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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望静静坐一会儿,问区华子:“你还会记起你师兄的好吗?”
区华子忽然间愣了一下,扭开头,然后眼睛红了,我还记得吗?是的,我还记得。
帅望沉默,为什么我还记得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还有其它成年人会象我这样怀念过去吗?我这样,不正常吧?
区华子一只手按在帅望肩上,轻声:“是,我还会记起。”
帅望抬头,看到一双悲怆的眼睛,还有,一滴泪水落下来。呵,念念不忘的,不只我一个。
三残过来,送上药丸:“扁堂主请教主先吃这个。还有一份药,过些时间才能煎好,他问教主是不是经常觉得冷?”
帅望点点头,接过水,手指尖同三残的手接触了一下,三残眉头微微动一下,好冷的手指,他很少碰到比他更冷的手指了,这个人活过来之后,好象即没带心也没热血,甚至没有灵魂。
这种感觉,是不是跟我哥哥亲手杀掉自己爱人后的比较相似?他死了,你还得活很久,这种感觉,有趣吧?
帅望笑问:“冷吗?”
三残点点头。
帅望喝水,吃药。其实他可以处理,他那冰冷的手指,不过,他懒得去处理这种小问题,既然他的心脏觉得没必要花力气去温热他的手指尖,他也觉得没必要把多余的功夫用在这个上。
三残低声问:“问天堡对面的林子着火了,小雷不要紧吗?”
帅望道:“别担心,如果冷家留下他,是好事,不是吗?”
三残微微愣一下,是啊,我是觉得是好事,你也这么觉得?
帅望道:“看得出,你对他很好,但是,冷家也许是更健康点的环境。如果,他留在冷家,当然好,如果他回来了,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三残半晌:“教主,是真心对他好。”
帅望耸耸肩:“我需要假装对谁好吗?”帅望支着头,我好象从来没需要假装过这个,这也是人生一大损失吧?
三残道:“教主不需要。”你从来没假装过喜欢我,所以,应该也不会假装对别人好。沉默一会儿:“教主喜欢那孩子吗?”
帅望呆了一会儿:“不知道,我讨厌所有小孩儿!”
三残问:“你会对你讨厌的人好?”
帅望道:“不会。”
三残瞪着他,呃?
帅望道:“不过,伸手抓住落水的人是本能,何况那孩子的父母是我弄死的。”
三残慢慢垂下眼睛:“有良知,做首领很难吧?”
帅望微笑:“活着都不容易。三残,这次战争结束,你可以去复仇了,需要帮助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叫他们帮你。”
三残沉默一会儿:“我等教主身体好些的。”
帅望沉默一会儿:“可能会好久。”
三残道:“不要紧,我已经这个样子了,报仇,好象是我生命最后的意义了,我不着急结束它。”
帅望道:“你说的也是,不过,你也可以寻找生命中其它的意义,关心你的人,你关心的人,总会在生命里出现,任何时候都不用绝望,那些感动和温暖,总是会出现的。”
三残抬头看他:“新出现的那些感动和温暖,能取代原来的吗?”
帅望苦笑了:“不知道,我也在尝试。你也试试,有结果告诉我一声。”
三残笑笑,点点头:“我会试试。”
另一边韩青看着着火的后方,皱着眉头,小韦在干什么?如果他想打败我们,好象应该烧粮草,而不是烧我们身后的山。现在毕竟是冬天,再大的山林之火也烧不了多久的。
当然,如果有魔教的人跑来烧我们的粮草,活着回去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不过,这也不是你烧山的理由啊!
冷森已带人回来:“掌门,抓到放火的人了。”
抬手扔过来,两个山民样子的人:“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韩青很困惑,不会啊,不应该啊,你魔教教徒,就算你英勇不屈一点也不害怕,也只应该冷笑一声,说些什么你抓到我们也没用我们不怕死魔教必胜教主万岁什么的,你们愤怒什么啊?
韩青看看冷森,小子,你是不是抓错人了?弄两个山民回来胡弄你家掌门啊?
冷森气愤:“凭你是魔教教徒我就可以立刻杀了你!说!你们为什么放火?”
两个山民愤怒地:“谁是教徒,我们是信萨满的!”
韩青这回可向冷森怒目了,冷森也呆了一下,魔教人再有一万个坏处,说一百种谎,可不会说自己是信别的神的,不认魔王可是叛教行为,是最严重的罪。
冷森底气微微不足:“我亲眼看到他们放火的,他们说谎!”
两个女真人跳起来了:“你说谁说谎!我们女真人从来不说谎!火是我们放的,这没错,这山是我们的,我们愿意放火,关你们屁事啊!”
冷森给咽得,硬是忘了他可以过去两个野人一脚让他们在地上打滚了,只会瞪着眼睛:“你你你们!”
韩青终于明白了:“冬季放火不会冒犯山神吗?”
女真人微微迟疑,道:“不会吧。”
韩青笑了:“那么,放火烧山不是你们冬天的常规项目,为什么要在现在放火?”
女真人道:“有人出钱,让我们看到山上冒红烟后,就把那座山点着。本来我们不愿意干,可是他出手大方,给了我们二十两银。”
韩青坐下,微微叹口气,啊,二十两银子,这里物价可真低啊,二十两银子还不够我刚才派出去那队人马加一顿餐的钱。
好吧,不管小韦要干什么,我们总不能把他雇来的无辜山民给砍了。韩青叹气:“放他们走吧。”
冷森瞪眼:“可是……”就这样?
韩青道:“他说的对,山是他们的,不是我们的,既然,没伤到我们的人,也没烧到我们的东西,让他们走吧。”小韦,你倒底干了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啊?
冷森无可奈何,只得对两个纵火犯怒吼一声:“滚!”
然后收到韩青一个跟着他们的眼神,终于安心点儿,点头出去,安排手下跟踪监视。
然后,韩青终于叫冬晨进来:“带小雷去看周瀚,让他传信,我们愿望交换人质,随时。”
冬晨点头:“是。”
周振握着周瀚的手,沉默,没有表情,只是一遍遍轻轻擦去周瀚肩头,嘴角的血。
周瀚也沉默了。
失去功夫,让家族蒙辱,他决定死。
可是,虽然周振什么也没说,他听到魔教愿意交换人质的消息后,眼睛里明显闪过的是喜悦的光。他希望他活着。
周瀚不愿意让他在魔教的伙伴们用一个强大的敌人来交换他这个已经没有用的人,可是这理由,他没法对他父亲说。他父亲只是想他活着。
小雷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地上的人,他认识周瀚,他只是不想说话,可并不傻,这个周瀚,明显受到殴打,他不高兴,伤口太凌乱,记起来太麻烦。
冬晨道:“小雷是魔教派来的使节,他要查看周瀚的伤势,好去回复教主。”
周振微微不安,魔教会救一个失去功夫的教徒吗?
周瀚倒松口气:“我功夫已经被废,回复教主,不必救我了。”
小雷淡淡地重复:“我们抓了一个叫苏无尘的,你们要是愿意换,那就叫小雷去验下货,周瀚什么样,苏无尘就什么样。如果你不要,魔教就留下她玩了。”
周振微微瞠目,这是什么玩意?
冬晨苦笑:“你们教主让他传的话,所以,即使你是尸体,也会交换的,只是苏无尘也会变成尸体。”
小雷很不快地慢慢走过去:“左额,划伤二寸,擦伤若干,右颊淤青,嘴唇红肿,你的牙还在吗?”
冬晨忙拦阻:“喂喂,小家伙,你记主要伤口就行了,这么数下去,你堂叔会疯掉的……”呃,其实这是整韦帅望的好办法,不过对小朋友来说太损了,算了:“你只要记得肋骨折断一处,肩上穿透性剑伤一处,曾被殴打,功力已废就够了,别的伤都会长好的。”
小雷轻声:“不用脱衣服?”
冬晨望天:“我想,他不会喜欢脱光了被你检查的,我想苏无尘也不喜欢这样。”
周瀚也瞪起眼睛:“不用查了,就照这,这位,冷冬晨说的回复教主就好。”寒啊,这小朋友有病吧……
小雷慢慢走过去,伸手按住周瀚头顶,过一会儿,点点头:“功夫被废了。”
然后看着周瀚胸前的血,周瀚惊悚地:“只是划伤,不严重,不用看了。”
小雷依旧盯着那血。
周瀚觉得无限受挫,只得拉开衣服:“只是划伤。”
小雷仔细看看,伸手按一下,确定只是浅表伤口,点点头,表示通过。
周瀚只觉得自己屁股上没受伤真是幸运得不得了。
小雷向冷冬晨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完了,满意了,可以走了。
冬晨欠欠身:“周先生,别担心,掌门已经同意交换人质。应该很快就会进行。”
周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再不能见他儿子了,但是,他儿子活着,总是好的。
冬晨再次欠欠身,告诉小雷:“我们走吧。”
周瀚忽然道:“小雷,请告诉教主……”
周振忽然握住周瀚的手:“我只是希望你活着!不管我以前说过什么,不管我怎么教导你的!这一刻,我只希望你活着!不管你活在哪儿?你明白了吗?”咬着牙,声音哽咽:“别说不!”
周瀚沉默一会儿:“告诉教主,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回家。”
周振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紧紧握住周瀚的手,哽咽难言。
小雷点点头:“我只是希望你活着,不管我以前说过什么,不管我怎么教导你的,这一刻,我只希望你活着……”
冬晨掩面,靠,不是这句,你动不动背一整篇,这不会累死啊?
周氏父子呆了一会儿,虽然小雷的表现很搞笑,可是听着别人重复他们刚刚的对话,忽然间让他们无法自控,泪如雨下,然后抱头痛哭。
小雷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看看冬晨,我做错什么了吗?
冬晨搂住小雷:“没事,让他们独处一会儿就好了。”
冬晨去回复韩青:“掌门,看过周瀚了,是否应该告诉韦帅望如何交换俘虏?”
韩青道:“告诉他,我相信他会守信用,只要他同意交换,我们可以先放俘虏。和谈的事,请另派人细谈。”
冬晨点头:“是。”
韦帅望听到小雷回来,微微皱皱眉头,看起来他师父真被他伤着了,对收留小朋友再也不感兴趣了。只得让小雷进来回复冷家的回答了。
然后韦帅望被小雷整到了,小雷从头复述了所有人的回答:“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让你去看周瀚的,明天一早,我们就把他斩首祭灵。”
韦帅望瞪眼:“这就是回答?”
小雷道:“不,这句话不是要你传给韦帅望的,你不用记这句话,你听明白了吗?”
韦帅望一头栽倒,我靠……你这是整我吧?
韦帅望怒吼一声:“我只要听最后的答复!”
小雷一抖,瞪着他。
韦帅望道:“最后的答复!”
小雷后退一步,继续瞪他。
韦帅望沮丧地,温柔地:“最后他们说什么?告诉我……”
小雷只是看着他。
韦帅望终于气馁:“好好好,我服了,你继续,你继续。”
小雷道:“……只是划伤。周先生别担心,掌门已经同意交换……告诉教主……”韦帅望支着头,一脸要哭,终于听到告诉教主,觉得可以终于可以听到最后答复了,终于支起耳朵,然后听到小雷说:“我只是希望你活着!不管我以前说过什么,不管我怎么教导你的!这一刻,我只希望你活着!不管你活在哪儿?你明白了吗?”
帅望微微呆了一下,忽然间眼眶湿润:“这是,他——谁说的?”
小雷道:“同周瀚在一起的人,周瀚的父亲。”
韦帅望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我靠!你这情抒的,真让我想死去……然后无限心酸,你听见了,人家真正的父亲是这么说的,不是你要去魔教你就死在我面前!你妈的!
小雷继续:“告诉教主,如果可以,我想,回家。”
帅望呻吟着:“这又是谁说的?”
小雷道:“周瀚。”
帅望沉默了。
小雷道:“韩掌门相信韦帅望的诚信,如果他同意换俘,冷家可以先放回周瀚。和谈的事请另派人细谈。”
帅望半晌:“完了?”
小雷点头:“完了。”
帅望一头倒在桌子上:“你妈的,累死老子了。”累死老子了,老子不知为啥忽然间觉得心里被人挖了老大一个洞,老大一个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