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6、相知是缘,相惜是福 ...
-
圣火族舞裙事件以后,小言便下定决心返回自己的家乡——位于中州南部边境的织罗城。到达西塞边城以后,他独自一人在市集上联络到一个前往南方的商队,约好第二天一早,搭乘商队的马车一起上路。
杜云疆很早就吩咐过,要九瑶着手探查小言的来历,但一直收获不大。因此到达边城后,小言的举动便纳入暗探的视线,并报知给九瑶。
杜云疆手上的信,是九瑶写的,表面意思是说,她临时发现小言离开,因为不放心,所以跟着一同走了,另附带上小言留给舒陵的一封短信。但是杜云疆心知肚明,九瑶是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处理了即将和莫舒阳碰面的局面。她这一招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丝毫不会引起众人的怀疑,还有效的掌握住小言的行踪,至于以后是否再次现身,都可以灵活掌握。杜云疆心里非常满意,虽然九瑶在圣火城屡屡出错,但是毕竟跟在他左右这么多年,能力也不算差。
小言留给舒陵的信很简单,言辞也非常轻松,大概是说自己当初冲动离家,现在有些思念家人,决定回去看看;另外就是邀请舒陵他们可以到他的家乡看看,也许会有神器的线索。舒陵遂放下心来。一行人便起程出发。
回到边城时,舒陵还不觉得,越接近中州的腹地,她才发现,初春时分离家上京,如今返家时已经接近中秋。因此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披星戴月的赶回去。
因为九瑶和小言的离去,舒陵不想和香傩单独待在封闭的车厢里,于是所有人都选择骑马。这一队人马风驰电掣,男的英俊女的俏,所到之处引起无数人驻足议论。这一日,他们早于计划提前三天落脚于一个叫枫树集的小镇。
在客栈中安顿好,舒陵他们去外面吃饭。刚刚要走进饭馆,一个人影匆匆出来,差点撞倒舒陵。
“啊,真是对不住。”一个很干净的声音在舒陵耳边响起。
舒陵定睛一瞧,嘿,好一个儒雅的年轻公子。个子不高,但是一身正气;眉目清秀,却并不显得文弱。这个人,一下子博得舒陵的好感,她微笑摇摇头,示意没事。那位公子才拱手离去。
吃过晚饭,舒陵拉着川玉一起去享受这些日子里难得的单独时光,香傩偏偏不识相的要跟出来。舒陵懊恼的看着做无可奈何状的杜云疆,满脸幸灾乐祸表情的阮宁山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明音。她此时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问问娘亲,当年她老人家是怎么对付总缠在爹爹身边的表姑杨氏的。因为自己现在遇到同样的难题,可又实在张不开口对香傩说:“对不起小姐,请不要打扰我们。”
无奈之下,只得任由香傩亦步亦趋的跟在川玉和自己的后面。走出没多远,舒陵又发现明音也跟了出来。
小镇集不是很繁华,但是傍晚的街巷却令人感到很温馨,袅袅的余烟,三两顽童以及倚门就着天边的余晖做些针线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勾起舒陵对于家的思念。再想想身后甩也甩不掉的尾巴,突然让舒陵大好的情绪变得沮丧起来。
“嗨,周大妈,快去河边看看,有热闹了。”
“真的,什么好事?”
“还能有什么,咱这集上不就那么点事儿。梅家大小姐的好事儿啊。”
“哎呦,那我可得去,回头大小姐来问意见,我还得说道说道不是。”
紧接着,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年妇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匆跟着一个年纪轻一些的少妇,从舒陵和川玉身边赶过,向前奔去。随后,又有不少人,无论是男女老少,都被山呼起来,纷纷涌向同一方向。
舒陵心中灵光一闪,她看了川玉一眼,又朝香傩的方向撇撇嘴角,露出有点狡猾的笑意。然后,扭身问香傩:“香傩,你从没来过中州,要不要和我去看看家长里短的热闹?”
香傩美丽的眼睛马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一来性格本就高傲,二来处处要和舒陵唱反调,于是想也不想地说:“我才不去看这种俗气的热闹。”
舒陵绽放出“我就知道”的愉快笑容,她赶紧对川玉说:“那我们快去凑热闹吧,晚了恐怕就没地儿了。”
川玉带着溺爱和纵容的笑意,当下会意,不容香傩有反悔的余地,一把搂起舒陵飞身离去。远远的还传来舒陵得意的笑声和话语:“明音,香傩姑娘你多照应了。”
香傩愣在原地,跺脚悔恨,但也无济于事。明音望着舒陵和川玉的背影,脸上竟也浮现出赞许和羡慕的笑容。
枫树集只有一条不算宽阔的白水河流经镇口,作为玉龙江的第一条支流,河水既冰又急。如今又进入秋天,正午时的水温都让人打寒颤,更不要说太阳已经落山。可是此时,在里三层外三层人群所包围的河面上,两个青年人正抱住木桥的桩身,扎在水里。
舒陵和川玉赶到时,其中一个青年人已经面色发白,嘴唇青紫。舒陵和川玉好奇的向一位大妈请教,“这是你们集上的什么风俗?”
大妈极为热情,马上把事情的原委一字不落的讲个明白。
原来,她们这儿有名的大户梅家的大小姐,因为实在难以定夺到底选谁做自己的丈夫好,索性张出榜来,让乡亲们帮着出主意。今天,正是其中一项比试,谁能在河里呆住一炷香的时间,谁就胜出。
这闻所未闻的奇事令舒陵倍感惊讶:难道还可以这样选夫婿的吗?
“你看,那位公子好像是我们在饭馆遇到的。”川玉眼尖,他指给舒陵看一个人。
顺着川玉的手指,舒陵赫然看到——自己颇有好感的那位公子,正是河中比试的一人。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撑不住了。
梅紫馨焦急的看看几乎燃尽的檀香,她心中已经把自己骂了上千遍的糊涂——怎么选了这样一个烂主意。看着河里摇摇晃晃却仍是强撑的吉哥哥,她真的开始担心了。
“时间到,本集吉安正和外城霍平英不分胜负。”随着集上主持仪式的司仪一声吆喝,“扑通扑通”几声,好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迫不及待的跳下水,游向他们的少爷——已经冻得闭上眼睛的吉安正。而他的对手霍平英,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自己游回岸边。
“啊。”岸边看热闹的人群刚发出惊呼,川玉已经人影一闪从舒陵身边消失。
当众人反映过来时,陷入昏迷而差点被河水冲走的吉少爷,在川玉蜻蜓点水般的一捞之下获救。
川玉在对岸遥遥向舒陵挥手示意,舒陵明白他是要带这个人去找明音,急忙也挥手回应,要川玉不用担心她,救人要紧。
于是,川玉来不及和其他人多说,几纵之下穿过木桥,消失于镇集里。
第二日,小小的枫树集已经盛传开昨日川玉救人的风姿。甚至有好事者纷纷臆测,救人的英雄让梅大小姐惊为天人,使本就扑朔迷离的选婿局势更加不明朗。
明音很佩服舒陵和川玉招惹是非的本事,想不到一扭脸的功夫,两个人就给自己找到事做。他听了舒陵将河底比试的经过一说,眉尖微蹙,看着几乎熬了一夜,才救回来的这位吉公子说:“想不到明明是个聪明的长相,却偏偏竟干些蠢事。”
吉公子似乎想辩解,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被震得通红。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杜云疆把门打开,一个挺漂亮的姑娘和一个英气勃勃的小伙子站在门外。
“在下霍平英,和梅小姐特来探望吉兄。”小伙子一抱拳,爽朗的语气和大方的举止,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外闯荡过的人。
“咳咳,平英,馨妹,你们来了,我没事。”吉安正一看就是个老好人的性格,赶着先安慰别人。
明音眉头皱得更紧,他有些不快的说:“没事?带着本来就感了风寒的身子泡冰水,冻掉半条命,原来是为了专门耍我玩儿的?”
吉公子面色大窘,梅小姐更是愧疚的低下头,舒陵回头瞪了明音一眼。不知怎的,明音原本已经在嘴边要讽刺人的话,愣是被舒陵给瞪了回去。他干干的看着舒陵的后脑勺,最终不再吭声。
送走了前来探视的两个人,明音让吉公子留在客栈里再观察一天方可返家,其他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舒陵和川玉在廊上说了会儿悄悄话,才往房间走时,留意到一个丫环打扮的小姑娘正在楼下四处张望,像是找什么。她心思一动,问:“你是不是找吉公子?”
小丫环闻言身上一抖,不自觉地反应是想逃跑,直到看见楼上冲自己招手的舒陵,才露出羞怯的一笑,又点点头。
舒陵带着小丫环悄悄回到吉公子的房间,小丫环顾不得掩饰,红着眼圈冲到床前。她只是默默的看着,既不敢哭泣也不敢碰触,最后小心的为已经入睡的吉公子轻轻揶揶被角,便离去。
“你是吉家的丫环?”舒陵送这个小丫环到楼下时问。
“不是,我是梅家的。”小丫环很感激舒陵,还给她福了一个礼。
舒陵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小丫环大概是出于很多东西郁积在胸,不吐不快的缘故,便细细给舒陵这样一个陌生人讲起她家小姐和吉公子、霍公子的故事。
“原本梅家、吉家和霍家都是枫树集有名气的大户,小姐和两家的公子青梅竹马。吉公子最年长,霍公子次之,我们小姐最小。吉公子好文,待人宽厚,正直纯朴;霍公子喜武,率性果敢,风流洒脱。霍家因为变故,在霍公子十二岁那一年搬走,我们小姐当年九岁,还曾哭着追出二里地。尔后,就一直和吉公子非常要好。眼见这几年,两人年岁都到了,便有了婚嫁的打算,正在这当口儿,霍公子返乡归来。”说到这,小丫环神情有些怪,她又继续道:“霍公子一回来,立刻对我们小姐殷勤备至。他是四方闯荡过的人,世面见得广,言语又逗趣,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停在这里,小丫环不以为然地挑挑眉。舒陵看见心说:“好象你就不喜欢。”
“吉公子以前的万般体贴都被小姐抛在脑后,整日里只盼着要跟随霍公子闯荡江湖。”小丫头的语气中带着不满,如果不是她已经表明身份,舒陵都要以为她是吉公子的丫鬟了。
“可是我家老爷不干,他和夫人再三劝阻小姐,终于勾起小姐对吉公子的旧情。于是,小姐便开始左右摇摆不定。如今又一年过去了,小姐还是没决定嫁给谁,因此便有了昨天的比试。”
“可是,这事能用这样比的么,你家小姐怎么想的?”舒陵问。
小丫头先低着头回答:“小姐天生丽质,家世背景又好,难免考虑的多些,挑花了眼。可是吉公子真是我见过的最正直的人,”这时,她激动地抬起头,“他本不肯比试,更不愿意占霍公子的便宜比试文采。于是,才依了小姐挑的这个方案。”
“那结果呢,你们家小姐选中没有?两人不分胜负阿。”舒陵摇摇头,实在不敢苟同。
“结果?当然是什么变化也没有,独独让吉公子白白遭罪。”说着,小丫环的眼圈又红了。“我真不知道,像吉公子这样天下难求的好人,小姐还挑什么。现如今反害得吉公子一人病倒。”她说这话的语气,让舒陵忍不住想笑——这个小丫环有意思,明明自己爱上了吉公子,却还拼命把人往自家小姐身上推。难道是……
舒陵虽然还不知道这小姑娘的名字,但是忍不住要逗逗她,说:“你家小姐要是嫁给吉公子,你自然是陪嫁的丫鬟了。”
谁知那小丫环脸色白了一白,才说:“叫这位姑娘笑话,兰草是梅家家生的下等丫环,不可能陪嫁的。”
舒陵听了后悔得要命,恨自己最近变得轻狂,她忙说道:“你叫兰草啊,我记住了。到时候,我会告诉吉公子你来看过他。”
兰草的表情又先是一惊,随后脸上泛起红晕,很不好意思地说:“姑娘就是说了,吉公子也不会知道我是谁的。”
舒陵为兰草的情意触动,她拉住兰草说:“你要是愿意让我把你的名字告诉他,就不要说话,我全当你是默认了。”
兰草那双并不是很漂亮,但是质朴单纯的眼睛看着舒陵半天,最终羞涩的垂下眼睑,没有作声。
舒陵满意的拍拍兰草的肩,把她送出了客栈。
在回去的楼梯上,竟碰到一幅找碴儿模样的香傩。舒陵略微点头,便打算绕过去。却被香傩一步拦在中间说:“你倒是很悠闲,还给人牵线搭桥呀。既然这么有兴致,不如我们也比……”话还没说完,舒陵就摆摆手道:“我累了,一没精力二没魄力接受你的挑战,回去了。”然后轻巧的绕过香傩独自离去——其实她很想说:“三没必要。”
回到自己的床上补眠,舒陵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比起那位梅小姐和兰草,她是何等的幸运。能和真心爱慕的人相知相惜,还真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缘分和福气。
想到这儿,她掏出怀里的凤凰梳,又轻轻的抚摸起来。想来,这也算是川玉给自己的定情之物了,可自己该给他些什么呢?想着想着,舒陵抱着梳子进入梦乡。
在枫树集停留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吉公子除了还需安心调养外,基本没有大碍。舒陵临走前找了个机会向吉公子提了提一个叫兰草的女孩,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尤其得知兰草特意跑来看他,吉公子沉默片刻说:“莫姑娘,川玉公子和明音公子都提点过我了。也还要谢谢你告诉我兰草的事情。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当舒陵他们再次经过白水河离去时,她和川玉四目相交,会心一笑。两个人的情意就在旅途所共同经历的小事中,越来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