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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四章 梦里花落 ...

  •   “……你,是冷吗?”

      “……很痛吗?”……

      “……这样,可好些?”……

      寒冷和痛楚在腹底深处蔓延开来,连四肢百骸都开始冰凉,我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却又听见那气若游丝的叩问吹拂我的耳鬓。恍惚中,炽热的温度覆上我的腹部,我本能地后缩,却畏入更大片的温暖,稳稳地驱散冰寒,连原本的疼痛也隐隐地可以忍受了。不自觉地,我软下绷紧的眉头,也许是习惯寒冷的我忽遇温暖,我的人竟也有些困了。嘴边缓缓勾起一个浅笑,好久没有那么强烈的倦意,仿佛终于可以卸下缜密的心思,无所顾虑地深眠一宿了……

      这一眠,很深,很沉,却有梦。

      梦中,是满目深浅不一的紫,密密层层的树枝上结着颗颗硕大的紫藤,紫色的花瓣纷纷扬落,美得赛过仙境。偶尔有只蜻蜓停在紫藤瓣上,我淘气地用绣绢驱赶,却又害怕蜻蜓把绢子弄脏。似乎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江南,那年我还年少,带着憧憬忘情地在紫藤花间穿梭。我忽然很想去摘下一朵,插在鬓角。

      我挑了一支垂荡的紫藤枝,踮起脚尖伸手去折藤条,却有人从我的身后先我一步摘下那束紫藤。我迟疑地回身,一阵清风吹散我胸前的发丝,卷带着瓣瓣儿紫藤花扬在脸上,身体一倾,那个人焦急地揽我入怀,我本能地仰头想看清他的面容,却被他用下颚抵着额头……

      我一阵晃神,微微睁开眼睫,我竟睡在一间陌生的厢房里。见着枕畔空空荡荡,不知为何竟有些许怅惘,手指一动,几瓣紫色的干花蕊落在身旁,心想着不知何时沾了花瓣?无意识轻轻拿起,竟是梦中的紫藤花。想到梦中有人拥住我,我颦了颦眉,好真实,难道有人进过这间房里?

      我默默转身,骤见着床头坐着个小丫头,吓了一跳。而她正双手撑面,嘟着嘴凑近脑袋盯着我猛瞧,见着我醒了,也吓得不轻,立刻拉开距离,结结巴巴道:“你……你总算醒了,这下……哥哥也该放心了。”她斜眼睨着我埋怨,后半句却更像是自己嘀咕。

      我有些茫然,想问这是哪儿,却见她倏地站起来:“喏,茶就在桌上,该不会还要本公主吩咐侍女伺候你吧?”她说着自顾在房内的塌上坐下。

      公主?我一时无措,愣是不知道该不该跪地请安,就在我和她僵持的时候,门扉一动,一抹倩影入得轩室,她看上去二十一、二岁摸样儿,一袭唐宫白裳红裙的齐腰襦裙,头梳单螺髻,双手托了一个托盘进来。

      “小主醒了。”那宫人向我一笑,用托盘把桌上的青瓷碗递给我,碗里细心地放了姜丝。我迟疑地接过茶碗,那宫人淡淡一笑……

      ……

      原来这书房是十四皇子在文阙城宫中的居所腾骧殿,刚才的女娃娃是十五公主,而这宫人是十四皇子身边的大宫女探玉。我忙跪在地上:“奴婢给十五公主请安,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哼!又不是我救了你。”十五公主嘟囔一声,一跺脚出了雕花排门。

      我愕然,实在想不起我哪里得罪过她,她又为何如此生气?我茫然地望向因十五公主大力甩动而“支丫”摇摆的雕花门扉,却见排门的摆动一停,一个颀长的身影跨过门槛,行到我的塌前。待我看清来人,轻声惊呼:“师父!”

      乐凤鸣淡然一颔首,而探玉则识趣关起了排门,留下房内的我与乐凤鸣。见着是他,我的疑虑也如云消散了,也许梦中是他把我当做九公主的替身,可我又想起什么,一把撑起身子去推他:“师父,这里是宫中,你已经辞官,擅入后宫是死罪。”

      “我知道。州儿,我虽然辞了官职,但是太医院的药材还是由仁乐堂供奉,我也是奉旨入宫,顺道儿来了这儿。”

      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知道我出了事,我心中隐隐不安,他虽辞官离宫,却似乎和八皇子之间有些蹊跷,而他这次能够前来给我看诊,越发坐实了我的怀疑。

      见着我暗自揣度,乐凤鸣一叹:“你别太担心,是十四皇子托我来的,让我先看看你的病情。”他反握住我推他的手,将我送到床榻上,二指轻触我的手腕,凝神切脉。

      想到晕倒以前似乎见过十四皇子的贴身随从薛延尚,难怪乐凤鸣是受十四皇子所托了,想来他不会因此有事儿,我未及多想,只是稍稍松了口气。

      乐凤鸣号了半晌,一惊:“州儿,你……”

      我默默不语,其实我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时不时地偏头痛,况且我都十五了,葵水至今未至,也许将来是不会有孩子的。这具身体与我一直存在剥离感,我总是很冷静地对待我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因为我一直没有忘记我是一个穿越者,孩子对于我也许只是羁绊。

      “别那么不爱惜自己,很多人会心痛!”乐凤鸣双手箍住我双肩,让我看向他。

      是吗?心痛吗?真的还会有人为我心痛吗?经此入宫一事,绾氏和纳兰仲卿都对我失望已及,唯有蓉卿,想到他为了我吐了血,我的心又开始作痛。

      “师父,州儿拜托你,前去看一下蓉卿哥哥,听说他吐了血。”

      “不需要我带什么话吗?”

      我摇了摇头,都过去了,又何必纠缠?

      乐凤鸣对着我两次欲言又止,终究摇了摇头,只道:“你身上的病怕是阴寒之气留在体内,造成气血两亏,只是寒气入骨已久,服药也只是缓痛,要根治怕是难了……”

      我苦笑,当年为了让娘入府,跪在雪地里,后又因为少玉、云生被罚,在三九寒天被关到冰冷的柴房数日,虽然没死,却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

      “平时若是腹痛地厉害,可以服用些酸枣仁。”

      我无力地点了点头:“州儿已经没事,先回秀女御所了。”

      我起身三步并两步到门口,扶住门框借了力推开雕花徘门,却见着薛延尚在门外正欲敲门。

      “州姑娘既要回御所,殿下吩咐阿尚送姑娘回去。”

      见着是他,我不由地想起昏迷前见到的就是他,况且裴兰生产那日也是他解的围,没想到上一次的恩情未报,这一次又得他相助,我一时铭感五内,刚想说什么,乐凤鸣却拉着我的手快走几步:“不劳烦延尚大人。”

      “乐大人!”薛延尚伸手挡住乐凤鸣。

      我见两人僵着,皱眉急道:“薛大人两次相帮州儿,州儿无以为报……”

      “州姑娘不必言谢,都是主子吩咐,阿尚岂敢居功?”

      我听他提起主子,想到十四皇子所赠的那张五千两的汇票,微微一蹙眉。当日拿到银票,我确有动过逃出京师,再不回来的心思,可后来晏氏、甄氏抢走了紫英,我也冷静下来,事后方觉心惊,难保十四皇子的银子不是另一场试探,那银子动不得,而我也万是走不得的。本想趁着再遇到的那夜把银子还予薛延尚的,却又偏偏横生了莨妃娘娘犯病晕厥的事端,这银票就一直拖着未还,如今倒正好还了去,便道:“薛大人,既然是十四殿下的好意,请容州儿亲自向殿下道谢。”

      薛延尚与乐凤鸣皆是一愣,乐凤鸣刚要说什么,我却摇着头示意他没事,而薛延尚则是踌躇当场,正自为难间,十四皇子的大宫女探玉欠身一揖:“殿下说了,请州姑娘到书房去。”

      我一点头碎步跟上,在书房外停住,探玉进去传话出来,十四皇子却没让我进书房里头,只好取出缝在内衣袖口里的白麻角包,让探玉送进去。

      巧合的是,腾骧殿的书房外也有一片竹林,虽是秋日,竹叶依然清灵欲滴,夕阳西下,为竹林和古木色雕栋的书斋瓦房染上一层古旧的颜色,暮色中,瓦檐静静地叠着,竹叶悠悠地摇曳,一切仿佛都泛上一层淡淡的回忆色调,明明是暖人的,却又有种留不住的这光阴的伤感,我默默地看着残阳一点一滴地退去,被黄昏笼罩的竹叶逐渐恢复了冷清。

      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探玉才出了书房来,又将角包递还给我:“爷说,这是殿下欠姑娘的,给了姑娘全当两清了,州姑娘还是自己留着,也许哪天能派上用处。”

      我一惊,手上的角包没拿稳,“笃”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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