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下來的幸福時光》杯珓

1、刻下來的幸福時光

　　哥。我想你了。

　　

　　蒼白無力的紙張被潦草地塗畫上幾行字。荒年小麥色的手臂橫在上面，心不在焉地轉著黑色水筆。

　　窗外淡色的陽光打著圈灑進來，落到他的手上，在那些男生特有的、明顯的黑色關節背面，留下深深淺\\\淺\\\的影。



　　呼吸驟然急促，荒年站起身，挎上了他的單肩包。

　　而那張紙，被揉成一團，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地掉入垃圾桶。

　　

　　§．荒草般的年代

　　...蒼穹只剩孤獨的北斗



　　荒年和他的哥哥從小一起在家鄉生活。

　　父母到城裏打工，卻不知為何離異。至此，荒年跟從母親，而他的哥哥寂言則隨著父親輾轉奔波。

　　再也沒有見過面。

　　只是總有一張柔和的側臉在夜深時候反復出現。帶著美好色彩，和心愛的輪廓。

　　

　　荒年默然地望著天空。

　　只有北斗是他唯一辨認得出的星座。

　　不像寂言。可以輕鬆地指著天空某處，低聲地對自己解釋。



　　哥……

　　什麼時候，你才能像小時候那樣，毫無隔膜地抱著我呢。



　　§．寂寞是一座恢弘的城

　　...看夕陽沉默地燃燒



　　荒年坐在地鐵裏，冷冷地注視著玻璃中自己的影像。

　　其實並沒有什麼可看的。一切都是那麼風塵僕僕。

　　他機械地嚼著嘴裏的口香糖，動作卻突然一滯。

　　像極度脫水的人看到了甘泉一般，他緊緊地瞪住玻璃上的某一點。

　　眼神無法聚焦。

　　

　　人們驚疑地看見一個奇怪的清秀少年在地鐵站裏狂奔。發絲飛揚，神態緊張。

　　仿佛正在尋找被他不小心遺失了的水晶鞋的王子。生怕就此和心目中的誰擦肩而過。



　　哥！

　　離身前的人只有幾步之遙，荒年卻忽然失去了上前的勇氣。

　　只是在原地輕輕地喚了聲。

　　寂言腳下頓了頓，遲疑地回頭。

　　墨綠色的眼眸清冷的映著荒年清澀的面孔。

　　荒年突然想到他看過的一句話。

　　你的眼睛是一片海洋綠，誰能走進去。

　　

　　§．我們所擁有的

　　...多不過付出的一切



　　荒年本似是話多的人。多年裏日積月累的思念，此時卻盡數卡在了聲帶之間，擠壓著喉結。

　　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一路無聲。

　　寂言把荒年帶到了某個cafe。隨手點了兩份食物，垂下眼簾不看荒年。

　　只是淡淡地詢問。

　　無非是“媽媽過得好麼”、“嗯……你和爸爸呢”諸如此類空白的對話。

　　荒年沮喪地聽著寂言客氣生疏的語氣，鼻子泛酸。

　　怎麼……了？

　　寂言幾乎立刻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雖然還是面無表情，眼底卻難得地閃過一絲慌亂。

　　沒什麼。哥，你怎麼會來這裏？

　　和爸爸到這裏談生意。

　　要去看媽媽麼？

　　不了。

　　……

　　荒年咬住嘴唇，難過地低下頭：哥，你在躲我麼。

　　……對不起，荒年。你知道的。

　　

　　是的是的，我知道的。

　　可是我又能如何？你是我的哥！

　　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让你……

　　

　　§．走得再遠

　　...你的聲音我聽得見

　　

　　寂言背著爛醉了似的的荒年在繁華的馬路上行走。

　　天已經完全暗了。

　　但是這座不夜城裏愈夜行人愈多。大家好奇地望著兩人。

　　寂言無聲地笑笑，繼續走。

　　忽然脖子上一陣冰涼。

　　他歎口氣，把荒年放下來，兩個人坐到了路邊的臺階上。

　　大冬天的，你想凍死我麼。

　　寂言遞給荒年一張紙巾，自己抽出一張將後頸的水分吸幹，然後把那張紙折起來，放進襯衫的上口袋。

　　哥，你多陪我一會……吧……

　　荒年接過紙巾擦了擦眼睛，說話有些甕聲甕氣的。

　　不行，後天就得走了。

　　那，還有明天呢。

　　不甘心地，荒年想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半途卻突兀地收住了手。

　　什麼時候，這招最有用的撒娇方法，再也不敢用了呢。

　　荒年。

　　寂言幾乎不可聞地歎息，轉頭認真地凝視著荒年的眼：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麼。你想收回嗎？

　　……

　　荒年放在褲帶裏的手握緊了又鬆開：怎麼收回……你永遠是我的哥啊。

　　為什麼你就無法放開……

　　寂言別開眼去。

　　話語在冷空氣裏支離破碎。

　　荒年愣愣地看著面前瞬間頹廢的男人。過了會，才發現嘴裏早已充斥了苦苦的味道。

　　TAXI。

　　寂言攔下一輛的士，把荒年送上去。

　　

　　荒年驚慌地搖下玻璃窗，聽到寂言低沉地說。

　　是我太過自信還是你太過輕信。

　　那麼隱忍的表情。寂言，这是你麼。



　　§．靠近你

　　...靠近自由



　　荒年在家裏沉沉地睡著了。

　　湿透枕頭。

　　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

　　下樓卻發現自己闊別的父親在樓下神色嚴肅地與母親交談著什麼。

　　荒年一直以來都不願多看自己雙鬢斑白的父親，以及對自己稱得上是討好的母親一眼。

　　如果不是你們，我和哥哥是不是就不会是我和哥哥？

　　那我們一定不會有這麼多的犹豫彷徨和痛苦。

　　正準備上樓，卻聽見如雷貫耳的一句“荒年不是我的兒子！”



　　冬日裏最後一抹陽光的覆蓋。

　　溫柔安靜。

　　因為世界有了誰，所以一切都變得渺小。

　　除了與你有關的一切。

　　

　　哥，哥，寂言。

　　

　　所謂三生石上，所謂宇宙洪荒。



　　§．房子累了

　　...樹也累了

　　......到底是誰陪著誰

　　

　　這樣……好麼。他们……可是亲兄弟呀……

　　大厅裏的女人忐忑地看著被轟隆甩上的大門，眼裏一片擔心的光线。

　　而男人愉悅地勾起嘴角。

　　那個傻小子。忘了問寂言的地址了。



　　所謂生命不過細小的點綴。

　　自从世界有了你，一切都變得渺小起來。

　　只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