉俪以后能在家里把问题解决掉,这是你最后一次到顶峰来。”
王太太刚走,金亚兰也抬腿向外走去。
“金主任,留步。”
她回头看着司凌云,满含敌意,“你想干什么?”
司凌云反问她:“你又想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
“如果你还想着通知张毅去恐吓或者打人解决问题,就关我的事了。”司凌云丝冷冷地说,“张毅去年背着打人的嫌疑去天津避风的事你没忘吧,他再来插手这件事,保不齐就能把自己搭进去。而且,王太太既然敢一个人跑来顶峰,一看就给自己留了后路,不是那种吓一吓就能搞定的胆小女人。你希望事情越闹越大,让我父亲和你家张总一样颜面无存吗?”
金亚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你巴不得看张总倒霉。”
“笑话,她倒这种霉,我能落着什么好?我爸如果赶走她,给我再娶一个更年轻的后妈回来,闹得满城风雨,也不算值得我开心的事吧。”
这话让金亚兰突然燃起了一点希望,她脸上堆起笑,放软声音,“司小姐,你真是明理。我们商量一下,能不能把这件事按下去?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三个人谁也不说。我保证,张总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
司凌云不屑地挥挥手,“我倒是巴不得没发生这种破事,可是麻烦你动动脑子想想,王太太都已经闹上门来了,就算我们几个一起装鸵鸟,她肯善罢甘休吗?”
金亚兰再度不知所措了,“那……我该怎么办?”
“王太太的要求你都听到了,马上打电话给你表姐,该怎么做,她比你清楚。”
“可是……”她眼睛瞄向闻洁手里拿的大信封,“董事长就快回来了。”
“所以请你抓紧时间,在张总拿出有效的处理办法以前,这个东西不会交到董事长手里。”
金亚兰走后,司凌云与闻洁坐倒在沙发上,一时都不说话,最后还是闻洁先开了口,“谢谢你,司小姐。”
司凌云瞟她一眼,“谢我什么?你可是答应了我,要跟董事长如实汇报哦。”
闻洁有些讪讪,“你能这样不计前嫌处理这件事,实在是很大度。”
“不用给我戴高帽。你本来就打算这么做,还特意拖我上来垫背,也算用心良苦了。”
闻洁也并不否认,“司小姐,请别见怪,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才请你上来。这女人有备而来,声称见不到董事长就不走,金主任的脾气,不能指望她灭火不说,居然一开口就要打电话叫张毅过来,我拼死拼活才拦住她。就算我有什么打算,可人微言轻,讲什么金主任也不会听。”
程玥由秘书上位,之后对这个职位格外留意,闻洁能够担任司霄汉的秘书多年,自然不止相貌没有攻击性这一个长处。她做事细心周到,善于处理公司复杂的人际关系与各种突发状况,深得司霄汉信任,不像她自谦的那样人微言轻,司凌云来顶峰工作之前,程玥便特地嘱咐她,要对闻洁礼敬几分。不过闻洁的职位到底是秘书,碰上金亚兰这种仗着张黎黎撑腰,自认皇亲国戚,狂妄自大、没什么头脑的人,倒也确实无法可想。司凌云毫不客气地问:“你怎么不找我大哥过来处理?”
闻洁勉强一笑,“我只好实话实说,司总万一介入这件事,那就更不可能灭火了。司机现在已经去机场接董事长,最多再过一个小时,他就会回公司。近一年里,为公司上市的事,他已经十分奔波劳累了。他一向最疼爱你,相信你也明白,以他现在的年龄、身体和地位,来面对这种情况真的不合适。”
司凌云暗想,闻洁从来不多言多语,倒真是旁观者清,对他家情况了解得也许比她父亲还要清楚,难怪她父亲近十年时间没有换秘书了。她冷笑一声,“疼爱我?这个时候打亲情牌可不大合适。闻姐,你想按下这件事,动机无可厚非;你不想担责任,我也能理解。可是你跟了我爸爸这么多年,他对你信任有加,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你当然也应该想得到,以我跟张总的关系,你拖着我插手这件事里面去,肯定会有人认为我在兴风作浪。你再怎么维护董事长心切,也不应该当我是颗棋子,能够由得你随意摆布吧。”
闻洁窘迫得一时语塞,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司小姐,我真的不想冒犯你。请你体谅我,我确实有一点私心。董事长再信任我,我也只是一个雇员,掌握老板娘的隐私又不愿意声张,对老板娘来讲,根本不足以约束她的行为。可你不一样,你是董事长的女儿,有处事的能力,镇得住场面,张总一向对你忌惮几分。要保全董事长的面子,不让情况继续恶化,我只能请你出面处理。如果以后有什么变化,我拍胸担保,我会在董事长面前给你作证的。”
司凌云再怎么讨厌张黎黎,也不得不承认,她同意闻洁的说法。她父亲已经是一个67岁的老人,花心了一辈子,大概从没想过会经历老婆出轨的这一天,而且,绯闻一旦扩散开来,只能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无论是顶峰,还是司霄汉,都确实出不起这个丑。
这时闻洁手机响起,她看看号码,苦笑一下,“张总打过来了。”
“她的效率倒是很高。告诉她,她立刻跟王军断绝来往,王军马上从顶峰辞职,这两个条件没价可讲。不然……”
她耸耸肩,没再讲下去,闻洁显然明白她的意思,马上点头,同时按了接听键,开始与张黎黎通话。她清楚知道,这件事她已经不可能脱了干系,也懒得再出回避的高姿态来。她走到窗边远眺,司霄汉这间办公室位于顶楼,有绝佳的朝向和视野,与她那间狭小的办公室看出去的感觉完全不同。
闻洁平和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她讲话果然十分有技巧,用词谨慎,语气始终不卑不亢。
“……这一点请您放心。司小姐十分明理,同意以大局为重。”
“我对这件事没任何看法。”
“我明白。”
“好的。”
“董事长应该快回来了,在您回来之前,我跟司小姐会守口如瓶。”
闻洁挂断手机,长吁一口气,“张总说她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会搭最近的航班赶回来。这个信封怎么处理?”
“不管我们看不看,张总都会理所当然认为我们已经看过。”司凌云淡淡地说,“不过我对偷情这种事没有研究的兴致。不管是送入碎纸机,还是锁进保险箱,随便你。”
“留着是个祸患,可碎掉又有什么用?王太太手里有原件,只要还有什么风吹草动出现,就还是一个定时炸弹。”
“那就是张总需要操心的事,希望她运气够好。”她看似随意地问,“闻姐,如果这种事情出在你家里,你会怎么处理?”
闻洁一怔,随即笑了,“我父母不算典型的恩爱夫妻,不过吵吵闹闹也过了一生,现在他们结婚34年,越来越相互依赖,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们哪一方能给我这种震撼。”
“说起来,生在我们这种家庭还真是幸运,不需要任何想象力,就能体验各种震撼。而且,”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闻洁,“别人认为,我们是跟他们不一样的怪胎,理所当然就有处理这些震撼的能力。”
“对不起,司小姐,我真的……”
司凌云举手止住她,“没什么,随便发发感叹。既然你恭维我有处理事情的能力,我再客气就未免虚伪了。有什么问题,请及时跟我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