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桩风迷峭

17、第十七章：醉月苑（二）

　　妓院轰轰烈烈的一开便是两百多年，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甚至成了整个天界名气最大的妓院，没有之一。
　　不过任何事都有个头。
　　据说素月公主在某次微服出巡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暖泉，便一心想要下此地。胳膊拧不过大腿，醉迷居的老板虽不怵素月，可却忌惮于她的未婚夫墨川。于是只好忍痛割爱，将醉迷居卖给了素月。
　　素月公主花重金买下了醉迷居，自然不是用它来开妓院的。不知道的只道素月挥霍成性，知道的心头却是清楚，素月这么做，着实是为了讨墨川的欢心。
　　醉迷居不再是妓院，名字自然是要改的。醉月苑这个名字，正是素月取的。
　　素月虽然买下了这里，却根本没有在这里住过。大多数时间里，这里都是用来给苍梧洲的门人接风洗尘用的。当然，要一定地位的神仙才有这个资格。譬如山首上神和他的外祖孙阿云。而我，自然是附加上去的。至于苏墨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了。

　　既来之则安之。
　　此刻，我正躺在用小石块围砌而成的小池里，一边舒舒服服的泡着暖泉一边翻看着醉月苑的历史手札。
　　手札里所记录的东西还算详尽，不管是对这里的地质构成还是对素月公主的歌讽诵德，都用了很大的篇幅。唯独墨川那段风流史，被巧妙的跳过了。
　　对于这点其实我也十分理解。即便是素月为了讨好墨川而买下醉月苑，她也不可能大度到自己喜欢的人心里始终挂记着另一个女人。即使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神仙都买素月的帐。
　　自从素月买下了醉月苑之后，墨川的那段往事也随着浮上了水面。传言刚开始的时候，苍梧洲还派了不少门人专门彻查散播传言之人，听说暗地里抓了几个，可是待风波平息之后没多久，便春风吹又生了。
　　如此反复了几回，苍梧洲也被折腾得疲了，干脆两手一撒彻底不管了。后来这件事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到了现在竟然出现了一部以这段往事为题材的折子戏。
　　眼下我手头拿的这本便是。

　　这本折子戏是店外一个小贩兜售于我的，是我趁着山首上神与掌柜交谈的间隙偷偷给买下来的。不巧的是我拿银子的时候被苏墨看到了，不过他十分识趣，并没有当场将我拆穿。
　　对此，我甚为感激，于是邀了他今晚前来对饮几杯，聊表谢意之余，还可以与他套套近乎，往后入了苍梧洲，指不定还得依靠他的照顾。
　　我才翻了几页，便被里面的内容给吸引住了。然而我正看得起劲，一个名字忽然跃入了我的眼里。
　　雁云台纪初瑶。

　　我僵了足足有半分钟时间，然后就像是做错了事般的将折子戏一合，丢到了一旁。
　　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突然想起了楚砚。
　　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日楚砚在服下假死药后对着我唤出“初瑶”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那种无以言喻的柔情。纵然后来我们再怎样亲密，我也从未在楚砚的眼睛里看到那样的感情。
　　我可以肯定，楚砚对她，定然是有情的。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纪初瑶竟然就是那场几乎惊动了整个天界的仙凡恋中的女主角！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梳理起这件事的始末来。可是我纠结了甚久，有一些事情终究还是无法想透。譬如苍梧洲和雁云台一个北一个南，而之间又没什么往来，纪初瑶和楚砚又是怎样认识的呢？
　　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不过我有一点我倒是明白了过来，那便是山首上神不能让楚砚上苍梧洲的原因。

　　如像书中所说的那样，纪初瑶是死在苍梧洲的，那么楚砚必定会记恨于墨川。所以山首上神不让楚砚入苍梧洲实在正常不过。可是就算如此，山首上神为何偏要将楚砚置于死地呢？
　　纪初瑶虽然死了，但相比楚砚来说墨川并不是输家。如若除掉楚砚是墨川的授意，那么纪初瑶之死定有蹊跷。我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那段看似凄美的仙凡恋或许根本没有我想的那般简单，而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有些事情深究不得，于我来说，只需要做个围观群众便好了。
　　我心里如此将自己安慰了一番，正打算拾了折子戏继续往下看，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围栏外传了过来：“天荫姐姐，你可是洗好了？”
　　是阿云的声音。
　　糟糕，我猛拍了一下脑袋，我在这里只顾着享受去了，倒是将苏墨之约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底是我主动约的别人，自己若是先失了约，委实不太妥当。我不敢再怠慢下去，便伸手去拿木架上的衣服，哪知摸索了半天，放衣服的木架依在，衣服却不见了踪影。
　　我顿时一个激灵，现在这般赤身裸体的，怎么可以出去？
　　我焦虑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苏墨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可还好？”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阿云问道：“天荫姐姐，我爹爹问你可还好？”
　　“还……”那个好字还没有出口，就被阿云给打断了：“姐姐说她头有些晕，可能就要窒息了。”
　　我整个人瞬间僵住。
　　紧接着苏墨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的意味：“莫要乱传话。”
　　我听得阿云颇为懊恼的哦了一声，这才稍微放了些心。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我正寻思着衣裳是不是不慎落在周围什么地方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刚起了半个身子，忽然间脚下一滑，直接跌进了水里。

　　池水甚浅，我自是不会淹着。我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可以支撑的东西，可是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我抓拿。我重心不稳，头重重的磕在了石板上。一阵强烈的眩晕自太阳穴传至脑门，我旋即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最后究竟是被谁给救起的，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衣衫完整的躺在床上了。柳沉吟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我接过她手里的碗闻了下，一股刺鼻的药味，不用想，此药定是极苦的。
　　我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苦得我眼泪水都差点流出来。还好柳沉吟善解人意准备了一粒糖，我这才缓过了气来。我朝她道了声谢谢，柳沉吟怔了半秒后，自行退到一边去了。
　　阿云一动不动的趴在一旁的桌子，似乎睡得很香。听柳沉吟说自我昨日摔倒昏迷后，阿云就一直在旁边守着我。苏墨和山首上神都来劝过，可他就是不愿意走，还耍起了小性子。最后谁都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去了。不过阿云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刚守了不久，自己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我见他呼吸平缓，想来正沉浸在美梦之中。不过他一直趴在那儿终究不是个办法，于是准备起身去将他抱到床上来好好睡一觉。
　　然而我的手刚一碰到他，他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骨架似的一软直接朝地面倒去。我吓坏了，赶紧扶他起来。两指探到他的鼻下，还好，鼻息尚在。我稍微松了口气，在柳沉吟的帮助下将阿云抱到了床上。
　　替阿云掖好了被角，我请柳沉吟代为通知一下苏墨和山首上神，自己先替他诊断起来。说来甚是奇怪，阿云的面色不见异常，但唇色偏紫，是为中毒之状。但是他的脉象平滑，又不见任何中毒迹象。更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便是这无故的昏迷。不论我和柳沉吟如何唤他摇他，也不见他醒转过来。
　　我顿时焦虑不已。阿云这孩子平时虽要使些小计，可本性是不坏的。诚然，这事和我并没什么关系，可终究是在我房里惹出的事端，依照前些日子以来苏墨和山首上神对阿云的宠爱程度来，我十分担心我在入苍梧洲之前，就会被天雷劫给劈死。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冷汗连连。

作者有话说

　　让我去史一史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