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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 真龙现身 ...

  •   长久担惊的感觉被薛逾之那封短短的信驱散,又见俭之虽然消瘦了些但气色尚好,林浅的担心俱都放下,一路哼着小调回到锦河苑自己房中,意外看见同室的池儿也在,惊疑道,“池儿,怎么你没去锦秋宫?”

      池儿在南府当值,身形苗条,舞姿柔美,乃是最受首席乐师沈大家器重的舞者,今天静妃娘娘寿辰,锦华皇后早就令沈琮编排了一支舞曲,领舞的自然是池儿。虽说在众乐师眼中她如珍如宝,可在这些贵人眼中也不过是个伶人,又因锦华皇后也参加锦秋宫的筵席,池儿对这场舞上心的紧,常常在家里也不肯闲着。

      可此刻原本应该在聆音阁的舞榭里舒展广袖的人间仙子,却眉蹙轻愁目含深怨地呆在自己房中,自然令林浅惊诧。

      池儿却只冷冷地抬头看了林浅一眼,便翻身躺下。

      她这冷淡性子林浅早就习惯了,知道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平日里暗中对自己颇为照拂,当下还是涎着脸凑了过去,掰着池儿的肩膀,关切道,“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身子不舒服?这两日有些凉,别是伤风了吧。用不用我去靳嬷嬷那里帮你熬些姜汤过来?”

      任林浅恁般哄劝,池儿只是闭着眼睛不言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锦珠一般,滚滚而落,倒令林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姑娘,孟姑娘可在?”正尴尬间,外间门口有人轻叩着门板,柔声问道。

      那声音颇为怪异,既娇柔的如同女子,又暗隐着爽朗之气,一听便是哪位公公。

      林浅走出内室,见门口立着一位朱衣太监,正怀抱着麈尾笑眯眯地看向自己。

      在这宫中,能着朱衣的太监不超过十人,均是一等管事品级,与三品朝臣比肩,林浅见了来人忙躬身施礼道,“婢子孟林浅见过大人。”

      那太监上前一步,虚扶了林浅一把,道,“孟姑娘客气了。小的四贵,我家主子听闻姑娘画艺精湛,因想新收拾几间房子,想请姑娘过去参详几幅梁画。”

      “这……,都是宫里人以讹传讹了。我只不过是绘制了几幅衣裳图案,哪里画的了梁画,承蒙主子厚爱,却麻烦大人替婢子回一声吧。”林浅乍听了四贵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婉言拒道。

      自履门宫到锦安宫,再到如今这位不知是哪个宫的主子,她的名声也未免太大了些。卢妃与文贵人那里还好说,到底是自家人,锦秋宫静妃娘娘那里的管事公公她虽未见过,却听蓼心提过,叫做连安。颜之宫中同其他几位公主一样主事的却是个嬷嬷。面前这位公公无论是哪个宫里的,他的主子林浅自觉还是能避则避。

      一双纤细的手握住林浅的手,却是池儿,竟是颤抖个不住,林浅回头看她,却在她的眸子中看到了罕见的恐慌。

      池儿虽然是南府炙手可热的舞者,常在各宫登台,但也难见各位主子和主子身边的管事之人,不过四贵四公公的大名,她却不止一次耳闻,能让四公公踏足这寒鄙的锦河苑,饶是池儿也拿不准宫中那位混世魔王又兴起了何等念头,当下稳住心神,立在林浅身旁,恭敬地施了个礼道,“婢子夜池,见过四公公。”

      四贵却并不认识她,只是客气地冲池儿点点头,转头对林浅温和笑道,“孟姑娘,我们可否走了?”

      林浅还未答话,觉手背上被池儿轻轻一掐,已听池儿赔着小心道,“四公公,不知道是什么要紧差事?你看这天眼看就黑了,青阳宫距离锦河苑又不近,来回一趟便费不少时辰,等她回来夜色就沉了,锦河苑偏僻,不如让婢子陪她同去,或者明日再去领了差事不迟。”

      四贵仍旧是一副笑颜,轻缓吐出的话语却毫无商量的余地,“如今北方大涝,难民纷纷涌入京中,主子这些时日都在忙着协助太子殿下安置难民,并没什么空闲,今日若非静妃娘娘千秋,他也难得休息,就劳烦孟姑娘辛苦一趟吧。若是时辰晚了,或就在青阳宫委屈一宿,或差人送姑娘回来,都随姑娘。”倒是从头到尾都没理会池儿。

      林浅“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应对。

      听四贵的语气,倒是容不得她再做推拒。

      可青阳宫是她梦魇一般的地方,下午与俭之会面她都特意绕行,谁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不知她的微名是如何传到那位高高在上的晋王耳中的,如今竟直接差了他青阳宫中的管事大太监亲自前来宣她,偏偏还如此客气。

      “这几日风凉,她向来身子娇弱,最禁不得夜风,四公公可否稍待,容婢子给她加件衣服?”却是池儿伶俐,知道青阳宫的规矩严苛,见四贵不允她跟着,也不敢再要求,又见四贵对林浅言语间颇为客气,当下便拿林浅多病做借口,果不其然,四贵听她如此说,连连道身子要紧转身到院中等候。

      池儿一把拽了林浅走进内室,二话不说便打开林浅的柜子,扒拉了一会儿,拿出林浅入宫后发的一套秋装,摸了摸仍觉太薄,便又打开自己的衣柜,自其中拿出一套水绿色衬裙来,将两套衣服一并递到林浅面前,轻吐两个字,“换上。”

      “晚间应该也不太冷吧,忍忍或许就过去了。再说,四公公不是说了,实在冷了,我便在那里宫女房中借宿一夜罢了。等会儿还要用墨,万一污了你的衣服,我如何过意的去?”林浅拿着池儿的衣服颇不自在。

      池儿本就是个极爱美的姑娘,那水绿色的衬裙猜得颇为合度,袖口襟口处又绣着锦葵,比普通宫装不知增色多少。

      池儿见她不动作,干脆上前自己动手,帮林浅将衣服换上,道,“青阳宫是什么地方,由得咱们轻易歇宿?不过你若是有心求晋王青睐,倒是可以多在青阳宫走动”。

      语气到底有些酸意。

      林浅只觉池儿说这话时,双唇紧抿,往日布满寒霜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冷漠,遂也不敢说话,任她为自己打点。

      一切收拾利落,林浅正要转身去打开内室门,听池儿轻声在她耳畔耳语了句,“我方才话说的过了。你也莫怕,不过是画个梁画,倒不见得这点小事晋王也会亲自过问。若是差事办得有什么不妥,终究有七爷为你撑腰,千万莫慌。”

      语毕,不等林浅开口,便一手拉开内室门,一手轻推了林浅一把,将自己微红的眼睛挡在门后。此刻,心中的疑虑惊怕她却不便对林浅明说,只能等筵席结束看能不能将此事告知给七爷。

      林浅一路跟着四贵朝青阳宫行去,一路思忖着池儿方才对她说的那句话。

      七爷,七爷,原来池儿竟是俭之的相识。她这一向对林浅的照拂关怀,背后定是俭之的安排。她只知道颜之同卢妃费心护佑,却不知就连俭之,也在丧妻之痛中,留了几分心思给她。都说皇家亲情淡漠,骨肉寡情,她如今却再不做这般想了。

      饶是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步步行来,她却始终脱不出薛逾之亲人的荫蔽。就算是简单的一句爱屋及乌,也足见心底良善。

      一路无话,四贵引着林浅进了青阳宫的大门,果然与履门宫赤云阁这些地方不可同日而语,连颜之的承欢宫与青阳宫也有着云泥之别。

      光就面积来说,青阳宫便是承欢宫的三倍。华殿高宇,垂柳碧湖,处处彰显着章帝与锦华皇后对这个幼子的宠爱。

      “孟姑娘,你且在此间稍坐,看看时辰,锦秋宫的筵席可能还有一阵子,待主子一回来咱家便去通报。”四贵面上的笑意愈发亲厚,眼神却闪烁不明,领着林浅到了一间偏僻宫室,另安排了一个宫女伺候着,便退了出去。

      那宫女只是规规矩矩地奉了茶给林浅,便拿着茶盘立到一旁。

      林浅原以为只是画几幅画便可以走人,现在看来还非得见这位传说中的晋王不可,内心紧张了几分,挺直了身子正襟危坐,不敢乱动乱看,觉得这一通坐着竟比与薛逾之坐帐时还拘谨三分。

      天色很快暗沉下来,那宫女又不声不响地将一旁的灯烛点燃。

      “宁寅,你来下。”宫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缝,有细脆的声音自门缝中传来。

      立在林浅身后的宫女偷偷瞥了林浅一眼,便碎步出了门,顺手将门掩上,门外细细的说话声隐约飘进林浅耳中。

      “你怎么回来了?殿下和鸢姑姑呢?”是方才伺候林浅的那位宫女低声问。

      唤她出去的那位宫女似乎有些心有余悸地道,“殿下仍在锦秋宫呢。方才为了一杯酒同成王爷差点吵嚷起来,小阜将军去劝和,殿下一杯酒全洒在小阜将军面上,我看得真真的,因那酒入了眼中,小阜将军痛得咬牙,殿下也不理会。眼见着是因庆贵人前日说的话,同小阜将军生分了。鸢姑姑因嘱我先陪小阜将军回来,并给嫣然姐姐带话,给殿下熬些醒酒汤。我寻了一圈也并未见着嫣然姐姐,你可曾见着她了?”

      叫宁寅的宫女未即刻答话,许是摇了摇头,才又叹口气道,“也难为殿下生气。这宫里谁不知道殿下打小同奉尊主一同长大,最是情谊深的,都认了他们是对欢喜冤家。庆贵人却偏偏为小阜将军求娶奉尊主,殿下自然是有怨的,好在皇上并没立即允了,想来皇后娘娘也自会设法的。”

      “谁说不是呢?就是鸢姑姑和嫣然姐姐也早把奉尊主当成了正经主子,哪里想到竟还有这番波折。我不与你多说了,还是早点去给殿下熬下醒酒汤方是正经。”

      宁寅进了屋,照旧看也不看林浅一眼,只静静侍立在她身旁。

      等了四五盏茶的工夫,隐约听见外间一阵吵嚷,又过了片时,四贵才重新踏进这间宫室,“孟姑娘,主子回宫了,此刻去了膳房用解酒汤,沐浴后便过来,请你先过去书房等他。”

      出了这宫室,穿过几道回廊,一道雕花拱门,林浅跟着四贵进了名为“抱朴斋”的地方,那门匾上的字颇为苍劲,若是出自薛瑾之之手,倒是令她钦佩三分,只是大门一开,扑鼻便是一阵浓郁的古怪香气,熏得林浅直皱眉,暗道,堂堂一国亲王,竟将自己的书房弄得如此香气馥郁,怪道朝野上下都传言说他是天下第一纨绔,混世魔王头领。这苍劲卓绝的字体,绝不可能出自他手。

      “主子特意吩咐了,孟姑娘若等得无聊,这些书籍尽可翻阅。”四贵指了指周遭的高耸书柜对林浅道,亲自为她奉上一杯热茶才退出门去。

      林浅捧着热茶,慢慢啜着,觉得味道颇有些怪,仔细品咂却是极香的,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向四周草草看了看,见这书房中书籍虽多,其他物事却也不少,四面墙上挂着琴箫笙管,还有些不知名也不认识的乐器,也不知这晋王是附庸风雅还是真正雅好曲艺。

      书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珐琅彩花瓶,玉芝如意扇,翡翠玉净瓯等物事,随意拿出一件,怕是都价值连城,林浅不敢妄动,也并不对古玩玉器倾心,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了一遍。

      行至书桌旁,见笔架旁摆着些公文,上边偶有批注,朱红色的字体与“抱朴斋”三字如出一辙,想来那匾额竟是章帝钦赐。

      桌案正中铜貔貅镇纸下乃是一叠画着女子图像的宣纸。

      好奇心顿起,林浅将手中的热茶饮尽放到一旁,绕至书桌后。

      大多图上画的都是同一个素衣女子,却轻纱蒙面看不清楚面容。或抬手扶额眉峰微蹙,或眉间喜乐眼角轻扬,或静立灯下笼在暗黄灯影中。

      翻看了几页,林浅总觉得那女子眉目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其间也有几幅红衣女子,眉目间带着一股英气,或手中持剑,或端坐高头大马之上,虽只有一面之缘,林浅也认得出,这便是那位盛乡侯家盛气凌人的小女儿,杨奉君。

      倒是看不出,风流纨绔的晋王却还有这般钟情的女子。

      最底下掩着的一幅,却只着色了一半,林浅耳畔轰隆一声,如闻炸雷。

      画中的女子一袭蓝色宫装,懒懒蜷在木椅中,面色酡红,唇角含笑。身畔是一株三尺高花树,三朵盛放的璨白花朵,映着画中女子的容貌,真个是人似花娇花如人俏。

      林浅双手颤抖着将那幅画卷重新放在最下方,一时间思绪纷繁,那个好心自玉钩湖中捞了自己出来,西直门外伴自己送走程浮,琅清殿清辉中同赏盛放韦陀花的人不过是西门的普通侍卫,却为何这晋王的画作这般细致逼真。

      王晋,晋王……

      林浅猛地惊起,这般明显的暗示,她竟直到此刻才想明白。

      不知是因为坐得久了,还是真正从心底开始害怕,这一起身,林浅的双腿竟发软地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方晃了一下,便被人环住腰际,一阵浓烈的酒气直冲鼻翼,竟比这书房中的古怪香气还刺鼻许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真龙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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