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裂痕》龙飘雪

50、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丹尼尔走进“黑玫瑰”酒吧的时候，里奇贝里奥正在吧台里洗杯子。店里没有客人，吧台和两边墙上的电视屏幕都亮着，消了音只有图像在乱晃。墙角里老式的点唱机正播着一首听不出名字的歌，音量调的很小，猛听上去有点儿像是呻吟。椅子全都冲上倒放在桌子上，地板看上去也扫过了，烟灰缸里干干净净的。

　　里奇贝里奥留着很短的头发，一米八几的个子，身体强壮，站直身体时像一堵黝黑的墙。他听到有人进来并没有抬头，注视着手里正在洗的杯子，头也不抬地说：“对不起，打烊了。”

　　里奇那条名叫“法里斯”的拉布拉多犬正趴在酒吧最里面的台球桌上，听到声音便抬起大脑袋来看丹尼尔。店里光线很暗，依然弥漫着重重的烟气让丹尼尔无法看清它的脸。但丹尼尔知道，它要是会说话，一定会说：“你没听见我老大的话吗？咱们打烊了。”

　　“嗨，里奇。”丹尼尔扬了扬手。

　　里奇抬起头，“丹？”他说，狐疑却不失热情，“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擦擦手，伸手过来，“你有多久没过来了？两年？”

　　“没有那么久。”丹尼尔跟他握手。里奇用力摇着丹尼尔的手，眼睛直视着丹尼尔的眼睛。这种老一辈人的习惯让丹尼尔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不会又有哪位失意的朋友需要安排工作吧？”

　　“怎么会，肖恩还好吗？”

　　“他去了一个兄弟的车行，偶尔帮我跑跑单线。”里奇扁了下嘴，露出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丹尼尔感谢地笑了一下：“我想跟您打听点儿事儿，里奇，要是您有时间的话。”

　　里奇偏着头，招待客人时的可亲眼神顿时变冷，但很快又恢复了晴朗。他不置可否地偏了下头，双手一撑坐到身后的小冰箱上，摊了摊手，“好啊，要不要来瓶啤酒或是别的什么？”

　　“我可不敢麻烦您，里奇。”丹尼尔坐到他对面的吧凳上，两只手很自然地放在台面上。

　　里奇打开身旁的冰柜，粗壮的手臂伸进去在里面摸，“别净说好听的，不敢麻烦我你小子就不会来了。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会捞到什么。”

　　丹尼尔为他的一语双关笑了笑，“随便什么都好。”

　　里奇哈哈大笑，“你小子简直跟你老子一个德行……是一瓶……”，他抽出胳膊，因为冰块的原因他的胳膊有些发红，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让我看看……啊，一瓶淡啤……看来你今天就这运气，你就凑合着吧。”

　　他将啤酒递给丹尼尔，自己则伸手到后面的酒架上，看也不看地就从架子上取下一瓶伏特加。他拧开瓶子，随手抄起只杯子往里倒了一些。然后他放回瓶子，举举酒杯示意。

　　“干杯。”

　　“干杯。”丹尼尔喝了口淡啤，淡得似水的味道让他微微撇了下嘴。

　　“你想打听什么？”里奇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微笑，灌下一杯伏特加，又伸手向架子上摸去。

　　丹尼尔将啤酒瓶子向旁边推了推：“关于‘影子’夏尔，您了解多少？”

　　里奇又倒了一杯，将酒杯举向荧光灯，清澈的酒液融进一片白光之内。他一边用手指转动着杯子，一边说。

　　“这个嘛。”他的目光停留在杯子上，“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才对。他可是‘中国小子的’伙伴。”

　　“夏尔失踪了，在绑架了克里斯（沈正直）之后就不见了。他最后的行踪是在阿姆斯特兰。我有理由相信，夏尔的失踪与塞巴斯汀（沈正仁）有关。在此之前，我一直相信他是在我所了解的那个所谓的公开任务中出了意外。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他有事瞒着我。”

　　“外面都知道你那个小朋友是他弟弟。”里奇仍举着杯子端详，语气有些调侃地说。

　　丹尼尔的身子向前探了下，“里奇，我没有开玩笑。这件事已经开始蔓延，在它无法控制之前，我必须知道他失踪前的真正生意是什么？雇主是谁？我必须知道。”

　　里奇放下杯子看着丹尼尔。他看上不去既不像生气也不像是懊恼，只是他强壮的身躯似乎突然静止不动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丹尼尔，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丹尼尔可以隐约听到他鼻腔里细微的呼吸声。与其说他在看着丹尼尔，倒不如说他是透过丹尼尔的身体，看着很远的某个人或某个地方。

　　“你知道这行的规矩，我只是个中间人。”里奇静静地说。此时，法里斯从台球桌上跳下来，啪哒啪哒地走到吧台前，它歪着脑袋瞅了瞅丹尼尔。然后它跳上丹尼尔前面的吧台趴下。

　　“它想你了，丹，想让你给它拍拍。”里奇说，“它喜欢你。”

　　丹尼尔伸手拍了拍法里斯的头。法里斯抬起头来呜呜了几声，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然后用冰凉的鼻子依偎着。

　　“你跟那个小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到许多传言。”里奇往杯子里倒了深一指的伏特加，又拿过个杯子倒了一些推到丹尼尔面前。

　　这是可以继续谈下去的信号，丹尼尔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说实话，否则他什么也别想从里奇嘴里打听出来。

　　丹尼尔知道答案就在眼前，同时却又游荡在视线之外。

　　“他对我非常重要。最早我只是想替正仁照顾他，后来……有点儿超出想像了。我不能允许自己让他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险，我不能，里奇，我不能。”丹尼尔仰头将伏特加一饮而尽，“那种感觉实在是……无助，我讨厌这种感觉。我必须承认，我想我是爱上他了。里奇，我现在能理解这种感情，真真切切。为了他的安全，我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里奇盯着面前的酒杯，不肯正眼看丹尼尔，脸涨得通红。他不说话，好像思维已经被某个极遥远的记忆带走了似的。半晌，他才用低沉阴郁的声音说：“小子，你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吧？”

　　“千真万确。”

　　里奇停顿了一会儿，“……你应该去找找你的老朋友，以前的老朋友。”然后，他不由分说地拿过丹尼尔面前的空杯子丢进水池，指了指门，“现在你可以走了。”

　　丹尼尔看了眼里奇，依言站起来，冲里奇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我会盯着你的。”

　　丹尼尔没回头，只是冲后扬了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