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裂痕》龙飘雪

24、第二十四章

　　通常下雨天不太容易叫到计程车，乔西库克在药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空车。她抬腕看了眼表，如果快点儿的话应该可以赶上未班车。她把手包顶在头上快步向车站的方向跑。雨下得并不大，却细密地很，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衣襟。乔西感觉有些冷，她拉了拉领口，躲在车站的雨棚下哆里哆嗦地等车，不时地搓搓手。等了一会儿，公车终于来了。车上只有三个人，坐得很分散，乔西找了个靠近司机的位置坐下。今天来取药的病人似乎比平时多，她在药房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现在一放松下来，感觉非常疲惫。车子晃动的节奏很舒服，让人有点儿晕晕欲睡。乔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好不容易挨到到站。她下了车，仍然把手包顶在头上朝公寓跑去。

　　跑到公寓楼下，乔西发现楼口似乎蹲着个人。她放慢脚步，警觉地从手包里拿出“防狼喷雾”握在手里。乔西慢慢走近，发现那人低着头蹲在楼口，双手死死捂着胃，偶尔低低地呻吟一声。出于职业本能，她犹豫了一下，“先生，您怎么了？”那人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双眉痛苦地扭在一起，头发被雨打湿，一缕缕地贴在额前。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您的胃不舒服？”乔西揣在外衣口袋里的手仍握着喷雾，和那个人保持着距离。

　　“没……没什么……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那人艰难地喘息着，他抬起头低声道：“对不起……请问……有酒吗？”

　　“酒？您疯了吗？！胃不舒服怎么可以喝酒！”乔西几乎是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男子似乎很意外，他诧异地眨了眨眼没说话。可能是胃又开始疼痛，他咬着嘴唇闷闷地又低下头。乔西想了几秒，“您在这里等一下。”她绕过男子快步走进公寓。她租住的公寓在二楼，很快她拿了个马克杯下来，递给男子。

　　“喝点热水会有帮助的。”

　　“谢谢……”，男子感激地接过去，把杯子送到唇边，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刚喝了两口，男子猛地将杯子放在地上，单手捂着嘴干呕。

　　“吐出来就好了，没关系的。”乔西很自然地拍着男子的背。

　　男子捂着嘴，猛地冲到雨里弯腰呕吐。吐了一会儿，男子复又转身走回来。他弯腰拿起杯子递给乔西，“谢谢，十分感谢。”

　　“您最好赶紧回家。”乔西耸耸肩，接过杯子转身向公寓里走。门关上的瞬间，乔西听到男子在门外说：“小姐，我叫路德维希库尔曼，可以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路德维希库尔曼，乔西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并未答话。

　　乔西走进家门，随手将马克杯放在门厅的小柜上。她脱下外衣，甩掉高跟鞋，赤着脚向浴室走。冲了个热水澡，乔西包好头发，裹了条浴巾坐到梳妆台前。她审视着镜子里年轻却没有神彩的脸，抬手摸了摸额角，自嘲地笑了笑，幸好没有留下疤痕。两室一厅的公寓一个人住大了些，当初考虑租住这里时是想和那个人一起生活。现在，那个人存在的所有痕迹只有那个马克杯而已。她曾经想把那杯子也丢了，却不知为什么还是留了下来，也许是想祭奠一下自己曾经付出过的真爱吧。

　　等到乔西再下晚班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这天的天气不错，天幕中点缀着几颗晶亮的星。乔西下了公车，默默地往公寓走，远远看见一位身着深蓝色风雨衣的男子站在楼口，正朝她过来的方向张望。也许是楼里哪位女士的男朋友吧，乔西并未多加理会，但是这么晚了，她仍然警觉地将手探进包内。

　　乔西越走越近，男子突然迎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乔西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躲，“您要干什么？！”

　　男子向后退了半步，他摊开两手，“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有意想要吓您。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库尔曼。您还记得我吗？”

　　路德维希？乔西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她审视着面前的男子，高高的个子，亚麻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深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这张脸似乎也在哪里看到过。

　　路德维希略带失望地继续道：“您不记得了吗？那天下雨，我突然胃疼，是您好心给我了一杯热水。”

　　“啊，原来是您。”乔西恍然大悟，“您在这里干什么？”

　　“等您啊。我一直想对您表示感谢，却不知道您的名字。所以我一直等在这里想再碰到您。今天终于等到您了。”

　　“您一直等在这儿？”乔西笑了，“我是上早晚班的。”

　　“早晚班，您在医院工作吗？”路德维希微笑着问。

　　“在药房工作，我是名药剂师。” 乔西注意到他笑的时候，唇边会露出个好看的酒窝。

　　“您真了不起。”路德维希发出声自衷地赞叹，“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想请您喝杯咖啡表示感谢，可以吗？”

　　乔西突然想起上班时同事间开的玩笑，说她的星座这周会有艳遇。难不成真的这么准？她看了眼路德维希，欣然点了点头。

　　乔西的前男友很大男子主义，认为女人就应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对于她的工作完全不感兴趣，也从来不过问。他只会以命令的口吻要求乔西做这做那，甚至连□□都以他的满足为结束。而路德维希……很不同，他一直安静地听着乔西说她的工作，时不时还会插话询问。乔西对他所表现出来的关注不免觉得很受用。当她得知路德维希在法兰克福大学以半工半读的形式在读研究生时，愈发觉得他很可爱。

　　“您的男友一定为您感到骄傲。”路德维希在听完乔西讲诉完一桩医护纠纷的处理过程之后赞叹道。

　　“我没有男友。”乔西低头喝了口咖啡。

　　“对不起，我看您没有戴结婚戒指。而且，像您这么出色的女士，我不是有意……”

　　“没关系。”乔西觉得路德维希很不错，看上去很顺眼，至少不令人讨厌。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路德维希送乔西回公寓，两个人礼貌地道别。

　　“乔西小姐，我还有机会再约您出来吗？”

　　“那要看情况。”

　　“希望我有这个幸运。”路德维希微笑着和乔西道别，“祝您晚安。”

　　“晚安。”

　　在此之后，路德维希又约了乔西几次，吃吃饭，看看电影，逛逛街。两人的关系开始慢慢地亲密起来。路德维希会记得乔西的喜好，咖啡里加奶不加糖；喜欢看言情片；喜欢佩带金色的饰物……而这些恰恰是乔西的前男友从末注意过的地方。终于有一天，乔西主动邀请路德维希上楼去喝杯咖啡。

　　“您这里真整齐，您应该去看看我的宿舍。”路德维希环视房间。

　　“您和室友两个人住吗？”乔西一边倒咖啡一边问。

　　“嗯，是的。”路德维希坐到沙发上接过杯子，“谢谢。有时他带女朋友回来，我就无处可去了，呵呵。”乔西笑了笑未做回答，品味着他话里隐含的意思。

　　路德维希注意到架子上那个马克杯。杯子孤零零地放在架子上，看上去并不是经常使用。他放下咖啡杯，站起身走到架子前，指着那个杯子问：“因为我用过，所以不用了吗？”不知道为什么，乔西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伤感。

　　“不，与您无关。”乔西也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杯子，随手放回架子上，“是上一段爱情的句号，本来应该丢掉的。”

　　“您不用对我表白什么。”路德维希凑近乔西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要现在在我身边就可以了……”乔西抬起头，撞上他的目光，被那里面蕴含的感情所吸引，她不由自主地缩短着他们之前的距离。路德维希吻过来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一个月后，在路德维希再一次“无处可去”时乔西向他提出同居的建议，路德维希似乎有些惊讶但没有反对。很快，路德维希带着行李和乔西住在了一起。说是行李，他只有一个背包里面有几件随身衣物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路德维希除了必须参加的面授课程之外，基本上呆在家里写论文。有空的时候他会写点侦探小说，他说想创造出像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样不朽的作品。乔西很欣赏他这一点，要知道现今社会上像他这样坚持自己梦想并愿意为之努力的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时间，路德维希都很安静，他似乎总是在思考些什么。乔西对此并未在意，因为她开始喜欢成为他的第一个读者，有种初夜般兴奋又害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