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女王》文晴

6、第六章：遭遇屠杀

　　三人再被关进小茅屋，千金就开始责怪舒雅了，她咆哮说：“求不到雨你逞什么能？比起三天后被杀死，卖给唐国的商队总是有活命的机会。你却扼杀了我活命的机会……”
　　“可是我……”舒雅忍不住大声打断她，“我好不容来到这里，现在又要把我送回去，万万不可。我宁愿死……不，我不会死，我还没找到文弩我不会死。我一定能求到雨。就算求不到雨，至少我还有三天时间可以争取逃脱的机会。我不会死的……从沙漠到这边好几次惊险我都没有死，现在又怎么会死呢。”
　　舒雅就是这样坚定地相信，自己没那么容易死掉。

　　千金和少年都为她激动的样子震住了。
　　舒雅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早已倔强得哭了。她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而后平复心绪，对千金道：“虽然你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我，也不会让你死。剥夺你做出选择的机会，是我不对。”
　　千金听言，把脸扭向一边，闷闷道：“别以为逃脱有多容易。”
　　舒雅没有理会。
　　“唉，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睡觉咯。”少年说罢懒懒地躺进了草堆里。

　　翌日，除了舒雅，村民们还要把千金和少年也押到祭坛边上去。少年贪图茅屋里的凉快，硬是不愿意：“我跟他们又不认识，我也不指望他们能求到雨……完全不关我的事啊。”
　　“少啰嗦。”村民才不听他的，并说：“我们在外面晒太阳，你却想在屋里乘凉，想得美！”
　　“唉哟……我真是烦死了。”少年脚上一松，索性连走路的力气也不用了，任人将他架出去。

　　舒雅被解了绳索丢在祭坛上，便于祈雨动作，但是，村民们个个拿着武器将祭坛围得水泄不通，要逃走，恐怕插翅难飞。
　　头一天，太阳高照；第二天，如是。
　　舒雅一直在祭坛上跪拜，也是两天没有喝水了，她又累又渴，好几次险些昏过去，看着村民们轮番的监视，她也感到无能为力，但她绝不想死，绝不想就这样死了，而且她依然坚信，自己不会死。

　　“看来逃跑是不可能的了。”是夜，少年趴在祭坛边上，环顾左右的看守，懒懒出声。
　　千金只是望着舒雅，着急不已：“你别跪了，不会下雨的。”
　　“我不会死的。”舒雅说着继续跪拜。
　　“着魔了吧？”少年见她这样，不禁叹声。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喊：“那小子逃跑了！”
　　千金和少年顿时被惊醒，一看祭坛，竟发现舒雅不见了，昨夜值班的看守也都不见了。
　　“没有逃没有逃，”这时又有人跑了过来，指着远处告诉大家道，“他在我家的地里，说是要挖水源。”
　　众人纷纷跑了过去。雪地也赶到了，只见舒雅已然将村民的地挖了很大一个坑，而那些奉命值班的看守，一个个神色哀怜，像是很同情她的样子。

　　“住手！”雪地一声喝。
　　“不，我能找到，一定能找到。”舒雅丝毫没有停止手上动作的意思。
　　“我都劝过他别挖了，要能挖到水源，我们还不早挖到了。”值班看守当中有人说。
　　“我叫你住手！”雪地又是一声喝。
　　舒雅索性丢掉锄头，用双手去挖，发疯似地挖着。
　　“我叫你住手疯小子！”雪地蹲身，将她拽了起来。
　　“住手？我怎么可以住手？”舒雅挣脱，忽而从地上捡起锄头对着雪地大吼起来：“我不能死！还没有见到文弩我怎么能死？我从沙漠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都没有死。你却说要把我送回唐国，要杀死我，我怎么可能住手？我被人追杀，我娘为了救我被沙漠活活掩埋连尸体也找不到……我还没有报仇，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要追捕我……我不能死……不能死啊……”
　　舒雅情绪激动，丢了锄头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让所有人为之悸动。

　　“你走吧。”雪地突然说。
　　舒雅顿时停止了哭声，望着他从地上站起身，笑了：“你肯放我走？”
　　她就知道，被万弩城百姓称赞的雪地不会残忍地对待一个孩子，还有这里憨厚的村民们，也不会见到自己的真诚之后还不肯放过自己。
　　“赶紧走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村民中有人叹息。
　　是啊，正因为舒雅知道，德曼是个孩子，她就要以孩子的方式取得胜利。
　　“那她呢？”她不忘自己对千金的承诺。
　　“她走不得。”雪地一如既往的冷酷，又说：“过几天还会有唐国的商队经过。我不要她的命，还是会把她卖了。她是新罗人。”

　　这样的话，舒雅也没什么办法了。
　　待她回小茅屋拿包袱的时候，千金拦住了她：“你不是说不会让我死？”
　　“雪地大人也没说要你死啊。”舒雅毫无愧疚看她一眼，随即往屋外走，走至门口的时候不忘回头补充说：“我的活，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你又做了什么？还有你……”
　　她又看向少年，接着道：“你师傅如果不来呢？你又当如何自处？”
　　少年诧异地看她。

　　“带我走。”千金强势的性子又上来了，她还说：“我知道文弩公在哪儿。你带我走，我带你去找文弩公。”
　　舒雅回头，不知道她所言是真是假。迟疑片刻，她终于回道：“为了活命，你不惜说谎？这就是你能做的？”
　　“我没有说谎。”
　　舒雅没有理会，背起包袱果断离开。她下山，径直往万弩城狼徒训练场的方向跑了去。

　　“文弩……很厉害吗？”舒雅走后，少年咬着稻草问千金，“你知道他在哪儿？”
　　千金还是不做声。
　　“唉……”少年将稻草咬断，有些烦躁：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不知师傅何时才会回来接自己。

　　半个时辰之后，舒雅终于到了万弩城，她并不停步，一直跑到狼徒的训练场。赶到的时候，金庾信正带着众狼徒在训练。

　　“喂！”舒雅气喘吁吁，大喊了一声。
　　“庾信郎快看！”有狼徒惊异喊，“是那个小子。”
　　金庾信大为不解，带着狼徒就是走上前去。
　　“庾信郎不是说过，再见你第二次，决不饶你吗？你居然还有胆子跑回来……”
　　“时烈。”金庾信叫一声制止了这位爱多嘴的狼徒。

　　舒雅算是记住这个叫时烈的狼徒了，从头至尾，他对她毫无宽恕之声。前面踹她的可不就是他么？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才看向金庾信道：“我来是请你们上山施行大义的。山上雪地那帮匪徒抓了一名新罗的千金，要把她卖给唐人为奴。你们快去救救她吧。”
　　“你说雪地？”金庾信蹙眉。
　　“庾信郎，雪地自占山头，连官兵都要退让三分。”时烈说，“我们不宜插手去管这等闲事。”
　　“这就是你们狼徒吗？”舒雅听了大喝，“你们狼徒，就这点本事，不过是些欺善怕恶之辈？”
　　“她用的激将法。”时烈着急道，“庾信郎，你不要听她的。”
　　“可是，”另外有一名小个子狼徒站了出来，迟疑道，“他们抓了新罗大户人家的千金……”
　　“是啊。”舒雅连忙搭话，“伽倻人抓了新罗人，势必是激化两族矛盾，换做是庾信郎的父亲，太守大人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金庾信想了想，终于对小个子狼徒下令说：“大风，你和谷使欣去太守府把此事禀告给太守大人。其他狼徒，随我上山，营救新罗千金。”
　　“总算是开窍了。”舒雅叹息一声头前带路。

　　然而，当他们赶上山的时候，却只见雪地所在的村庄正在经历一场残酷的杀戮——官兵VS村民。场面十分血腥。
　　“怎么回事？”金庾信很是震惊，“怎么会有朝廷派来的官兵？”
　　“难道朝廷派往各地镇压乱匪暴徒的官兵到万弩城了？”时烈猜测，而后对金庾信道：“既是如此，庾信郎我们还是下山吧。”
　　几个孩子，像是头一次见着这样血腥的场面，没有一个赶上前的。就是历经万千磨难的舒雅，看到村民被乱箭射死，被火烧死，被刀砍死，被剑刺穿，也免不了吓得心惊胆颤，直至她瞧见千金和少年还躲在小茅屋里不敢往外边胡乱迈步那一刻，她才稍作镇定告诉金庾信：“他们在那儿。快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我也想不到好的办法。”金庾信着急而为难道。
　　“庾信郎，我们还是下山吧。”不安的时烈又在催促。
　　“你这个胆小鬼！”舒雅忍不住骂他。

　　这时，千金和少年呆的小茅屋着火了。舒雅恍然想起来，小茅屋外面是挂着锁的。没人给他们开锁，就算他们想逃也是无处可逃啊。
　　“我们赶紧绕过去。”舒雅不再等了，径直猫腰往小木屋的方向去。
　　“你们在这儿等着。”金庾信对自己的狼徒下令，而后便跟上舒雅。
　　“庾信郎……”狼徒们一时手足无措。

　　终于，舒雅来到了小茅屋附近，往后一看，见跟上来的只有金庾信，不禁在心里又把他那几个贪生怕死的狼徒鄙视了一遍。
　　“你行不行？”看着屠杀村民的残暴官兵，舒雅有些忌惮，她也不知道金庾信有多大本事，能不能抵挡几个官兵片刻之久。“我从门口那个已经死了的村民身上取到钥匙，再开门将他们带出来，可能需要……一泡尿的功夫，你能抵挡得住吗？”
　　“你尽量快点。”金庾信握了握手上的棍棒，额头不知何时已然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子。
　　“下手要狠。”舒雅一句提醒，之后便一鼓作气冲了出去，她尽量做得麻利。

　　果不其然，有两名官兵见到突然跳出来的两个孩子，刀剑便直指上来。金庾信挥棒拦阻，倒是给其中一人当头一棒，但是另一人锋利的刀子，很快将他的棍棒砍成了两段。后退之时，他被村民的尸体绊倒，眼看就要被活活砍死了。
　　舒雅见状，顺手就抡起一块石头，朝官兵丢了去，正中其脑门。金庾信趁机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被砍断的一截棍子，朝那官兵头上补了几下，直至其昏厥倒地。
　　舒雅终于把门打开了。千金看到她，喜极而泣。少年则是丢下一句“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就跳出门，以一个飞龙卧天之姿给送上来的两个官兵每人临门一脚，踢得他们顿时翻倒在地。
　　舒雅和千金大惊，看不出来这小子原来还有一身好本领啊。
　　“快走！”少年捡起一把刀，一边应对更多扑上来的官兵，一边大呼一声。
　　舒雅于是拉着千金就要跑，回眸却是看到有些愣怔的金庾信，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逃？”
　　金庾信方才迈开步子，只是满脑子都是那身手敏捷的少年：小小年纪，怎么有如此绝妙的一身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