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消受美男恩》苏照

30、所谓亲人

　　唐天傲不是一个面恶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还是一个美男。风姿卓然，仪表堂堂，用这八个字来形容他毫不为过。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地弯弯地，腮边还会有两个酒窝，而每次看到他笑，唐静的娘都喜欢用手指戳他的腮帮子，这时他的表情都会变得十分有趣，笑容就那么抽搐着没了，两条眉毛怪异地拧到一起，像是吃了满口的黄连又忍着不敢叫人知道。但此时他却用极为凌厉的目光对着唐静，他的亲生女儿，并且二话不说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你来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唐静只在他开口的那一瞬指甲就掐入了肉中。
　　七年前他这样，七年后的今天他怎么还这样？实在看不下去，唐三姑一下子挡在了唐静身前指着唐天傲质问：“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该受到的惩罚她也受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周伯却在两边看，两边为难。
　　“为什么？当年我就说的清楚，既然做了不该做的那就要承担后果，你应该还记得！”在唐天傲心目中这是原则，纵然是自己的女儿也是一样，更何况唐静犯下的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
　　“可是……”事情能一样吗？的确，在唐玦死这件事上唐静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她并未杀人，没有理由让她承担所有的责任吧？一下惹出了满肚子火气，唐三姑忍无可忍地就要上前理论。忽然唐静一把将她拉住，从后走了出来。
　　“七年前的事情我无话可说。我现在只求你去救我的朋友，他是无辜的。”放下身段，以卑微的姿态站在唐天傲面前看着他，祈求地看着，像小时候一般。
　　“从你跨出唐门的那一刻起，你的事情再也无我无关!”唐天傲目光定了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还是转过身，“你走吧！”
　　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动容，却还是这样的答案。抑制住胸口的起伏，唐静接追问道：“如果我有水魄冰晶呢？”
　　“水魄冰晶？”唐天傲蓦地一惊，一边干着急的唐三姑也是好大一个意外。
　　水魄冰晶是江湖传说中的至宝，有着枯木逢春的功效。据说它冷澈如冰，光洁剔透，活人用它可以延防衰老，死人用它可以尸骨不化。一直以来很多人都想得到它，希望可以保住青春，但真正见识过的人却少之又少。当年为了保存唐玦的尸体，唐天傲还曾到处找寻过，没想到会落到了唐静的手中。唐三姑却意外的是，唐静竟然以它和唐天傲谈条件，可在鬼城时慕容晟告诉过她，她根本就没有拿到东西。
　　迟疑了许久之后，唐天傲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你走吧，那东西我不需要！”说罢，他缓缓地往内走去。残阳斜照，将他孤独身影在地上拉得好长，好长……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拒绝，这是要逼迫她断了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念想吗？“你没的拒绝！”压抑地太久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唐静一声大吼震惊了所有的人，唐天傲停下了脚步。
　　“阿静……”
　　“大小姐……”
　　唐三姑和周伯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唐静眸光冰结，表情全无，直直地看着前方不再有任何的悲伤流露。停了也不知道多久，她才冷冰冰地开了口：“水魄冰晶我已经放入了大哥的棺中，取出来他随时都会灰飞烟灭。”说完冲着唐天傲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告辞！”，转过身她头也不会地就走了。
　　这叫哪一出？
　　面面相觑，唐三姑和周伯都是一脸茫然。过了好一刻唐三姑才想明白怎么回事，也顾不得唐天傲了，她赶忙就去追唐静。而在她离去很久之后唐天傲缓缓地转过了身，周伯看到他痛苦地看着前方，听到他握紧的拳头发出了一连串“咯咯”的声响……
　　很多时候事情本不复杂，只因为人心中的矛盾才变了样。
　　对于发生的这一切唐三姑满心唏嘘，对唐天傲是同情，对唐静却是心疼。她了解他们俩，都是一样的倔强。如果当年唐天傲可以不那么固执，坚持着他那个狗屁原则。如果唐静愿意退一步，去求着原谅，他们也许不会闹到这种地步。唐静怕求唐天傲不成，早先便潜入了唐门，将水魄冰晶放入了唐玦的棺中以此来逼迫唐天傲就范。以唐天傲不受别人恩惠的性子，最后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但相应付出的代价却是她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
　　天色渐晚，山林寂静，苍凉的北风呼呼地穿行其间，萧瑟地人心也凉了。
　　跟了一路都没看到唐静有任何的情绪流露，说过一句话。唐三姑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担心表现出来，硬挤出了笑容问她：“阿静，晚上你想吃什么？”不经意的口吻却是在意的眼神，问话的时候也是一直看着她的侧脸。
　　唐静没有回答，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地继续向前走着，走了许久她忽然一停，道：“你做的辣子鸡丁！”
　　“哈？”不曾想过是这个答案，唐三姑懵住了，唐静却是理也不理地又走了。
　　辣子鸡丁？她想吃辣子鸡丁？望着对方的背影总觉得不大对头，辣子鸡丁唐三姑她不是不会做，只是做的时候需要翻炒辣椒，她是那种一闻到那辛辣味就会被呛地三天说不了话的人，真做了这道菜岂不是要了她的命？想着唐静的坏心眼，她抑郁地就要跳了起来。她可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她想吃什么的，她倒好，还要戏弄她……但很快，她又欣慰地笑了，到这会儿都还没忘了怎么戏弄人，看来自己的担心也都是多余的了。
　　晚饭时分唐静和唐三姑赶回到了倾心阁。此时正是吃饭的高峰期，大厅内满堂宾客，座无虚席，跑堂的小二们频繁地穿梭在桌席之间，呈现出一派热闹景象。倾心阁吃饭的地方和投宿的地方是分开的，想要到后院的客房就一定会经过吃饭的地方。
　　两人到了之后站在走道口观望了一刻，在大厅内没有看到慕容晟他们。唐静觉着也许是大家等着他们，于是转身就往里走。一前一后，两人刚走了几步。突然楼上的雅间里传来了一声特别夸张的嚎叫：“救命啊！”，那声音极具震撼效果，喊完了，满大厅都没声音了。
　　唐静没把这当做一回事，头也没抬地只顾自己前走着。唐三姑却是盯着那楼上看了看，看了又看，“那声音怎么那么熟？”她问她。
　　有热闹可看，你哪次不觉得熟？唐静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瞬间，那喊声却是又来了：“救命啊……”还是一样的内容，但是明显地这一声气弱了很多，还是一样的声嘶力竭。
　　稍地一顿，唐静脸色一沉道：“慕容晟！”
　　“我就说嘛，你还不信！”唐三姑两手一摊就在看她，只不想她都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冲了出去。
　　慕容晟也算是个人物，之前一起遇险那么多次也没见他这么鬼叫的，现在叫的这么惨，不要出了什么大事才好！
　　“砰”一脚踹开那雅间的大门，唐静几乎是冲进去的，进去之后她就傻眼了。慕容晟双手护着脖子不断干呕，脸上潮红一片痛苦地直翻白眼。他身旁站着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看着圆乎乎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抱着他的小白貂，拉着白貂爪子在拍着他的后背一脸都是茫然。而在一旁，还有一个看着在喝着茶的中年女子，那女子好像喜欢看慕容晟那倒霉催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上了。
　　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唐静往里走了一步。那一老一少也看到了她，丢下手里的东西都扑了过来。唐三姑随后而至，却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扑了个满怀。
　　“姐……”
　　“阿静……三姑……”
　　默契十足，不用准备地便是异口同声。被揽入怀中的那一刹那，唐静激动地有些说不上话，很久才有了欣喜的笑容。唐三姑却早就咋咋呼呼地叫开了，“大嫂……小安……我好想你们啊……”
　　“骗人！”闻言，唐夫人一把推开唐静，斜视觉看着唐三姑。
　　“真的，真的呀！”唐三姑拉开唐小安，举着手要对天发誓。
　　唐夫人上下扫视了唐三姑一遍，不以为然道：“想死人的人怎么脸大了一圈？”
　　听得此话，唐三姑意外地瞪圆了眼。
　　“腰圆了一倍？”接着她又再补充，唐三姑的表情直接变成了欲哭无泪。
　　看完唐三姑她又在看唐静，却是手捏着她的腮帮子捏了又捏，那眼神渐渐地忧郁起来。“小时候长地多像我，小圆脸呢，肉嘟嘟的小圆脸呢，怎么现在变得跟那面瘫似的，出门谁还认得你是我生的？”她刚说完，唐小安立马衣兜里掏出了一把油炸的小丸子放在了唐静的手里，“姐，快，这可是我最喜欢的！”
　　“……”有种十分久违的错乱感，唐静哭笑不得的看着圆乎乎的小妹妹。
　　唐夫人爱好特别，总觉得白白胖胖叫做福相，她整天想着的就是把家里的孩子养成那样。当年唐静还小的时候，他们家孩子常被镇上的人称作一锅汤圆，一顶一个圆。不过后来，唐玦越长越像他亲爹，刚毅的轮廓也逐渐凸显，算是残了。再后来唐静被驱逐出唐门，又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也算是残了，现在只剩下唐小安还在按照她理想的状态茁壮成长。
　　妹妹好意，姐姐怎么好不领情。唐静笑了笑，瞄了一眼手里的小丸子，“芥末味道？”她鼻子尖，进屋时就闻到味道了，实在很难说的上喜欢。
　　“嗯，芥末馅儿的！”唐小安乖巧地点了点头，扔了一颗在自己嘴巴里后哀怨地看向慕容晟，“他全扔了，好浪费，姐姐你会喜欢的吧？”说着又看唐静。
　　唐静定定地看着手上的那一小把僵持了许久，对妹妹口味的独特表示敬佩。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明白慕容晟嚎叫的意义了。生长于江南水乡，吃惯了清淡小菜的慕容公子他又怎受得了这样的重口味？
　　重逢后的喜悦一扫阴霾，慕容晟主动请缨叫了酒菜来招待唐夫人和唐小安。入座时唐静和唐三姑是靠在一起的，唐夫人却是硬挤到了他们中间，兴高采烈地一手拽着一个。小汤圆唐小安则是靠着了慕容晟。
　　喝了两盅酒，听唐三姑讲了些这些年的漂泊经历，刚到精彩之处突然唐夫人桌子一拍，大骂唐天傲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见识过唐静的豪爽，唐三姑的夸张，再见到这样的唐夫人，慕容晟立马眼睛就直了。只不想，下一句她又哀怨起来，“哎，你们看我多辛苦，整天被那臭石头关在家里一步都不能出去，都生绿苔了……”
　　“……”就您老那路痴性子，不看着行吗？唐静和唐三姑面面相觑，动作一致地避开她的目光闷着喝酒。唯独不了解情况的慕容晟多了一句嘴：“那夫人，那您是怎么下山的？”
　　“嘿嘿，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啊，找人在后山开了一条通往山下的小道。从大道上下山要一个半时辰，从那儿走只需一个时辰。所以我比阿静和三姑先到咯！”唐夫人洋洋得意地瞅着众人。
　　听到这话，唐静喝酒都开始觉得不安稳了。您老就不能悠着点，您跑是小意思，可唐门里肯定又沸开了。说到此处，唐夫人忽然一顿，“阿静，这次你做的够绝的。”
　　她话音一出，气氛立马凝滞了。
　　唐三姑缓缓地放下筷子看向唐静，唐静却是垂下目光默不吱声。慕容晟不知道其中缘由也明显的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全场就憨憨的唐小安吃地专心，丝毫没发现异样。
　　“娘……”
　　“我知道，我看过云倦了。他中的是苗疆的‘食心’蛊毒。开始发作时会心口疼痛伴随着轻微咳嗽，随着时间推移病情加剧，最后中毒者的内脏会被蛊虫咬食殆尽，但最关键的却是中毒者死之前要承受等同于万箭穿心的痛苦，很多人受不了，中毒之后就自杀了。我看云倦……”
　　“对不起……”这情况她知道，也正因为知道才愈发痛苦和焦心。父亲和云倦，两人之间她只能做出选择。
　　“什么对不起，对付你爹那老顽固就要这样！”唐夫人赞赏地拍了一把唐静的后背，眼珠子一转立马笑开了，“你们不知道，你们走的时候他脸都气绿了。”
　　“就是就是，鼻子也是歪的！”四喜丸子塞了满口，唐小安听到一个她终于能插上话的，忙不迭附和。一开口丸子掉了下来，砸地面前的小碗也都翻了面。她贼兮兮地盯着大家看了看，筷子一戳，全当没看到地继续咬。
　　看着她那滑稽的一连串动作，大家都笑了。低沉地有些压抑的气氛渐渐缓和了过来。
　　上菜的小二又端来了一盘子椒盐大虾，慕容晟殷勤十足，挑了个大的剥了壳也这就先送到了唐夫人碗里。唐夫人眸光动了动，瞅了瞅唐静，又瞅了瞅碗里堆积如山，海吃山吃的唐小安，道：“我说慕容晟，干错你嫁来我家做女婿吧！”
　　“哈？”慕容晟看到她瞄了唐静，便是觉得这话就是说他们俩。心头一喜就将脑袋凑到了唐静身边，“伯母真觉得合适？”
　　瞅着嫂子那高深莫测的样子，唐三姑翻动着眼珠子咬着虾，总觉得应该有热闹可看。唐静不予表态，只是喝酒。
　　不想慕容晟刚刚问完，唐夫人接着就道：“当然合适，不然我家小安至于认死地吃你给夹的菜吗？”
　　“噗嗤……”这会儿不是唐三姑一个人了，唐静也喷了。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唐小安一脸茫然地在看众人，完全搞不清状况。大概只有慕容晟知道这个滋味该怎么形容，哭笑不得啊哭笑不得！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已经很晚了。因为唐夫人那不太认路的坏毛病，大家没敢多留她，酒席散后便是送着她和唐小安出了客栈大门。慕容晟说他们一老一小赶夜路不安全非要跟过去，于是送人回去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头，不过他那借口却是谁也不信。临走前唐夫人还交代唐静三天后把云倦带上山，好似吃准了唐天傲一定会出手救人。唐静没说什么，唐三姑却是一直在纳闷。今天是腊月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今年没三十，三天后岂不是大年初一？选择这个时间这个事真的好吗？以唐夫人的性子，隐隐地她总觉得她选这个时间里面会大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