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嬴秋]花开雪落 ...
-
胤成帝七年，十二月。
拒马和栅栏的影子被火把由上而下斜斜投在地上，拖得极长，随着夜晚阴冷的风不住晃动。身着红色军服的兵卒五人一队，在营地栅栏前来回巡查。从天上看下去如同一窝正满地乱串又有规律可寻的蚂蚁。
隔着宽阔的建河水，对岸同样连绵的营帐和篝火都飘在水汽中，朦朦胧胧，只能勉强捕捉出轮廓和人影。
那是楚卫的军营。
离军和楚卫军隔江对峙已经整整十天，白毅领着山阵稳稳压在建河对岸，赤旅雷骑则由离国公嬴无翳亲自带兵。
已经是后半夜了，巡逻的士兵有些疲乏，上眼皮吧嗒吧嗒就合住，步伐也不稳，纷纷靠在栅栏上小憩，伍长们也懒得约束，左右现在楚卫山阵也没法像羽人一样悄无声息长出翅膀飞过建河。
直到一缕箫声从对岸飘来。
在呵气成冰的冬夜孤冷的箫音像一束极细的钢丝一瞬间勒住了士兵们的神志，让人不由自主背后一激灵。
“一别四年，白毅居然还用吹箫这招。”身着赤红色大氅的男人从营地深处走出，隔着厚厚的衣料也能看出大氅下的重铠，以及腰间一左一右两柄□□。
“王爷！”困倦的士兵们这下彻底惊醒了，纷纷跪拜下去。
嬴无翳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转向身边黑色骑甲的人：“谢玄，你听听这曲子还是不是那什么《慢吹红》。”
谢玄摇摇头：“这首《寒江残雪》是晋北的谱子，大概是感叹冬夜孤寒知己无人的寂寥，白毅现在吹这首倒很是应景，只是他曲中悲意比之前殇阳关一曲更甚了。”
“晋北……”嬴无翳沉吟，“晋北的雪景我倒是未曾见过。”
十八年前还是离侯的嬴无翳率军攻入晋北，那时候虽然也是冬季但整个秋叶城都盖在黯淡的血色和尸体焚烬的焦臭下，自然与饮酒赏雪这种风雅事没法扯上联系。
帝都天启虽然也下雪，但嬴无翳目所能见的是世家大族白雪皑皑下堆金砌玉的奢华，和这股孤冷凝滞的傲然寒意也决然不同。
嬴无翳听着箫声，唇边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忽然觉得一缕梅香萦绕在自己身畔。
奇怪，军营周围怎么会有梅树？
谢玄抬头看着自己主公神色，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谢玄，传令下去，明日拔营。”嬴无翳猛一转身回走，大氅被风扯着飘起来犹如一只展开翅膀的大鸟。
“破了山阵，攻下楚卫，回九原的时候应该是春天吧，到时候路边都是山花，多美。”谢玄站在原地眺望对岸模糊的人影，东陆军王依然是一袭白衣，在火光映衬下分外显眼。
成帝七年的冬天大概太过寒冷了些，一场纷纷扬扬的细雪从离国九原飘到了沧澜道的战场上。谢玄觉得一粒冰渣落在自己眉间，透骨寒冷。
还是等攻下楚卫再告诉王爷这个消息吧，雷胆营都统拢着袖子里报丧的书信，默默盘算。
后来嬴无翳开始喝以前最讨厌的汤药，据说是保健养血的，侍奉过威武王的侍女还说，那药的味道特别难闻，王爷喝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
像是在咀嚼往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嬴秋]花开雪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