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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天河只在南楼上,不借人间一滴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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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到月起,宴上却才兴起,一阵一阵的靡靡之音如网一样罩下来,让人找不到出路。
纵然身上披着大毡,却是酒气上来,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皇上开始还想再留我坐会儿,将我连那毡子一道拥在怀里。我也不拒,只贴着他的脸嘻嘻嘻地笑,他这才知道我果真喝多了,伸手招了宫女来,让她送我回宫去。
那宫女好似面熟的,却又不是孟姜,我转头看她不到,也就不想了。
只坐了半路的辇架,被晃得实在难受,这般说了,那宫女便让我下来慢慢走一程。
满月的夜,亮得有些骇人,亮得都不似是夜。地上的影子清清楚楚,连宫灯都不必掌,到处都被银辉照得亮堂。
我还是一阵阵的晕陶陶,好像真的是开心地不得了,却又记不起来,只是笑。
走了几步路就走不动了,靠在那假山上面,抬起头来看月亮。
月光太清,太亮,照得人无处遁形。
那般清白地,静静地,将心底里最深的痛挖出来,曝于天下。
小若。那个人这般轻轻地唤。
好似当真,便在那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不堪再想,只转过头去,扶着假山转身要走。
却是衣袖被人一牵,还是那么轻轻一声。
轻得好似禁不起这夜里的月光,被它那么看一眼,就碎了。
小若。
夜风如水,氤氲的酒气一瞬间被冻成冰,结成块。
我僵在那里,面前一滩月光铺在青石路上,好像就此凝住了,再也哪里都去不了。
一直不想了,一直不痛了,以为这样就可以好好地,静静地。
也再不要挣扎什么,争取什么,一切都这样,好好的,静静的。
只是那一声,便僵在当场,一动不能再动。
夜里静得连风声都没有,月光照着两人不堪相对,只是这样,默默立着。
手上一抖,被那假山划开一道口子,让人回过神来。
我将手收回来,掖在袖子上,浑身有些抖。
他并不说话,也不再上来牵我,只是默默地站着。
每次都是这样,情到不堪言处,你才肯来相见。
相见又如何?
一次比一次更深,一次比一次更痛。
我倾尽全力,才看清了,我是从来也不知,你究竟是要什么的。
天长地久,不离不弃,我说我给你,一次又一次,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支离破碎,让你抛回我的面前。
你若是不要,为什么总是这般悲伤的面孔,让我不能面对。
情到不堪言处,分赴东流。
我掖干了手掌上的血,依旧扶着那假山向前走,却是一低头,便看到他投在地上的影子,那般静静地立着,衬着四处惨白的月光,一动也不动。
仿佛是等待,以一种绝望的姿势,等待永远不会来的东西。
心中一恸,恸得连步子都迈不开,只贴着那假山,一点一点往下滑去。
还没落到地上,被他从后面一把抱起来,急急问道:“小若,小若,可是哪里不好?”
一直好好的,什么都不要再想了,随波逐流,任它怎样。
却原来也是不行的,原来没有死的,原来看到他,还是会疼的。
已经不知道了,已经够了,够了。
忍不住,转过身去扶住假山,呕到血出来,呕得涕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