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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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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凌云顺利找到派出所,向值班民警说明情况,“其中一个曲恒是我朋友,他有正当职业,平时很守法。今天……大概是喝多了,我可不可以保他出来。”
“喝多了也不是参与斗殴的理由。先得等审问完,确定他的行为有没有触犯治安条例。”他看看司凌云,“要不你坐在这里等着吧。”
她只得在靠墙的长椅坐下,一时有些六神无主,可是没人能够求助,李乐川远在北京,卢未风正在四川做登山训练。她只能安慰自己,毕竟没人严重受伤。果然,过了一会儿,陆续有人被放出来,却不见曲恒和阿平,她随便拦住一个年轻男子问里面的情况,那人邪气而满不在乎地笑道:“小事情啦,警察训我们一顿就放了,不过那个高个子最先动手,大概会关上几天。”
她当然知道这次打架是曲恒挑起来的,如果警方认为他涉嫌寻衅滋事的话,确实有权力拘留他。她只是不理解,曲恒脾气有些古怪,但从来不算好勇斗狠,这次居然会跟一个上了年纪的卖唱艺人动粗,实在不像他会做出的事。
她重新坐下,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民警带着曲恒与阿平走了出来,一边教训着他们:“你们既然是父子,有什么矛盾在家里解决就好,以后不许在公共场合这样动粗,扰乱社会治安。”
司凌云有些惊呆了,下意识地看向曲恒与阿平。曲恒那张被络腮胡子遮掩住的面孔依旧毫无表情,只听阿平笑道:“我知道了,警察同志,谢谢你们。”
警察挥挥手:“走吧走吧。”
出派出所以后,司凌云刚要开口,曲恒先说话了,“什么也别问。”
她恼怒地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没那么强好奇心一定要问你。就当我是闲得无聊才在这里等着看警察怎么发落你好了。”
她转身要走,曲恒拉住了她的胳膊,哑声说:“对不起。”
她回头,他松开手,她看见他嘴角开裂,左边颧骨上带着青紫,眼神黯淡,到底不忍心,“你这又何必,你妈还在医院里,你居然……”
她打住,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阿平,阿平的神情同样复杂,突然开口问曲恒:“你妈怎么样了?”
“以后她怎么样都跟你不相干。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阿平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司凌云看着他沿着空旷的小街,拖曳着一个影子步履沉重地走远,心里突然生出一点苍凉感。虽然认识曲恒的时间很久,可是她有一个复杂的家庭,本能地不愿意去过问任何人的家庭状况,除了拿他当男友救急的时刻,他们并不曾真正接近。现在看来,曲恒一向的沉默冷漠也是有原因的。
“我先走了。”
“等一下。”她取出包里的湿纸巾,刚扬起手,他便向后一闪,她烦躁地说,“别动,你也不想挂个打架的幌子回家让你妈担心吧。”
他站住不动,她小心地替他擦着嘴角凝固的血迹。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来得还算及时,没错过一场好戏的精彩部分吧。”
伴随着这个声音,傅轶则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司凌云这才记起他会来接她这件事,有些歉意,正要说话,曲恒先开了口,“对不起,凌云,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我先走了。”他走的是与阿平相反的方向,步子迈得大而且急,很快便走远了。
“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我去了同仁里,你的助理小伍告诉我,有个叫曲恒的园艺供应商因为打架被抓进了派出所,你来上演美救英雄的戏码,我当然不想错过。”
“没事了,我们走吧。”
傅轶则站在原地没动,“这么说,你借他五万块钱,也没有能解决他的问题,他还是要喝酒闹事发泄?”
她一怔,顿时恼火了,套用他的语调说:“这么说,我家大嫂又找你诉说苦闷了吧。我猜在你的劝慰下,她的问题肯定解决了,没必要再向她先生施加冷暴力。”
“不用摆出这么挖苦刻薄的口气,她确实刚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一点她认为我应该知道的事情。我不理解的是,我的女友需要用钱为什么不找我,而去找她没好感的大嫂。除非——”他拖长声音,“你觉得没办法跟我解释借钱给前男友这种尴尬的关系。”
提起“前男友”这个称呼,她便有勾起往事的沮丧,冷冷地说:“既然你已经帮我下了结论,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要是不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保他出来,送他回家,帮他醒酒,安慰他再多不如意也会过去?”
她咬紧嘴唇不理他,可他显然并不打算罢休,继续嘲讽着,“司凌云,我发现你跟倒霉落泊的前男友保持联系,并不是因为你同情弱者珍惜旧情,而是你可以一直在他的生活里扮演拯救者的角色,你需要这种心理优势,他刚好给了你这方面的满足。”
司凌云压抑着怒气,“可惜今天晚上好象没有更多有趣的剧情了,是不是有些遗憾?”
傅轶则若有所思,“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要还爱着他,就必须知道,男人并不喜欢女人充当他生活的拯救者,他稍微缓过劲来,就会巴不得忘记他出的那些丑。”
“你不光分析我上了瘾,还拿我当痴情的圣母看,准备给我指导,可真是有趣。保持这个错觉吧,不用纠正。”她打个呵欠,转身也准备走掉。他却一把拖住她的胳膊,拖着她穿过马路,走到他的车子前,伸手拉开车门,想将她推进去。她恼火地挣扎着,“放手,不然我可喊了。”
他松开她,却用双手撑着车顶,将她圈住,似笑非笑地说:“警察今天晚上工作到现在,实在够辛苦,我们就别去给他们添麻烦了好不好。”
她毕竟没有真打算在派出所门口演出一场闹剧,身体向后一靠,“我也很累了,你要是想跟我吵架,我不会奉陪。”
“还是不打算给我任何解释?”
她毫不客气地挖苦道:“不如你先给我从头解释一下,你和我大嫂的关系算什么?”
他似乎僵住,她摊摊手,“所以我们别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好吗?相互不信任,解释来去又有什么意思。”
“那么你打算信任我吗?”
轮到她默然了。黑暗之中,他慢慢倾身,逼近的面孔英挺迫人,她平视过去,目光正好落在他弧度完美的上唇上,可以嗅到他须后水的味道;她目光微微向上,与他视线相接,跟往常一样,他的眼睛仿佛要一直看到她心底,她再一次生出荒谬的念头,只想身体蓦地缩小,避开他近乎危险的注视,逃脱他在不知不觉中施加的影响。可是与此同时,他又如同磁石一般将她吸住,让她只想无穷无尽地站在原处,被他这样牢牢圈住,整个世界都挡在他的臂弯以外。
这个内心无声的挣扎让她充满疲惫感。良久,她涩然一笑,“好吧,我信任你的判断能力。今天的场面没有看上去那么暧昧,曲恒只是我的朋友,他母亲生病住院,我借了五万块钱给他,也不过是垫付顶峰拖欠他的货款。至于救他什么的,你都看到了,只是恰好撞上他跟人打架,放心不下,跟到派出所来看看。还需要我继续解释吗?”
“我不需要跟女人暧昧来满足自己,我跟你大嫂没有不正常的关系,我想要的是你。这是我的解释。”
她看着他,他夹杂银丝的头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有朦胧的光晕,他的目光依旧牢牢笼罩着她,尽管他们早已经如此接近,她熟悉他身体的每一个线条,可是他看上去仍然具有陌生人的魅力,深不可测。如果她放纵虚荣心,也许可以认为他是爱她、在为她吃醋,然而,再怎么被他迷惑,她身体的某一部分总保持着清醒——他并不爱她,只是占有欲受挫、自负受伤而已。她心底遍布看不见的疑云,叹一口气,垂下眼帘,将头靠到他撑在车顶的手臂上,他随即抱住了她。
两人默默站了一会儿,他打开车门,“走吧,跟我回家。”
他发动车子,车内音响播放着Extreme乐队被广为翻唱的歌曲《moer than words》。
……
Now that I've tried to talk to you and make you understand我一直试着和你交谈,让你明白
All you have to do is close your eyes你只要闭上眼睛
And just reach out your hands and touch me Hold me close don't ever let me go伸出手,触摸我,抱紧我,别让我走
More than words is all I ever needed you to show我只需要你在言语之外的表示
Then you wouldn't have to say that you love me Cos I'd already know 然后,你就不用说你爱我
……
司凌云过去曾在卢未风家中听他与曲恒用吉它弹唱过这首歌,音乐声穿越时间的距离重合于一处,仿佛同在耳边唱合。然而现实生活里,爱情如此遥远,再多触摸,再多拥抱,也无法轻易触及另一个心灵,所有不用说出口的,也许就此沉寂在心底。
她默默看着前方,灯火依旧通明的同仁里从她的视线里一晃而过,消失在后视镜内。随之而来的是正常的夜色,路面安静地伸展向远方,路灯切割拖曳出光影错落,行驶的车辆宛如汇入流淌不自的河流。
大部分人已经沉睡,用睡眠对抗漫漫长夜,做着无人知晓、只属于自己的梦;然而这个城市并未沉寂,另外一些人仍在欢宴、在纵情高歌、在人群中孤独、在独自消化无人可以分担的悲伤、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