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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幻听恐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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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于德峰挨揍那天起,安茉就开始把沙子装到布袋里,每天趁没人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击打简易的沙袋。高兴的时候打,不高兴的时候更要打,手打肿了打疼了,甚至打青了,还是要坚持打。安茉早就不需要一双芊芊素手,她要的是一双有力气的能当防身武器的手。
大年三十儿的晚上,尤其是十二点钟声敲响之后,所有的人家都跑出去放鞭炮。过去流传着一个说法,谁家的鞭炮声音最大最响,谁家的鞭炮在响的过程中间不断捻,从点着之后能一直响到最后,就说明新的一年这家的运气滚滚的好。
安茉喜欢在年三十儿的晚上坐在外面看鞭炮齐鸣,各种升腾的烟花火炮之后,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火药味道。就像有人喜欢闻汽车尾气一样,安茉喜欢闻空气中浓郁的火药味道,还喜欢看烟火过后的烟雾缭绕,使得小城市的所有一切都变的朦胧和模糊。
小仝妈做了不少供奉用的馒头、面鱼、生头(用发面做成的蛇形状,蒸熟了丢到面缸里,有保佑一年吃穿不愁的意思,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吃生头),祈祷新一年的好运气。安茉也在年三十儿的晚上迎来了一个特别运气,她穿着衣服睡觉,后半夜除了尿床,还尿湿了穿在身上的裤子。小仝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一年安茉的新裤子是一种横条纹的暗红色的介于卡其布和的确良布之间的一种布料,安茉尿床之后,暗红色的裤子就渗出非常不好看的印迹,小仝妈竟然没让安茉换别的裤子,就让她那么穿着。反正安茉也二皮脸了,当第二天早上出去给亲戚朋友或者邻居拜新年的时候,别人问起来,安茉就说自己洗脚不小心坐到了洗脚盆里。
艾姝家的春节过的血腥,且惨淡,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死一个少两个的现实版典故。艾姝哭的死去活来,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每天茶饭不思,外婆家也不去,艾姝妈铁定是活不了,艾姝的外婆跟子女商量多时,艾姝的那些姨和舅舅还是不愿意收养艾姝,其中就包括艾姝的亲妈,倒是肯每家每户出些钱,供养艾姝到成年。
云志开始有幻听,每次他回到家,总是能听到艾姝爸和艾姝妈的房子里有声音。好像有人在对他笑,瘆瘆的笑声,这些笑声永远只是在云志的背后。云志开始不停的做噩梦,梦里总有人掐住云志的脖子让他没办法呼吸,汗涔涔的醒来,黑暗的房间又好像充斥着瘆人的冷笑。尤其是晚上,云志听的更真切。
“谁?谁在笑?有本事出来啊?”云志扯着脖子嚷着,房间里只有睡在他身边的艾姝。
“小哥,你怎么了?”艾姝被云志愤怒的吼声惊醒,她沙哑着声音惊恐的问,云志的表情在黑暗里像个煞,阴冷的可怕。
“你没听到声音吗?”云志盯着艾姝,他不相信只有自己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我什么都没听到啊?小哥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我怕……”艾姝战战兢兢的卷着被子坐起来,云志在黑暗中的表情让她害怕。
“睡吧!”云志用整个被子盖住自己,倒头就睡,悉悉索索的笑声又开始响在云志的耳边,云志掀开被子也不说话,下了炕穿上衣服就走。
“小哥,你去哪儿?”艾姝眼巴巴的拽着云志的手臂,冬天的夜晚黑的早,六七点钟就漆黑一片,艾姝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呆着。
“睡你的觉!”云志甩开艾姝,大踏步走了出去。
小芝根本想不到云志会大晚上找她,而且还要带着她去远郊区的砖厂。腊月里工人都放假了,砖厂空荡荡的,连值班的人都没有,周围黑黝黝的,都是收割后的农田,除了砖厂空闲下来的给工人临时休息的小砖板房外,砖厂更像是荒郊野地。
“干嘛非要来这里啊?”小芝缩着肩膀,打着冷战,跟在云志身后,她是拗不过云志的,说不上三两句,就被云志拖着走,走着走着就变成她主动跟在云志的身后小跑着,等到了砖厂的空地,小芝才发现黑夜里的空旷地是如此的让人恐惧和敬畏,她不得不紧紧的靠在云志的身上,半步也不想离开。
云志径自走到砖厂空地中间的土堆子上,看着空旷的黑暗,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声喊起来,“来啊,有本事你们统统来啊,要了我的命啊?我有什么害怕的?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们?那些让我生不如死的人为什么不害怕?那些比我更该死的人为什么不害怕?该死的是他们!”
小芝被云志歇斯底里的喊声吓到了,她缩在军大衣里面瑟瑟发抖,不知道云志到底想干什么。空旷的砖厂隐隐约约回荡着云志的喊声,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压抑在心中的愤懑似乎全都消解在黑暗中。
“你怎么了?我们回去吧?”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小芝终于不安的打破静谧,云志皱眉看向夜空的深邃眼神让她紧张。
云志的眼神从一望无际的黑夜转向缩在军大衣里面的小芝,他的喉结涌动着原始的本能,小芝惊惧的表情似乎让云志的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开始慢慢的苏醒。云志一把抱住小芝,把头埋在她温暖的怀里,小芝还没反应过来,云志已经疯狂的亲吻起她冻得哆嗦的嘴唇和冰凉的脸颊。
“不要……在这里……”小芝哆嗦着,她不太喜欢眼前的环境。
云志一把扯开小芝的军大衣,整个的把她抱在怀里。那些积久了的恐惧、怨气和邪恶,终于找到了可以释放的地方。云志粗重的呼吸在暗夜的墨色里,尤为的清晰。
有时候,女人是男人的唯一出口。这个世界真奇怪,成也女人,败也女人,但还没办法少了女人。
艾姝不安的在房间里辗转难眠,失去艾姝爸和艾姝妈的房子突然之间就变得空洞,失去了家庭的意义。艾姝开始怀念艾姝妈在的日子,她恨过这个懦弱的女人,明明只是自己的姨,但她却比自己叫姨的那个亲妈更勇敢,至少还收养了她。
云志带着寒夜里的风雪大踏步的推开门走进来,茫然的艾姝看到了一脸桀骜不驯的云志,带着藐视一切的表情。这种表情让艾姝没来由的着迷,她喜欢这个不是她哥哥的男人,那种喜欢超越了艾姝内心所能承受的范围,让她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云志。
“小哥,你去哪儿了?”艾姝卷着被子坐起来,她现在不太敢任性,没有艾姝妈,自己的那些姨和舅舅也都不愿意直接收养她,艾姝就剩下了云志可以依靠。
“睡觉吧。”云志脱了大衣,抱起炕上自己的褥子被子,转身就走。
“你不在这儿睡吗?你去哪儿?”艾姝慌了,她想着云志是不是也要离开。
“我去大屋睡。”云志看了一眼艾姝,他突然觉得这丫头挺可怜的,完全失控的局面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最开始想的,不过是妻离子散而不是两败俱亡,杀死一个少两个,最倒霉的,当然是艾姝。
“别过去啊,大屋里死人的……”艾姝的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她想着云志是不是疯了,虽然艾姝爸死的那天,云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没看到大屋里弥散的到处都是的血迹,但从邻居和外婆家的人口中,艾姝是能感觉到大屋里凶煞的恐怖的。
“我不怕,你睡吧。”云志没再搭理艾姝,抱着被子褥子径自推开大屋的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他记得自己当时擦了三天,才把地上和炕上的血迹清除干净。玻璃窗户上已经补了新的玻璃,冬夜的寒风吹击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音,云志拉亮了房间里的白炽灯,昏暗诡秘,白炽灯淡黄色的灯晕一闪一闪的,偶尔里面的灯丝还会炙红色的闪那么一下。
云志把被子褥子铺到炕上,脱了衣服钻进冰凉的被窝,他拉灭了电灯。黑暗的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响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不知道什么的声音,似乎窗棂外的风声更大了,云志冷笑着闭上了眼睛,来吧,好的坏的,恨的恶的,有本事就冲他来好了,若是心念中的那些恐惧不能让他死,那么他就必定有本事和能力让别人死。
既然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那么他必定要用它们来践踏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