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Just A Game》绿桐

12、第十一章 雷欧力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角落。腹部的伤口已包扎妥当，血已止住。我咬牙，想起身，伤口却一阵疼痛。“嗯……”我闷哼一声，伤口不会裂开了吧……

　　“再动伤口裂开自己负责。”旁边有平静的声音。我转头，看见“满脸钉”抱着双臂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我认命地躺下。无所谓，反正本人天生懒虫一条，能一辈子躺着最好。然后后脑勺着地的一刹那，回忆纷沓而至。我蓦地睁大眼睛，“腾”一下坐起身，忍着腹部的疼痛四处张望，却不见女人的身影。我转向“满脸钉”，“那女人呢？”他该不会把女人的尸体抛掉了吧？可是这里哪里有地方让他抛，满室空荡荡，各个角落一目了然。

　　“走了。”“满脸钉”却说。

　　我蹙眉，“走了？”什么意思？“她死了怎么还能走？”

　　“满脸钉”看着我，忽然就笑起来，脸上的钉子碰到一起叮当响。“你以为你能杀了了她么。”

　　我愣住。“什么意思？”

　　“要不是她放水，你一早被她掐死，哪里还能拿得起那双鞋。你以为她动作会慢到你举起鞋再砸下去还不能把你掐死吗？”他很平静、一字一句地说着，没有感情地。

　　我呆住，想了半晌，总算明白。“她放过我们了。”

　　“满脸钉”没有出声。

　　“为什么？”

　　“不知道。”

　　“……你……为什么救我？”

　　“满脸钉”笑，“不救你，怎么通关。”

　　我低下头，“可门已经打开，你可以自己过去。”又何必在这里等我呢。

　　“我已经自己过去过一次了。”

　　我抬头，看他。

　　“可下一道关卡的门不肯打开。”

　　我双目呆滞，半晌笑了。这个世界，谁都不会等谁。除非有利益相关。跟另一个世界其实一样。我挣扎着起身，捂住裂开的伤口，“走吧，我不浪费你的时间。”

　　“满脸钉”没有说话。几秒后他起身，和我一起走向下一道关卡。

　　其实所有关卡对于“满脸钉”这种人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所花费的时间不过几秒，一抬手一扬手之间，对手已经倒地长眠不醒。我已经很有心理准备，所以双眸平静地看着另一个极囚倒下，然后转身推门。

　　眼皮很沉重，可心里的窒息比犯困来得更加波涛汹涌。我咬牙，不理会腹部的疼痛，用尽力气推开通往未来的门。面前却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灯光亮堂堂，另一道石门挡在房间的另一头。

　　我走过去，石门便应声而开。我转头，看着“满脸钉”。

　　然后一起通过。石门在身后阖上，我看见西索坐在空室里打扑克牌。

　　这么……算完了么……我抬头，看见天花板是圆形的凹面。这段旅途很短暂，我看着“满脸钉”宽阔的肩膀想，可是对于我来说，却很长，很长。

　　“真可惜，你怎么那么慢呢？”西索玩着手里的扑克牌，这么对“满脸钉”说。

　　“满脸钉”只是笑，钉子碰在一起叮当响。

　　我走到角落，坐下。

　　“你，”西索却忽然转脸对着我，“受伤了吧？”

　　我低头看看腹部，伤口裂开，白色的纱布已染满血。可我摇头，“没有。”然后再不想理会任何人，摘下头上的鸭舌帽盖在脸上。

　　我的世界终于一片黑暗。

　　小杰他们几个人到达等待室的时候，离截止时间只剩一秒。小杰的出场方式依然轰动叫人乍舌。我看着他们灰头土脸一身污渍，弯了弯嘴角。

　　还说会等我，结果是我等你。可是小杰，如果你不说等我，我也许已经在里头长眠不醒。

　　飞船来接我们的时候，我将那只染上了血的直排轮留在了贱阱塔内。有些事不能忘记，可最起码不希望时时想起来。

　　上了飞船就被拉进医务室，医生帮我止血帮我包扎，还严令我不许乱动只准躺着休息。很好，我很高兴。

　　小杰来探视我的时候，带了一点零食给我，结果差点让医生轰出去。我问小杰他们这一路的经历，他告诉我奇犽是杀手。关于奇犽的招数，他也详详细细地跟我说了。我问他会不会很讨厌死亡，小杰点头。可是，奇犽就杀了人。小杰眉头纠结，想了半晌答可是那是伙伴啊。我于是笑，伙伴就可以杀人么。小杰想了很久，也没想出答案。

　　然后他走了。然后雷欧力来了。

　　我睁着眼睛看雷欧力，有些惊讶。“你来干嘛？”

　　雷欧力提着药箱眼珠往右上方移。“来检视你的伤口。”

　　我转开眼看着白晃晃的天花板，“我的伤口医生已经检视过了。”

　　雷欧力走到床边戴上手套，“谁知道他有没有处理好。”

　　“有。”我应他。

　　“你又知道了。”他顶我，开始检视伤口。

　　我望着天花板，沉默了很久问他：“雷欧力，你为什么要考猎人？”

　　雷欧力看我一眼，“为了钱。”他粗着嗓子答我。

　　“你……杀过人吗？”

　　雷欧力手中动作顿下，看我，没有回答。

　　“如果考试中要你杀人才能通过，你会杀吗？”

　　雷欧力想了一下，“也许……会吧。”

　　“为了钱杀人？”那和为了自由杀人又有什么不同。

　　雷欧力却双目定定看着我，小眼睛里有很老练的光芒。“是为了生存而杀人。”

　　我呆住，然后双眸转向他。

　　“你杀了人？”他问我，又开始忙起手里的活。

　　我摇头，“我以为我杀了，可是她其实没有死。”我顿了顿，又说，“可是，我看见死了好多人。”

　　雷欧力专心检视着伤口，“不是你杀的就可以了。”

　　我笑着闭上眼睛。“可是我看见他们杀人，眼也不眨的。好像已经习惯了在杀人和被杀中存活下来，我想我可能无法适应这种生活的。……我想退出考试。”

　　雷欧力沉默，然后说：“可是你已经在这里了，已经过了很多关。”

　　“但是，”我笑，眼泪从眼角滑出来，“我不是自愿的。”

　　我听见雷欧力的笑声，轻轻的。“不是自愿的又怎样呢，我碰上的事情十件有九件不是我所愿意碰到的，可还是要过下去。什么生活都一样的，自不自愿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在这里了，不如就走下去。”我睁眼，看见雷欧力专注的神情，眼镜下的眼睛有异样的光芒，“面对现实总比躲在乌龟壳里一辈子来得好。”

　　我看他，细细思索他的话，又觉得好像是正确的。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放弃又怎么样，我已经看到过死亡经历过危险，回到小小乡村生活就一定平静么，也许哪天碰上强盗将那里洗劫一空呢，届时我又将是生是死，一无所有又如何活下去。不如走下去面对一路惊险，即便死去也算轰烈活过一场。

　　雷欧力直起身，摘下手套拍拍手，“好了，”他说，“我给你重新抹了药，止血效果很好的。”

　　我笑，看着他走向洗手盆。“谢谢。”

　　他挥挥手，背脊对着我，“不用。”顿了顿，又说，“你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芭蕉叶下面。”

　　我愣住，半晌笑了。说得好啊，我总要见阳光和雨水，不能一辈子要人掩护。“……呐，雷欧力，你是不是想当医生？”

　　雷欧力转头看我，“嗯哼。”

　　“为什么？”

　　雷欧力从鼻子里哼出一团气，“为了赚钱。”

　　“那你刚才帮我止血，我是不是要还你钱？”

　　雷欧力摆摆手，“不用。”

　　我瞪大眼睛惊奇地看他，“你刚才不是说为了赚钱？！”

　　于是他跳脚，额前有迷你十字路口闪现。“啰嗦！”

　　于是我笑。

　　***
　　飞行船在一座岛上降落。

　　下飞船的时候我已经恢复正常。心里的结解开了，便可以雨过天晴。雷欧力大概是我第一个要感谢的，其实我猜想他也许不会杀人的，他不过嘴硬，心却软。不然怎会热爱医生这个职业。我双手放在裤兜里，鸭舌帽斜戴着，望望天空，长长呼一口气。

　　岛屿周围有很多遇难的船只，不过最让我欣赏的是满目青山绿水，别致的风景。想想，在那个世界里，要包下马尔代夫的一个小岛，少说也要好几百万呢。

　　岛上有一对夫妇，他们将一艘船改造成旅馆，供人们歇息。不过，要交一千万的定金。

　　我身无分文。没关系，反正露宿船板也行，我是很随便的一个人。

　　不过其他人不干，于是老夫妇提出让我们潜入水下捞宝藏来作定金。想当然尔，像我这种懒惰至极的人，是不愿意做这种苦差事的。所以我明智地跑去跟小杰组成一组，并先下手为强。

　　“我来分工。”我一屁股坐在船板上，指手划脚，“小杰潜水捞宝藏，奇犽负责看住小杰捞上来的宝藏。”

　　“好！”小杰快快乐乐干干脆脆地应下来，二话不说把外套脱掉一头扎进水里。

　　奇犽自以为很酷地倚在柱子上，“那你呢？”他问我。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做总指挥，负责晒太阳。”所以此刻我正躺在船板上，头枕双臂跷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享受太阳光的安抚。

　　那边奇犽“哼”一声，接住浮出水面的小杰扔过来的东西。

　　我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小杰已经捞了一大箱东西，奇犽站在旁边看天。

　　这里太阳晒得很，还是找块阴凉的地方睡觉比较舒服。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小子，”我指着奇犽，“负责一点，要看东西不是看天。”

　　奇犽的猫眼扫了我一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到我身后，腿一抬把我踹下海。

　　我猝不及防，喝了一口水。手一划，我浮出水面。幸好从小练游泳，不然现在要死掉了，可恶的小屁孩。

　　“你也一起下去捞吧，哈哈。”奇犽抱着双臂笑得欢快。

　　我心有不甘，怒气一上来，也不管那么多，游到他附近伸手扬起水花，泼到奇犽身上。

　　奇犽一愣，脸上衣服上都湿漉漉。他回过神瞪大猫眼怒视我，我送他一记卫生眼作为回报，然后一头扎进水里找小杰去了。

　　“可恶——”身后是奇犽怒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