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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耽美】云霁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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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云霁篇
②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可惜他的天空,再也没有煦明。】——云霁
燕依自云霁回京后又经常去找云霁玩,只是如今云霁事务缠身,实在没法抽出时间去陪燕依。看着燕依委屈的样子,云霁无奈地拍拍她的头:“乖,等我得空了就去府里找你。”燕依也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去。
终于有一天,云霁觉天光明媚,又无事,便去了公主府,没想到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哭声。
是燕依在哭,哭得梨花带雨,周身一众婢女忙着安慰她。
云霁还从未见过活泼生气的燕依哭泣的样子,他赶过去来到燕依身边,就见燕依冲进他怀里。云霁皱了皱眉,随即便抱住她安慰着。
“乖,不哭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阿霁,父皇想把我嫁到胡国去!”燕依的泪水染湿了他的衣襟。
原来是要与胡国联姻?也是,此次虽燕域得胜,但与胡国打打杀杀的,对两国都无好处。
“燕依,你身为公主,就该负起作为公主的责任。明白吗?”云霁温柔地扶起燕依,对她说道。
燕依红着眼睛抬头看他,“可我喜欢你呀!”
云霁扶着她的手僵了僵,喜欢……我?
他没料到燕依会喜欢他,不他本来也是做这打算,靠燕依与老皇接近的,只是眼下已有了燕歇。且燕依在此时此地对他说这种话,实是把他吓了一跳。
燕依见他不说话,急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云霁温声答道:“燕依,我很喜欢你,但也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
燕依的眼泪越加汹涌了,看得他心慌。
“依……依,别哭了,我更喜欢你笑的样子。”云霁愈加温柔,但安慰的手段也越来越僵硬。
许是这句话起作用了,燕依哭泣的速度慢下来,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言语,直至云霁已告辞离去也没来及反应。
【“别哭了,我更喜欢你笑的样子。”】记忆中似乎有稚嫩的童声也这么说过,然后时间流逝,被她雪藏在脑海里。
原来,是他。
云霁出公主府后,看着这宫殿,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些许悲慨。
皇家人,真的是比一般人苦啊。
看着送他出门的朱砂,便说:“照顾好你家公主。”朱砂点点头。
以前的燕依,是如此的爱笑,是那么的娇俏,站在阳光下,灿烂的会让人移不开眼。
可如今,她……是自己害苦了她……
云霁从神游中晃过神来,抬头便看见朱砂的满头青丝和那破旧的簪子。
可现在自己又没带多少银两,便拔下自己头上那根簪子,递给了朱砂。
“云公子,你这……”朱砂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簪子。
云集笑了笑,“朱砂,收下吧。当是我对你照顾燕依的谢礼。”
朱砂忙摆手道:“这怎么行,我只是一介婢女。况且照顾公主是我的本职。”
“你还是先收下吧,我也知道这簪子用了许久旧了很多,但好歹质料上乘。改日我再送你些新的。”云霁坚持着。
“云公子,我不是这意思!”朱砂难得的急了。
云霁把簪子塞到朱砂手里,转身说道:“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他的背影便慢慢淡在流金夕阳里。
“哎,云.……”朱砂焦急的想要喊住他,却在看见簪子的那一刻停止了呼喊。
她渐渐握紧那根簪子,脸上阴晴难定。
原来,是他。
为了方便,燕歇允许云霁在自己府里歇宿,只是云霁不忙时便会回周府陪陪那对夫妇。
距离那日他被周夫人捡到,约已过了大半年光景。
夫人对他愈加疼爱,他也对夫人愈加敬重。
宛如一对母子。
因为不想把周夫人扯到朝中的暗流里,云霁并没有告诉周夫人自己在七皇子手下做事。
看过燕依后因无大事他便去了周府看望夫人,然后回到燕歇府中。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抬笔练字。
门外有小厮们在闲聊,“嘘,你们听说没,皇上今早召殿下进宫,好像是要把梁家小姐许配给殿下呢!”
“真的真的?听说梁家小姐也是上京数一数二的美人啊……”
门内,执笔的手一顿,墨晕染开来,却被怔忡的眼眸所忽视。
他要,娶妻?
……
梁家也是朝中支柱,燕歇若是娶了梁家小姐,对燕歇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作为他的谋士,应替他高兴的。
只是……
他抚上胸口,
这里为什么会钝钝的?
一夜未眠。
过几天后,为了弥补燕依,云霁邀燕依一同出去游玩,燕依喜不自胜。
他们在路上逛着店铺小摊,途中他还给燕依买了一串手链,虽算不上值钱,但也古朴美观,燕依笑得眉眼弯弯。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走走逛逛,饿了便买些小吃,累了便茶歇片刻,然后,不经意的看见了燕歇,还有伴在他身边的女子——梁然。
燕歇伴着梁然在街上边谈笑风生边闲逛。
那声“然儿”清晰地落入云霁耳中。
莫名黯然之际,燕依却说“咦,那不是七哥嘛!那个是梁姐姐?七哥给梁姐姐插朱簪的样子好温柔好细心呀!梁姐姐笑得好甜……真的是天作之合啊。”语气中带着羡慕。
插簪,温柔,细心,甜蜜,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就像晴空响雷般响在他的脑海。
“七哥!”
燕歇听见叫声,回过头,看见燕依,本想一笑,可当视线看到在燕依一旁的云霁时,笑容却凝固了。
燕依拉着云霁跑过来。“七哥,梁姐姐好!”
梁然婉约一笑。
云霁看向梁然,那女子微睇绵藐,齿若含贝,眉目间婉如春华,姣如秋月,又娇额柳腰,云鬓峨峨,发髻上戴着燕歇刚刚为她插的白簪。
是个淡雅温婉女子,难怪他待她如此好……
“梁姐姐,你们饿了吗,要不要随我们去酒楼吃饭?”
“好。”梁然柔柔答应。
他们行至天香楼,路上只有燕依和梁然在聊天,燕歇和云霁偶尔答几句。
食至一半时,云霁说道:“在下身体不太舒服,恐怕要先行一步了。”
刚刚在解手后在酒楼后院收到同伴的飞鸽传书,他想快些回去谋划!
燕依本要送他回去,云霁说周府离天香楼挺近一人回去就好。
回至周府后周夫人体贴的送上一些药粥说他要补补身子,云霁谢了一番后便接受了。他坐回椅子上,摇头甩去接连几日在心中流连的钝痛感,开始筹划今后之事。
同伴说老皇近日得病,连绵卧榻,这倒是下手的一个好机会。
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他便飞鸽传书回道:三日后在云芳议栈集合。
云芳议栈是专门用来议会的地方,由多个厢房组成,每个厢房隔音效果特别好,在此议会不用担心窃听等问题。
飞行途中,鸽子被打下,看了眼传信的内容,那人眯起眼睛,然后又把纸条绑回原处,放飞鸽子。云芳议栈?呵……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在此时间内云霁在闲暇的每时每刻都在思索着刺杀的计划。到了指定的时间后,他便前往云芳议栈的厢房,随后,又陆陆续续地有三人进入。
“怎么只有你们三人?”云霁皱起眉。
其中一人随口答道,“有不少人不愿意干这危险行当,都退出了。”
“罢了,这也不关我事,我们也只是相互合作而已。眼下,你们可有什么好的计划?”云霁询问道。
那三人五大三粗的样子,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把我的计划说说,……”云霁压低声音开口详述计划,那三人时不时的点头,最后同意了。
“云霁,待把那皇帝老儿给杀了,你打算去哪?”一大汉问道。
“我?四海为家吧……”不由茫然地答道。
他还真没想过若真是刺杀成功,他要去哪儿,又要做什么……
想到燕歇,他叹了口气……
若是能伴在他身边该有多好……
只是,他们注定陌路。
四人聊了一会儿天后便散了,云霁见天色尚早便打算买些礼物回周府。
在周府所处的杨柳巷的巷口处,他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
他止不住地挣扎,蹬腿,“唔唔!!……”
那人把他拐进转角处便放了他,只是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挣脱。
“云霁,你可是好大的胆子啊……”危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霁僵了僵,抬起头,是燕歇。
“刺杀当今圣上?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啊……”那人眯起眼睛,眼眸中孕育着汹涌的风暴。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云霁心里乱成麻,表面虽镇定沉默,但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燕歇看着云霁表面冷静实则害怕的样子,冷笑一声,他还从没见过这人害怕的样子,真是稀奇,“我虽知道你靠近我靠近燕依有你的目的,却没想到你为的居然是父皇。若不是抓了你的那些同伙审讯,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子!”
燕歇在说些什么云霁已渐渐听不太清,他知道燕歇把父皇看成他最重要的人,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还没待云霁想好怎么逃脱,燕歇一伸手就把他打晕了,云霁手中的礼物全撒在了地上,他皱着眉揽过云霁的腰,用轻功带他回了自己府中。
云霁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囚在房中,门外有护卫看守。他在房中呆了五日,燕歇才来到这里。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燕歇沉声问道。
房中的气压顿时低沉,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
云霁沉默了一会儿,知道已经逃不开了,说道:“我不是云霁,我也不是齐域人,我叫纪云。我的父亲,是你父皇最忠心耿耿的手下。当年,我的父亲得知了一样可得天下的宝物的下落,把他告知了你父皇,而你父皇为了不让消息透露出去,秘密地派人屠杀了纪家。纪家满门三百多口,只有我一人逃出生天。之后我辗转逃往齐域,拜在子机尊人门下,然后学成归来,与同样想要刺杀皇上的人合作。我靠近燕依本是打算与她结成连理好接近皇上,后来你出现我便改变了计划。你是皇上最钟爱的七皇子,皇上见你的次数比见其他人多,而我跟着你不仅有个庇护也可多接近上……”的确,他当初在前往羽然国的路上让皇上对他很有好感。
燕歇不动声色地听着,脸上没有喜怒,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走出房门时,才说道:“你的命,我收下了。”
云霁看着关上的房门,闭上眼,他知道自己已经报仇无望了。今后自己的一生,要么就是被燕歇杀了,要么就是被燕歇囚禁一生。
他看着自己掌纹,弯弯曲曲的,堪堪折折的,这一生还真如这线。
手抚上眼,他不由大笑,笑得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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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依自那日云霁中途告辞回府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云霁。她去周府询问,夫人愁眉暗锁地说她也许多日不见了,她又去七哥府中询问,七哥沉着脸说没见过。
她索性便在七哥府里闲逛,听说云霁有时也会在七哥府里歇宿,不知他房间会是什么样。
一路询问后却发现那房间门口有护卫把守,燕依皱起眉头,若说护卫是保护就罢了,只是这凶神恶煞的,看起来说囚禁还不为过。
她堂堂公主,胆子比老子大,当即走过去摆起公主架子说要去房里看看。
护卫们当然极力阻拦,只是对方是公主,他们不好用武力。燕依看中他们这一点,端起公主架子装作一个娇蛮公主,斥责他们不重尊卑礼数,不把她这么个公主看在眼里,护卫们叫苦连连,最后暗想反正他们在房门外守着,那小公主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把人带走,只好答应说让她进去看看。
燕依进去后才发现云霁真的在这里。他和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只是身形,又消瘦了许多。
燕依抽了抽鼻子,有点难过。
她走近床边,摇了摇云霁,“阿霁,快醒醒,我来看你了!”
云霁这几日多做噩梦,睡得极浅,听到叫喊立即就醒了过来。
“依依?”他有想过这房中会出现哪些人,倒从未想过燕依也回来找他。
“阿霁。你怎么会被七哥囚在此处?走,我带你出去。”燕依声音轻轻的,似是要落泪。
云霁摇了摇头,“依依,我出不去的。我这条命……在他手里。”
却听外面声响,似是有人来了。燕依拉起云霁的手腕,说:“定是七哥来了,我带你去与他评理!”
云霁拗不过燕依,只得随她来到门外,看到多日不见的阳光,他晃了晃眼。
燕歇听闻燕依发现云霁的消息后便急忙放下手中事务赶来了。
看到那两人相牵的手,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想到那日四人在路上巧遇,云霁与燕依亲密同伴,他的眼眸就愈加深晦如海。
他们三人在花坛前停住,燕依一直在质问着她向来最敬爱的七哥,云霁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燕歇看着燕依维护云霁,而云霁面无表情的情景,想到那么多日在心中流连不去的酸涩之感,开口沉声问云霁:“你要随她走?”
云霁自然是想离开这里的,但他知道燕歇不会放他走,仍旧低垂眉眼不说话,任由燕歇抓住了他的领口。
燕歇沉沉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目光凶狠。
“你会让我走?”一个讽刺的反问句。
“永远都不可能!你的命在我手里!”
你是我的人!
燕歇气得放开他,云霁倒退几步,却不小心硌着一块石头,身体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往花坛倒下!
眼看云霁的头要撞到花坛的石板上,燕歇眼疾手快地想要去拉他,但燕依却比他更快一步,她直直冲上前,推开了云霁——
“砰!”
一切都只有几秒的时间。
但却好像很漫长。
还没反应过来的云霁从地上爬起,看见燕依倒在血泊中时,脑袋瞬间空了。
燕歇此时也已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依依!”云霁大叫,冲上前去,抱起她。
止不住的泪流。止不住的颤抖。
他抱起燕依就送进最近的房里,看见燕歇还在那里呆站着,他第一次对燕歇嘶声大喊:“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快去叫御医!”
云霁看着燕依那血止不住的流出,不敢去碰也不敢去擦,只是颤抖着握着燕依的双手,喃喃着:“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自己只是利用她,而她却把自己当成唯一……
如今,是自己辜负了她。
或许,真的是天意弄错了。
如果当初自己喜欢上的是这个女子该多好。
这一天真的太过曲折,让人始料不及。
燕歇府里,婢女进进出出,御医来来往往。待燕依状况稳定下来后,云霁便随着众人把燕依抬回了公主府养伤。
皇上由于卧床在侧,不能前来探病。虽如此,府里探病的,煮药的,来来往往人流不息。但云霁坚持燕依要清静,除非要事重人否则不能进燕依房里打扰燕依。
而无论朱砂和其他婢女怎么说,云霁一直都守在燕依床头。
一天。
两天。
三天。
四天。
五天。
六天。
七天。
这七天,人渐渐少了。而云霁也没跨出公主府一步,累了就睡,醒来就继续守着,直到又累了。
这第七天,燕依终于醒了。
“来人,来人!依依醒了!”云霁马上朝殿外大叫。
“依依,你还好吗?没事吧?”云霁眼内布满血丝,他紧握着燕依的手,关心地问道。
“云霁?你怎么在这?还有,你怎么这幅摸样?”燕依红了眼。
云霁一听,鼻尖一酸,抱住了燕依:“七天了,你终于醒来了。”
“你守了我……七天?”
“是啊。如果你不醒来,我恐怕要带着愧疚活下去了。”
原来背负着人命是这么难受的感觉。
“傻瓜,我不是答应过你要永远陪着你吗?”燕依虚弱地笑了笑。
“你何时说过?”云霁疑惑的问。
燕依依旧笑着,说:“在梦里面呢。”
看见燕依还有精力调笑,云霁也就放心了。
“看你这幅模样,快去梳洗下吧。”燕依说道。
“好,我先给你叫早膳。”
云霁叫完早膳后去了偏房洗了澡,又换了衣服,梳洗了一番,又吃过早膳,看见镜前的自己
已恢复神采不再颓废后就又进了主房。
看见燕依已又睡下了。他放下心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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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灾难总是接踵而至的。
几日后,云霁正在沏茶时突然朱砂进来了,“云霁公子,可听说了?七皇子死了!”
七皇子死了!燕歇死了!
犹如响雷般在耳畔不断响起。
这怎么可能?
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
四肢止不住的发凉颤抖,连不久前才发誓的今生再也不要见他都抛到脑后了。
“朱砂你照顾好公主,我去去就来!”云霁说完就飞奔而去。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呐?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没事。
原来,想遗忘,是那么难。
云霁急速奔跑着,来到了燕府门前。
门上挂着许多白灯笼。
一派萧条。
云霁呆呆地看着那白灯笼。
他绝对没死,只看到白灯笼怎么能判断他死了呢!他勉强安慰自己。
一晌后才又咽了口唾沫,推开门,进去。
向上望,楼上的外台无人,四周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府里怎么无人?
正寻思时突然四周出现了好多弓箭手,楼上的小台也出现了人。
是他。
“你没事?”云霁问出口,语气中带着焦虑。
“呵,恐怕要你失望了,我可没事。”
“没事就好。”云霁松了口气。
“云霁,你自投罗网想必是做好思想准备了吧?”此时的燕歇不似以往,一脸狠戾。
“什么思想准备?”云霁皱起眉。
“父皇昨夜惨死,而房内却发现出现这根簪子。你做的事你该不会忘了吧?”
燕歇拿出一根木簪,是云霁以前戴的别致精巧的木簪。
刹那间通悟了,原来是她!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燕歇眼里隐隐有怒火在跳动。
“来人,放箭!”大声令下。
云霁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箭支射中。
“唔……”一支。
两支。
三支。
四支。
……
直到再也感不到痛,也感觉不到血的流逝。
他看着台上那旁观冷看的燕歇。
的确是高不可攀。
攀不起啊。
……
他想到了父母,母亲温婉地为他熬粥,为他缝补衣裳;父亲开心的抱起幼小的他,不停地旋转,喊着“飞了飞了!”……以前是那么的顽皮,也是那么讨厌父母过分的关心,想要逃离,可在大火中看见他们被压在房屋下的样子时,什么话都说不出。
“爹!娘!”
他喊得声嘶力竭,穿透了这大火,穿透了这苍茫夜色,却再也唤不回那温热的躯体。
父母待他极好。可他却处处跟他们作对。
等到想要弥补时,却已双亲不在。
流下的不仅是泪水,还有无尽的悔意……
在这时,姐姐奔过来了。
“小云,我们要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我们才能为爹娘报仇!”
他抱着爹娘的尸首哭着说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他们在一起!
最后是姐姐拖着他离开。
就在即将成功逃离时,谁料到,一根柱子被烧断,倒下。
眼看柱子要压倒他,姐姐推开了他,喊道:“小云!逃出去!要报仇!别管我们,也别再回这来!”
她喊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可是她已被柱子压倒在血泊中。
他颤抖着摸着姐姐染有污血的头发。
姐姐以前处处欺压他,总是跟他抢吃的又抢玩的,他不止一次说他最讨厌她。
可是现在,她为何又舍弃生命来救他?
忽的想起姐姐好久以前说的:“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我才欺负你呀。”
可他不知道的是,没说出的还有一句。
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我也会保护你。
“姐姐!”
那时他向天咆哮。
响彻夜空。
晃神回来,看见高台上那高高在上的皇子,忆起客栈那一夜的对月对酒促膝长谈,笑了笑。
虽然这一生多坎坷,虽然结局不甚完美,但是能遇见他,已经足够了。
“唔!”
最后一支箭射穿了心脏。
他缓缓闭眼,在尘灰飘扬中倒下。
等云霁倒下时他身上已射有数十支箭,令人心骇。
燕歇走下楼来,就这样站在云霁面前。
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云霁。
“歇儿,你要清楚,你是个皇子,你有责任担负起保卫这个国家,保卫这个皇族的重任,不能因儿女私情而弃公道法制不顾!”
父皇一直这样告诫他。
闭目。
想起父皇的惨死。
父皇,儿臣为你报仇了。
父皇,我杀了那个人了。
父皇,我杀了我喜欢的人。
指尖蜷曲,不住颤抖。
【“父皇我想要那个!那个!”
“好,朕给你!”】
……
【“父皇,怎样才能保护自己爱的人呢?”
“这个问题你长大就懂了……”
“那父皇会保护我吗?”
“当然!你是朕最爱的孩子呀!”
“那歇儿长大后也要保护父皇!”
“傻孩子!”】
……
【“父皇,我愿领兵南下。”
“歇儿,你还小。”
“为了父皇,为了这个国家我愿做任何事。”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
这样的父亲怎能让他不敬爱!
也许在许多人眼里,他的父皇是全天下最坏的人,但在他的眼里,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想到云霁,心便一阵抽搐地疼痛。
他以为他不会再干这傻事了。
他以为他还是有可能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的。
抓住凶手就能为父皇报仇,就能获得群臣的支持。
他因此杀了他亲爱的人。
尽管他不曾把心意向那人表露。
风声疾过,一滴泪水湮没在泥土里。
“大人,这尸首如何处置?”
“扔到乱葬岗。”
说完便离去。
落木萧萧下,那决绝的背影让人透骨凉心。
不日,凶手伏法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燕城,虽然没有告知大众究竟谁是凶手,不管怎么
说,民心终于安定下来。
公主府的燕依听到了传闻。
知晓云霁被射杀后,燕依先是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再是昏迷不醒。
宫内最好的御医说这是心病,难医,先前的身体还没养好,恐怕活不久了。
此后一个月,燕依缠绵病榻,最后病逝。
“他……死了,所以我要去……陪他。这……这是,我跟他的约定,尽管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所以我要遵守……约定,永远跟他……在一起。”她临终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死亡来临瞬间她看见了漫天的桃花,飘落的,纷扬的,娇媚如那一年两个无知孩童天真的笑靥。
她忘记是在哪一年了,只记得当时自己还是个很小的孩子,随母妃去白马寺上香。
母妃在上香时,她在寺内乱逛,结果绕进了一片桃花林。
当时的自己被一片桃红给惊呆了,可最后因为在林中迷路而不知所措的哭起来。
突然间,有人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你为什么哭?”
是一个白净的男孩,看起来略大她两三岁。
“我,我迷路了。”
“这片林子的确很大。我带你出去吧。”
她当时听了立即擦干眼泪,拍着手笑着说:“太好喽太好喽!”
男孩看看她,说:“你以后还是别再哭了,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尽管她当时还小,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是很开心。
最后,那个男孩又带她回到了寺中。
“你叫什么?”
“我叫纪云。不过今天的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我可是偷跑出来的!”
“你放心!”
说完她又问:“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
那个男孩想了想,拿出了个玉佩,给她。
“以后如果你想找我玩的话,就来桃花林深处,那里有一道墙,你就握着这玉佩在墙上摇晃,我一看见,就翻墙过来。”
“好。”
两个孩童的约定就这样达成了。
此后的好几个月,他们都一起在桃花林玩,整片桃花林都飘荡着笑声。
她不问他为什么每次都能看见那墙上的玉佩,他也不问她是什么身份。
孩童就是那样天真单纯,也容易快乐。
有一次,她还无意中发现男孩会吹箫。
“你为何以前不吹呢?”她疑惑地问道。
“我姐姐说我吹的差。”男孩说这话时脸红红的。
“没关系你吹吧,我想听你吹。”
“那……好。”
她托着腮帮子看着男孩吹箫的样子。
是很认真的样子。
他吹箫的样子很好看。
“你吹得很好听啊!”
“是,是么……”
通红着脸。
又是哪一次,男孩对她说:“我们永远一起玩吧!”
她说:“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
可有一天,无论她无论怎么在墙上摇晃玉佩,男孩也没来。
她以为他只是没看到,于是过了一个星期后她又去了白马寺的桃花林摇晃那玉佩。
这次他还是没来。
矮矮的她使尽全力只能使玉佩高于墙,却看不见墙的另一边景象。
所以,她不知道墙另一边的凄惨。
后来,她又去了几次,可男孩依旧没来,于是,她便再也不去了。
记忆中的那道伤痕也慢慢伴着她长大。
她一直记得那次,男孩说:“我们永远在一起玩吧。”
她说:“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她也记得,男孩说:“你别再哭了,你笑起来比较漂亮。”
后来她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如那个男孩一般美好。
他叫云霁,莫名的觉得这名字熟悉。
等到好久以后听到他说了一句“别再哭了,你笑起来比较好看”后才顿悟了。
原来他就是他。
直至她死的时候,她都觉得这是缘分。
上天让她遇见了他,然后分离,又让她在多年之后再次遇见了他并爱上了他。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虽然他至死都没想起她,她至死却念着他。
死亡的脚步渐进,她的大脑逐渐空白。
她看见一个温柔的白衣男子带着笑容在桃花林中望着自己,并伸出了他的手。于是她也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一起进了那桃花林深处。
此生遇见你,是我最美丽的意外。
并不后悔。
所以我来陪你。
“公主死了公主死了!快来人啊!”
此夜,公主府大乱。
现今,皇上驾崩,虽凶手已伏法,但还是人心惶惶,随后一个月,又有公主去逝的消息传来。
太子党早被七皇子削弱了实力,再加上七皇子抓住了凶手,获得群臣支持,又有兵符在身,没有任何意外地登上来了皇位。
半年后燕歇娶梁家小姐梁然为后,两年后其子燕斯出世。
又过不久梁然病逝,燕歇哀恸,发誓不再立后。
再再后来,等燕歇老了之后,有一天,来了一个女人。她说她叫朱砂。
是个很美丽的名字。
但她看起来跟燕歇差不多岁数,都已鬓白。
她跟燕歇说了一件事后,燕歇便变得魂不守舍。
“当日他把那根木簪送给了我。”
“是他父亲把消息透露给我父亲,才会被皇上察觉!我家也才会灭门!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改了名字,祝绮变成了朱砂。他有一个仇人,而我有两个!我恨他,我也恨那皇上!所以我杀了那皇上,又特意遗漏下那木簪。”从某方面来说,她跟云霁很像。都有要复仇的责任,也都改了名字,忍辱偷生的活着——他成了乞丐,她成的是婢女。
“你有何证据?你一个侍女是怎么进入我父皇寝殿杀我父皇的?”
“你可还记得你父皇有个宠妃,是萧贵妃?当年她是被那狗皇上抢进宫里来的,她早就想要他死了。我跟她合作,才杀的他。”
“!!!!”
燕歇惨白着脸退后几步。
“你放心,你那父皇当时已病入膏肓,只吊着一口气。我只一剑便结束了他的性命,他亦不会有痛感。之后,我又逃回公主府,跟云霁说你已死,他慌忙赶向你那。在消息还没被传开时我又乘机逃亡。毕竟只是皇宫的一介婢女,没人会在意,所以我才会活到现今。”
原来当日的“你没事?”是这原因!
是自己错把真心当假意。
是自己怒火过头差点害死了他最后又害得燕依流血,又与他成为陌路。
是自己不相信他只凭他当日的言语与一根木簪就定案认为是他杀死了父皇。
是自己辜负了他啊!
苍天弄人苍天弄人!
现在却已几十载过去,物是人非。
这真相未免来的太迟。
“当时是你捡回了尸首吧?”燕歇的声音一时间苍老许多。
“……你去乱葬岗看过?”
“……是。”
接着他又问:“他的墓在哪儿?”
“在乡野。”
他叹了口气,拿出那根木簪“给他。”
“你为何不亲自去?”
“我太累了……更何况,我哪有脸去看他呢……”
朱砂沉默地看着他,抛下句“去完后我会回来领罚”就离去了。
小村庄内,她到了一处坟墓。
那坟头似是好久以前立的,而且似乎好久没人来过了,杂草丛生。
她往上面插了根香,又照着燕歇的嘱咐把木簪放在坟上。
她坐在这坟上呆呆地想着往事,风刮着树木哗哗的响。
年少时的事大多记不清了。但还记得一些破碎画面。
有次她随她父亲来到了男孩父亲的府上。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她。
“我叫祝绮。”
“我叫纪云。”男孩说。
她望着他的头发感慨:“你的头发真漂亮!可为什么没有簪子呢?”
“昨日漏了,又忘记去买。”男孩有点不好意思。
女孩面带犹豫,想了想,还是了拿出一根木簪。
“这簪子是我娘教我做的,有些粗鄙,但是质料上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吧!不过如果你嫌弃,那,那就算了……”
“怎么会嫌弃呢!好精巧别致!谢谢你!”
……
还有那一夜。
【“小绮,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漫天的大火啊……
“狗皇上,姓纪的,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们!!!!!”】
被烧红的怒眼,下定的决心。
……
【“公主,奴婢名为朱砂。”
“朱砂?这名字很好听呀!你会武么?”
“颇会些。”
“那好!以后你就是我贴身婢女了!”】
……
【“朱砂,那个云霁你觉得怎么样?”
“啊?好像很温柔。”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燕依打趣。
“没有,只是觉得他有点熟悉。”
好像……以前遇到过那人。不过想不起来。而且这不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反而有点不顺心和烦躁。
“我也觉得他挺熟悉的。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遇到过他……”燕依苦思冥想也想不出。】
……
【“收下这簪子吧……”
慢慢淡出夕阳的背影。】
……
转转兜兜,那根簪子竟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也竟找着了那人,她的仇人之一——纪云。
她设计陷害他,又杀了那狗皇上。
后来簪子遗落下来,在燕歇手里。
那一天,纪云,或者说是云霁被射死。尸首被扔到了乱葬岗。
她偷偷前去,把云霁的尸首找了出来,埋到一村子旁边的泥土里。
又为了他立了块碑。
为何要立碑呢?
她问自己,可她自己也找不出答案。也许是因为纪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与她美好过去有关联的的人吧。
立完碑后她就离开了。
再也没有来看过。
此次她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来,也会是最后一次来。
该回去领刑了……
她起身拍拍尘土离去,那簪子被风吹动在泥土上打滚。
精巧别致。
燕歇临终时,把自己唯一的子嗣燕斯召到床前。
这孩子年龄虽小却聪慧,已有皇家威严。
他把当日父皇告知他的关于天下令秘密告诉了他的孩子。
说完后,燕歇整个人就软了,眼眶里淌着浑浊的泪。
他这一辈子先是责任,再是爱人。
为此不知辜负了多少人。
害的云霁惨死,又害那梁然郁郁而终,
对不起啊,
云霁。
最后,他闭上了眼。
之后,燕斯登基,其叔燕朝辅佐朝政,燕域繁荣兴旺。
似乎没有人记得燕依、朱砂、云霁与燕歇之间的故事。
不过本来就没人知道他们的故事。连那知晓一小部分的梁然也在多年前死去。
他们的故事中谁都有错,但谁也都没错。毕竟谁是谁非谁又讲得清呢?
但还有一个人记得云霁。
“霁儿,我等不及你了。”
周夫人慢慢地阖上了眼。
她从不知道云霁的故事,也从不知道云霁的计划。
但知道又怎样呢,云霁在她眼中一直都只是个孩子。
她一直都记得那个孩子好久以前缩在街角在睡梦中流着泪叫娘的样子。
他也只是个没娘的孩子。
她也只是个没儿子的娘。
【云霁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