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龙门》蒙莎

41、【肆拾】

　　卜仓舟一把推开雨化田挡在他身前，提剑往前一阵乱刺。邱莫言和康明春毫不迟疑地应战，一长一短两把剑同时杀过来，卜仓舟却脚下一滑躲开去，换了只手握剑，从令一个角度再刺。

　　他的步伐和剑法全无章法，虽然不曾击中康邱两人，但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被他用极诡异的姿势避开去。

　　康明春的脸色越来越差。众人的眼睛也渐渐花了。

　　卜仓舟明明就在这狭窄的过道里，他们却只能勉强看清有个人影在前面晃动，直如鬼魅。

　　卜仓舟的剑招虽然极其笨拙，却防不胜防。康明春的剑虽然削铁如泥，但如果连卜仓舟的剑也削不中，那便全无用处。

　　“凌波微步！”康明春连连退了几步之后忽然大声说道，“这是逍遥派的凌波微步！你如何会逍遥派的功夫！”

　　赵怀安和邱莫言竟也发出一声惊呼。

　　卜仓舟起先还走得有些生疏，到后来便走得越发纯熟，把一套诡谲的步法走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听了康明春的话，得意洋洋道：“我师父教的，我才是逍遥派的嫡传弟子，今天我要替祖师爷清理门户！”

　　卜仓舟倒是没吹牛。这一套步法的确是卜百豪教的；只是卜百豪能教他的逍遥派功夫也只有这一套步法。逍遥派讲究出世，弟子们只顾着喝酒赏花，厉害的功夫都渐渐失传了，只有这一套逃命用的功夫流传下来。

　　卜仓舟打斗中也不忘回头看几眼雨化田。只见雨化田脸上居然划了一道极浅的伤痕，里面有淡淡的血迹渗出，大约是被邱莫言的飞刀射的。于是急问：“要不要紧？”

　　“留神！”雨化田背手握着剑走到他身后，眼里亦满是惊奇。但是雨化田也很快就看清了：卜仓舟能和康明春邱莫言两人打个平手，全凭这一套奇怪的步法躲避攻击。卜仓舟的剑术实在太烂，即使能躲，也是个左支右绌。

　　时间不多了。

　　雨化田叫道：“哥！剑！”

　　说着将自己手中的剑丢了过去。卜仓舟会意，立刻把那把剑丢给雨化田。只余下母剑的三子剑比他随手捡的那把要轻得多，卜仓舟挥舞起来便没那么吃力了。雨化田接了剑，叫道“让开！”

　　卜仓舟不明所以，还是侧身让他走到自己身边。雨化田一手握着剑柄，另一手两指夹住剑尖，手上运劲，那精钢打造的剑便“锵”地一声断成了十七八截，细碎的碎片如暗器般漫天飞过去。素慧容知道他会来这么一招，抢先趴地躲避。康明春和邱莫言却猝不及防，康明春身形矮小，闪身避过几枚，又挥舞手中的黄金短剑挡掉了几枚。赵怀安大叫“莫言当心”，邱莫言才反应过来，挥起裙角在半空中扫掉了一些，结果还是被最后一枚击中了肩膀。

　　“莫言！”

　　邱莫言捂着肩膀往后倒去，赵怀安抢过去扶住，“要紧么？”

　　“大侠，我来照顾邱女侠。”

　　雨化田和卜仓舟一人持剑一人空手朝康明春紧逼过去，素慧容十分乖巧地过去扶住了邱莫言。赵怀安一时情急，只得道“劳烦了”，让邱莫言靠在她的肩上。正挥剑要打，素慧容忽然冷冷地说：“赵怀安，住手！”

　　伴着她的说话声，邱莫言发出一声惨叫。

　　素慧容手中的匕首深深插在邱莫言的肩膀上，伤口处鲜血汩汩地涌出。邱莫言身上伤了两处，脸色煞白，几乎晕厥过去。

　　“你——”赵怀安生生顿住刺出的剑，脸色变了又变，“原来你——”

　　素慧容冷笑：“哼，凌姑娘对你一片真心，你非但不知珍惜，还和这女人纠缠不清——我今天就先替凌姑娘了解了她！”说罢抽出匕首待要再刺，忽然被邱莫言一把抓住了手腕。雨化田和卜仓舟同时叫道：“当心！”

　　然而已经太晚。

　　邱莫言忍痛发力，素慧容的匕首“当”地跌落在地，脸色煞白，全身抽搐。雨化田冷冷道：“哥！”卜仓舟会意，趁赵怀安朝邱莫言扑过去之际一剑刺过去。赵怀安听到风声，举剑回刺，正好让出一条缝隙来。雨化田挥手运气，往中间凌空劈了一掌。只听到“砰”地一声巨响，邱莫言和素慧容被他的掌风扫得一齐飞了起来。邱莫言到底受了重伤，刚才抓住素慧容吸取内功已经是拼了全力，中掌之后不得不松了手。两个女子一起跌落在地道的尽头，却是谁都不能再伤谁了。

　　雨化田见素慧容无性命之虞，脸上一笑，拍拍手收掌站定。赵怀安和康明春却是因为担心邱莫言的伤，出招越来越快。卜仓舟还在那里挥剑毫无章法地乱砍，几次险些被康明春的短剑刺中。他忍不住大叫：“快想想办法啊！”

　　雨化田却仍旧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不但不动手帮忙，反而说道：“你慢点。”

　　卜仓舟几乎要哭了：“再慢就死了！”

　　虽说如此，脚下却当真放慢了。康明春趁机“刷刷”几剑斜刺过来，卜仓舟的衣服顿时给割裂了几个口子。卜仓舟惊得全身汗毛倒竖，又叫：“小风——啊——”

　　慌乱中脚步也乱了，赵怀安的剑锋从他肩头扫过，划了长长的一个口子。虽然伤口不深，却疼得他连连后退。赵怀安和康明春一鼓作气双剑齐上，剑尖直逼卜仓舟的咽喉。卜仓舟往后仰倒闪避，却被雨化田一把扶住，手托在肋下直拖到后面去。卜仓舟扶着石壁站定，雨化田却顺手拿走了母剑，平平一举，朝赵怀安刺了过去。

　　脚下步伐奇诡，正是“凌波微步”的第一步。

　　赵怀安似是完全没料到雨化田会从那个角度刺去，手臂上被母剑的倒钩勾住，一声闷哼。雨化田一击而退，立刻又转身攻向康明春。

　　卜仓舟两眼瞪得鸡蛋大。

　　雨化田叫他慢一点，原来竟是为了学他的步法？

　　卜仓舟百感交集。犹记得当初初学“凌波微步”，他无论如何都记不住这繁复的步法，卜百豪每天拿着鞭子抽他的脚，整整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才能勉强走对。现在雨化田居然只看了几遍，就学会了。

　　但是走得很慢，偶尔也有偏差。卜仓舟搓搓手，盯紧雨化田的脚步喊道：“震！”雨化田先是一顿，脚步立刻往伏羲八卦六十四方位的“震”位走了过去。手中剑尖一送，便将康明春头顶的两条辫子削去了一条。倘若康明春是个成年人，此时已丧命无疑。

　　卜仓舟和雨化田两人都精神一振。卜仓舟紧接着又喊：“坤！”

　　雨化田不暇思索走到了“坤”位上。赵怀安的剑从他颈边刮过，他顺手一带，母剑的倒钩勾把赵怀安的剑紧紧咬住，两把剑擦出一阵细碎的火花。雨化田左手趁机向赵怀安挥出，两人硬生生拼了一掌，双双被掌力震得退后两步。卜仓舟故意大喊：“喂赵怀安你老相好好像出了好多血——”

　　赵怀安和康明春同时挥剑再砍。卜仓舟心中暗喜，喊道：“巽！”雨化田踩住“巽”位，却不攻击，只侧身一闪。只听得“叮”的一声，康明春的剑把赵怀安的剑削去了大半，赵怀安手中竟只剩下剑柄和短短的一截短剑。

　　康明春一咬牙，愤然再砍。卜仓舟还没来得及指点雨化田，雨化田的母剑便也被削去了一半。

　　瞬间的死寂中，地道内的人都能听得到呼啸的风声。

　　暴风近了。

　　康明春忽然把短剑一抛，那剑斜飞出去，高高地插在石壁上。卜仓舟眼看着康明春空手朝雨化田扑了过去，知道她是打算用“吸星大法”去吸雨化田的内功了。也来不及叫雨化田避让，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拉开雨化田挡在他身前。

　　胸口一阵撕心裂肺地疼。康明春双掌结结实实地打中了他。卜仓舟喷出一口鲜血，只觉康明春的手紧紧贴在身上，有一股力量正试图从他的体内吸取内功。

　　可惜，卜仓舟从不练内功，所以康明春什么都吸不到，卜仓舟也丝毫没有像别人被吸内功时那样全身抽搐瘫软。

　　趁着康明春愕然的功夫，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布包。

　　里面装着三子剑的那四截断剑，和雨化田的一绺头发。

　　卜仓舟双手握着布包，大吼：“妖婆！去死！”

　　四截断剑全部插进了康明春的身体。

　　康明春猝不及防，拼着最后的力气又是一掌。卜仓舟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胸口的肋骨也断了几根。他被掌风推得向后飞去，雨化田稳稳接住了他。

　　“哥！”

　　卜仓舟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勉强咧嘴笑笑，“小风……”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