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死》东篱晚菊

30、听兰的爱恨

　　昔日的牡丹花仙绝想不到有一日她会沦落到这等地步，她美丽的华服已经被撕扯破碎，繁复的发髻也散乱不堪，寸寸肌肤一点点失了遮掩。

　　直至她完美如玉的酮体就这么暴露在妖洞中，那一瞬光华灿灿，隐隐似有牡丹花开在半空中，下一瞬又消失无形。

　　听兰就那么一手拎着那把剑，一手握着断梦扇，抿着唇，冷眼站在一旁。

　　华惜便也强撑着意识睁着眼，牢牢地盯着她，任凭魔物撕咬。后背刺入的那一剑若只是普通的的剑，倒也不至于伤她那么重，可那是出自魔族之物，更皆她在使用断梦扇时已经耗尽了大部分灵力。

　　如今她毫无反抗之力，低级些的妖物正一口口地啃噬着她细腻的肌肤，高级些的却是在蚕食她的灵气。

　　那密密麻麻的痛意让她不由浑身战栗。

　　听兰鄙夷地看着这群面目可憎的妖物，倏然冷冷开口，“面对如此世间绝色，至纯灵物，若不仿效人间之徒，来场鱼水之欢、阴阳□□，岂非浪费？各位大王，小女子说的可对？”

　　“哈哈，是也。”回应她的是一阵桀桀怪叫声。

　　华惜反倒扯了扯唇，不过一具□□，只可惜毁于这群不堪之物的手。她只求在这场劫难中能尚存一缕神识。

　　她若灰飞烟灭，丰留，谁人能救他？即便他能苏醒，他又该如何面对满手血腥的过往？天界又岂能容他？

　　她若在，总能想到法子，哪怕是求青昊，又或碧虞，她总能保下他。

　　他那样一本正经不知变通的人啊，若没有她，又岂能重上那高高在上的九重天阙？

　　只是，听兰，你竟能逼堂堂花仙之首至如此境地，华惜自嘲一笑，至此默默阖上了眼，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她还是不懂……

　　“就凭你们，也配玩弄本君的华惜表妹？”却也就在这时，有人低笑嘲弄道，他冷哼一声，“还不给我都滚！”

　　听兰愕然回首，气氛陡然聚变，压制在华惜身上的所有妖物瞬间都惨叫连连，他们的神情满是恐惧，纷纷慌不择路地四处逃匿。

　　华惜不明所以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吸气，看着来人，神情由惊愕到不解。古夙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华惜缓了缓神，终于狼狈地半爬起来，三千青丝落下，堪堪遮住些满是伤痕的娇躯。

　　“不准走！不准走！替我毁了她！毁了她！”听兰眼见此景，突然如梦初醒般声嘶力竭地喊，她疯狂地挥起魔剑，到处砍杀拦截逃窜的妖物。

　　可即便她手持魔剑，本身却不过肉体凡胎，又岂挡得住妖物？

　　眼见着妖物飞没她身体，再穿越逃开，华惜心下叹了口气。

　　听兰，这个陪了她十载的人已然入了魔。

　　也便在这时，听兰手里的断梦扇竟然脱离了她的掌控，扇子周身有片片灼灼桃花环绕，风情无限，而扇中却顿起刀戈之声。

　　没来得及逃跑的妖物纷纷被那柄看似风雅的桃花扇所伤，惨叫声此起彼伏。

　　“听兰，够了！”古夙笑斥，“你周身妖魔之气太盛，都引起仙家之物的自觉意志了。”

　　他话音未落，听兰便惨然失声，果然被一股力量狠狠击落在地。断梦扇中杀伐之声更加冷冽激越。

　　古夙还是苏遥的模样，他受制于这具身躯，仍是坐在轮椅上，依旧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屈指托着下颌，打量着断梦扇。

　　“竟然是你……果然是你……”华惜连连叹道，“也只能是你……”

　　“魔君古夙。”她念着他的名字。

　　古夙弯唇，竟然似乎微微欠身，优雅道，“好久不曾听见这个名字了……华惜仙子，久违了。”

　　他手一展，断梦扇渐渐平息，落在他手上，只是瞬间他又眉头一紧，冷哼，“想不到还留了这么一手……”

　　华惜吃力道，“呵呵，清狂不驯的魔君……咳，怎将这番谦谦有礼……咳咳咳，扮演地如此顺手？”

　　古夙弯腰伸手扶她，看着她的眼，笑道，“蒙仙子之赐，被困在九天之泉太久，无聊了就想换种玩法。”

　　“这不挺好玩的么？”他的手刚触及华惜，她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而后她的身上便多了件衣裳，身上伤痛竟然也奇迹般地得到缓解，华惜面色微变，张了张唇。

　　“华惜表妹。”他屈指抬起她的下颌，勾着薄唇，含笑审视着她，轻柔地喊。

　　华惜没来由一阵战栗。

　　“你是魔君？”却有个木然的女声突然响起。

　　古夙回头瞅她一眼，很快又转头对着华惜意味深长地笑，状似不甚在意道，“哦，听兰啊，这次做的不错，倒有几分我们魔族心狠手辣的脾性。”

　　“你的肉身已毁，做人是不可能了，本君会让繁丹领你入魔界，到时自然永世长生。”

　　“也算本君给你的这几年功劳的报酬。”

　　“呵，魔君，魔君”，听兰喃喃，她披头散发，神情呆滞地往前走了几步。

　　她跪在他轮椅旁边，双手乞求般扣着他的轮椅，“我不要入魔，不要永世长生，什么都不要，我只求你多看我一眼，多看我一眼啊……”

　　“遥少爷，不，主人，不，魔君，听兰爱你啊……”

　　古夙头都不回，轻轻冷笑道，“就凭你，也配？”

　　“不要痴心妄想。”他又摇头道，依旧是那个灵秀文雅的少年，只是唇边的那一缕笑意冷漠又讥诮。

　　可他转眼又一幅温柔的神色，“惜儿，来，起来。”

　　听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面色如纸，连连摇头，不可置信地踉跄后退，不，苏遥从未用这般语气说过话，不，他不是苏遥。

　　她抬眼却又见华惜正怜悯地望着自己，那人的唇一张一合，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他不是苏遥。”

　　听兰刹那只觉万箭穿心。

　　古夙眼瞅着华惜，不由大笑，“惜儿，你的表哥从头至尾就我一人，我又怎会不是苏遥？”

　　他狂傲的气势顷刻间就这么展露无疑。

　　“遥少爷，遥少爷……你不是……”听兰突然好似疯癫了般又哭又笑。

　　华惜对听兰已无感情，她只是作为个旁观者，觉得在这份爱恋中，听兰输地体无完肤，却也是咎由自取，可她仍然很是气愤，冷声质问古夙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猜？”古夙完全无视听兰，饶有兴致道。

　　华惜一念道，“当年诱你上天界，并非我的主意，把你困在九天之泉的人也不是我，更不关东华帝君的事，魔君要报仇，恐怕找错人了。”

　　“哈哈，果然是牡丹仙子，美貌无双，聪慧无比，可论起自私来，也是天下无敌啊……”

　　“敢把脏水都往天界太子青昊和青丘之主碧虞身上泼，你果然是……”古夙禁不住捧腹大笑，“古往今来头一人啊……”

　　华惜丝毫不惭，婉转笑道，“我只是个小女子，只想护着自己的爱人，其他事自有大人物去担当。”

　　她甚至盈盈下拜，“还请魔君放了我。”

　　可就在她俯抬起身来时，她陡然变了脸色，惊恐出声，“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听兰已经手持魔剑往古夙身上招呼而去。古夙似毫无知觉，依旧笑意盈盈地瞧着华惜的姿态举动，只是也就在眨眼间，却倏地回身，两指恰恰夹住了剑尖。

　　听兰无畏无惧地望着他，扯了扯唇。

　　古夙也挑眉轻笑，“无知的蠢货……我成全你。”从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扣住的剑尖处，那魔剑开始碎裂开来，散开晶莹的珠光，又猛地汇集，直直窜入她的心房。

　　“不要！”华惜忙忙扑过去，却只是徒劳无功，她愣愣地扶着古夙的轮椅，虚虚撑着身子。

　　“小姐，听兰不悔。”那女子美目含泪，静静笑言，然后她的容颜渐渐消散，唯剩低低一句余音绕梁，“抱歉……”

　　她只是不该觊觎不属于她的，不该嫉恨一个对她很好的人。从头至尾，不过是她一人的痴念。

　　从苏遥在那个雪夜救起她，听兰，就只属于苏遥。只可惜，他不只是苏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