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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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那位侦探室友曾经问过我，要是我计划抢银行，我打算怎么做。事实上，我不知道。虽然每次经过银行时，我会下意识摸摸自己口袋里那仅存的几个先令，然后瞬间产生一种“开侦探事务所还不如去抢银行”的古怪念头。但是还没有等我走到下一个街口，这种念头就已经烟消云散，被我抛诸脑后了。
现在我站在法兰西银行的黄金走廊入口上，卡特先生非常得体地挽着我的胳膊，仔细聆听着经理索瓦兹先生为我们做一次简短的导游。当然，身为银行经理的索瓦兹先生可不是总有空放下他的金融事务来陪伴打发游客们。这大概是因为卡特先生带着我乘坐而来的华丽马车、给银行门卫不菲的小费以及卡特先生本人。这位经理在看到卡特先生后，他用他银行家的眼光将来宾从头到脚快速扫描了一遍，在心里估出了一个身价标签。我从索瓦兹先生的神情来推断，他估算出来的价值应该不低于三万镑。
黄金长廊——旅游手册上说曾经是全部镀金的，现在经理明确地告诉我们，那些看起来金光耀眼的玩意现在都是镀铜。至于黄金，法兰西银行可不缺这种世间最美好之物。据经理的说法，金库正深深埋在我们的脚底下二十英尺。
站在黄金走廊上，我会想起昔日府邸主人图卢兹伯爵可能曾经端着香伯丹葡萄酒，懒洋洋地倚在长廊上，往下看着大厅里熙熙攘攘的宾客。而同样是这条走廊，那位来自科西嘉岛的小个子拿破仑则从腰间拔出佩剑，趾高气扬地发号施令。谁掌握了法兰西银行，谁就征服了法国，这是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可是这个时候，卡特先生松开我的胳膊，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看到报纸上说圣诞节期间，法兰西银行将展出一批钻石，我真希望在我离开法国前能赶上展览。”
我浑身一个激灵，情不自禁地去摸放在大腿根部的左轮手枪，紧张得好像我要来此地实施抢劫一样。
银行经理索瓦兹先生则回答说：
“您要是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前走，就赶不上展览了，钻石会在圣诞节当天早上展出。”
“那么在这里是看不到的吗？我是说，不是用那种厚重玻璃的陈列柜摆在银行里面吗？”
“当然不是，”这位银行经理看了卡特先生一眼，说，“所有的贵重物都收在银行的地下金库里。”
“是那种传说中拧错了一个开关，就会充满毒气或者注满水的保险库吗？”
“那种只存在于小说中，先生，”这位经理说，“现实世界中当然不是这样，我只能说它坚不可摧。”
接着索瓦兹先生指了一下我站的方位，告诉我们下面就是通往金库的道路。我从黄金走廊的尽头看下去，那是一架狭窄的、只容一个人通过的螺旋楼梯，而且就我目之所及，我就能看到至少两位警卫的身影。
“可是有流言说，著名的法国大盗亚森·罗平为这批钻石发出了预告信，人人都说亚森·罗平从不失手。”
“这是不可能的事，”银行经理态度强硬的说，“就连蚂蚁都不可能从这里搬走哪怕一颗钻石，亚森·罗平更不可能。”
我竖起耳朵，满心期待着下面的对话，但是卡特先生微笑了一下，突然转换了话题。
“我猜也是，先生，”卡特先生说，“但我更好奇的是，法兰西银行对于寄存私人资产的保密性，与日内瓦银行相比有没有什么优势呢？我觉得瑞士太远了。”
他这句话里的暗示意味再明了不过，下一刻他就和银行经理一起步入了走廊边上的贵宾接待室里。我有点想跟过去，但是看起来谁也不欢迎我。我只好隔着接待室的玻璃往里面看去，他们俩隔着茶几说着话，但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完全就像是银行经理在职业性接待一位潜在客户。仅仅几分钟之后他们就出来了，卡特先生主动和银行经理握了一下手。
“我会考虑您的建议，先生。”
当这位神秘的卡尔·卡特先生继续挽起我的胳膊，带着我登上马车，离开法兰西银行时，一种不太真实的不安感在我心里蔓延起来，而事实的发展也证明这不过是一段戏剧的前奏。展现在我眼前正如同伦敦又深又重的大雾，而我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丝轮廓。我真憎恨自己没有我那位室友那种敏锐的洞察力，可是我还不知道我那位室友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哩！马车正飞快地向杜勒伊花园疾驰而去，我猛踢了一脚马车门，蛮横地推开马车门。
马车还没有停，风从我脸上呼呼刮过，我身后的卡特先生大声说：
“你难道不愿意赏脸陪我去喝个下午茶吗，女士？”
“不，我要下车。”
我语气坚定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听到我那位室友的呼唤声了，Sherlock Holmes准是需要我。尽管他吩咐给我的任务只是让我紧盯这位神秘的卡特先生，但我可不能总是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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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八九零年圣诞节前夕，雪早就停了，空气里提前弥漫着节日的香味，人人都在期盼下周与圣诞假期的约会，因此人人都变得有些漫不经心。街道上的客人少了，店员们不耐烦地来回踱着步，等待着下班时间的心情就如同囚犯在等待国王的敕令。法兰西银行索瓦兹先生也不能免俗，尽管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现在他也频频看着墙上的时钟，心里盘算着圣诞假期的值班计划。要不是这个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突然闯进来，他的好心情准能持续得久一点儿。
正如所有故事暗示过的那样，名侦探走到哪里，哪里准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这次大名鼎鼎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巴黎警察署的代理署长伯纳德（因为迪比克警长度假去了），和一位法兰西银行董事。银行门卫好奇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一半儿是出于职责，另一半儿，唉，谁会不想看看名人的热闹呢？
“我不是想要来打扰您，”这位享誉整个欧洲的名侦探看上去相当焦急，他大声说，“现在事态很紧急，非常紧急。请问之前是不是有位叫卡尔·卡特的家伙来过，在银行逗留了很久？”
“有倒是有……”银行经理看了看警长，又看了看银行董事，迟疑了一会儿，说，“但是……”
“他是不是中等身材，戴着，留着短而整齐的络腮胡子，穿着考究，乘坐了一辆非常豪华的马车？”
“确实如此，但是……”
“得了吧，先生，”
福尔摩斯打断了他的话，劈头盖脑地向下说去。
“他准主动和你握手，告诉你他只是个普通游客，但你看清他手上戴着雕刻着家族徽章的戒指。他准是在你面前掏出怀表，假装在看时间，实际上是为了向你显示他那镶嵌了昂贵宝石的表盘。他准还暗示你他手头有很大一笔资金，出于某些不便明说的理由，他很希望能存在法兰西银行。”
虽然这位名侦探的推理能力和观察能力在报纸上已经被描述了许多次，但是银行经理还是觉得他说这话时就好像他在旁边亲眼见过一样。
“天哪，我追踪他很久了，他就是亚森·罗平！上次血红宝石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完呢，他准是打定主意要向这次的圣诞树钻石下手了！”
福尔摩斯从怀里取出一个记事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许多符号。他往前翻了一页，这一页上贴满了照片，看起来简直是各色职业人物的大杂烩。福尔摩斯将本子竖起来，亮给在场的三个人看。
“亚森·罗平善于乔装，他随时可以装扮成一位意大利男高音歌手、伯尔尼旅行推销员、西班牙斗牛士或者是俄罗斯医生（注：本句出自《亚森罗平探案集》）。但是再神奇的化妆术，也不能改变面部骨骼的位置。”
他取出其中两幅放大后的照片底片，当两张半透明的底片重叠时，两个完全迥异的人物形象的眼窝、鼻梁和头顶的位置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在场的三位观众面面相觑，银行经理激动地大叫道：
“我也觉得是！对了，他还带了一位个子高高、绿色眼珠的同伴，那家伙一直神情怪异，眼睛到处看。就是这个绿眼睛的在前天的一个聚会上一直缠着我，问了很多我工作上的事情。当然啦，我一句话也没有向他泄露。”
福尔摩斯问：
“那位卡特先生对你说什么了吗？”
“他那位绿眼睛的同伴一直在套我的话，拐弯抹角地问了我很多银行如何保证安全的问题。卡特先生本人也问了很多钻石的事情，他很感兴趣，天哪。”
“你给他看钻石了吗？”
“当然没有，两个人我谁也没给看。不，事实上是，任何人我都没给看，我绝不干违反银行规定的事情。”
“现在钻石还安全吗？”
“当然！”银行经理斩钉截铁地说，他对这点的笃定就好像他摸得到自己的右手一样。但是下一刻他突然停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有点迟疑了。
“我得要去看一下，我认为这些钻石还很安全。”
“是您以为它很安全，先生，”
福尔摩斯掏出烟斗，冷冰冰地说。
“就算它现在很安全，接下来它也会很不安全，先生们，法兰西银行无法对亚森·罗平设防。钻石可是所有大盗们的最爱，它们既小巧又贵重，既便于携带，又便于切割，然后流进黑市贩卖。”
“不可能，法兰西银行的防盗措施十分到位。”
“啊，是的，是的，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的想法，心存侥幸，宁可相信所谓的现代化电气警铃，却不相信我的警告。”福尔摩斯的语气半是挖苦半是嘲讽，“实话告诉你，一团蘸满□□的棉花，一把绝缘电线钳子，外加一支高压火焰喷枪，就能巧妙绕过这些保险专家鼓吹的铜墙铁壁了。还要我给你举例吗，先生们，肖尔曼男爵城堡里丢失的波提切利画像，奥尔加亲王夫人失踪的绿宝石头冠，他们都跟你们今天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结局是怎么样呢？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先生们！”
现在轮到银行董事紧张不安地发问：
“那末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够再迟疑了，听哪，在今天下班钟声响起来之前。我甚至敢把话放在这里，要是我们再迟来哪怕一个钟头，这批钻石准消失得干干净净。”
福尔摩斯指了指巴黎警察署的伯纳德警官。
“将钻石交给我们，放到巴黎警察署，由我和巴黎警察们一起保管。”
代理署长伯纳德明显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但是银行经理是个谨慎的人。他犹豫地看了看银行董事，这是在这三个人中他最熟悉的一位同僚——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于是拿起钥匙，往地下走去。几分钟之后，他又重新从地底下冒出头来。他手上捧着一个四英寸见方的保险箱，那可是十万法郎。福尔摩斯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折叠手提袋，小心翼翼地将这个保险箱放了进去。
银行经理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如释重负的事情，他抹了一下头上的汗。
“要小心亚森·罗平的诡计，要小心，”福尔摩斯有力地挥舞了一下他的手杖，将视线转向伯纳德警长，“你能保证警察署里每张面孔都是你所熟悉的吗，警长？我们不能让这个江洋大盗有任何可趁之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