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传说（原《脉脉此情谁诉》）》陵枣儿

10、善后

　　聂知府迷惘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从昨夜到今天遭遇的事情，使他已经彻底地陷入了混乱当中。他定定心神，缓缓的打量着。
　　高挽着贵族少女才时兴的流云髻，发间簪着九朵淡紫色的冰晶凤凰花，两片弧度正好的翡翠玉板，做成精致的叶子形状，扣在发髻两旁，衬托着冰晶花，华丽而不艳俗。
　　一滴冷汗顺着聂知府的脖领子流了下来——九朵，紫色，凤凰花……
　　少女皮肤白皙，眉目清秀，一双含情的杏眼此刻却闪着冷冷的目光。虽然看样子年龄还小，表情也很平静，可就是让人由心底产生不可怠慢，需谨慎恭敬的感觉。
　　一身淡紫色的宫装，衣料上暗绣的精致花纹，让人一眼认出是京城针秀兰轩的出品；外罩的轻纱，更是绣有五只在云中飞翔的银凤。
　　又是一滴冷汗流了下来——精致的紫色宫装，衣着上的五只飞凤，再一次暗示着主人的显赫地位。
　　“看仔细了吗？”淡淡的声音，从少女口中传来。
　　“看，看仔细了。”
　　“本宫再给你看样东西，瞧真切了。再往后，你若对本宫的话稍有迟疑，丢了性命，可别怪本宫没把丑话说在前面。”说着，一块白色羊脂玉牌出现在聂知府眼前。
　　只见一面写着“贺诞致喜”，聂知府颤颤巍巍的伸手将玉牌翻至另一面，
　　“如，朕，亲，临”
　　原本就跪在地上的聂知府一下子瘫软了身子，昏了过去……

　　众人在殿外等了许久，不见聂知府出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正迟疑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殿门突然打开了，聂知府躬身走出，又转身迎出了一位少女。
　　少女站在阶上，扫了一眼众人，问聂知府：“你那外甥来了吗？”
　　“回郡主的话，来了。”
　　“拿下。”
　　“是。”聂知府丝毫不敢有迟疑，挥手让差役绑人。
　　“舅舅，这是怎了，甥儿冤枉呀。”辛镇一霸挣扎着。
　　聂知府用眼角瞄到少女眉心一跳，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跳，他唯恐牵连到自己，急忙命差役押人下去，先打十棍杀威棒再说。
　　少女走下台阶，一群人尾随其后，鱼贯涌出神女庙。

　　少女登上了戏台，聂知府紧随其后，下面闹哄哄的百姓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本宫乃当今圣上御封的平安郡主，圣上御赐之牌在此。”说罢，少女举起手中玉牌。聂知府第一个伏地跪倒，高呼万岁。台下百姓见知府如此，也都连忙跪下。一时之间，“万岁”之声此起彼伏。待声音平息，平安郡主接着大声说道：“本宫进京途径此地，闻辛镇一霸为害乡里，其恶可诛。如今知府大人已将其拿下大狱，待奏明圣上，便依法处置。”
　　“辛镇所建江神庙、神女庙甚多，从即日起，再不许营建任何一处。”
　　“现有九座神女庙全部改作男、女学堂，托孤养老之所。日后经办费用，皆由辛镇一霸名下产业承担。”
　　“而神庙改建的费用，由本宫来出，承担人吗……”平安郡主从下面的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工头。那个工头见郡主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欢呼雀跃。想着这回可赚大了，原有的五十两工钱不会跑，还多了三百两的花头，这会儿郡主还会委派新的任务，又有工程可做，往后打着替皇室办过差的名号，工钱还可以往上提提。越想越美，一边挺直了腰板儿，一边咧着嘴笑呵呵的拱出人群，走到台下。
　　“就是台下这位了。”郡主的嘴角也向上翘了起来。
　　随着郡主的话，那工头得意地向诸位父老乡亲拱拱手。
　　“工钱是三百两，本宫已经一次付清了。往后协助事宜，还请知府大人费心。”
　　……
　　而此时，离那工头最近的，那日被打的小工，发现他的老板现在笑得怎么比哭还难看……

　　“哈哈……”开心的笑声随着马车的行进，飘洒在官道的上空。
　　舒陵微笑着听着弟弟们绘声绘色的向小言描述着他们精彩的“演出”。
　　夜审聂知府，智取神木萧在他们添油加醋的描述下，让小言一直略显忧郁的眼睛也清亮了起来。
　　“你都没看见，那聂无德见一模一样的我出现在他背后，当时的表情，哎呦，害得我差点笑出来……”
　　“古叔平时和和气气的，想不到扮起江神大人还有模有样……”
　　“还好我们带的侍从够多，八名金甲卫士，不把聂老儿吓得腿软才怪。”
　　“姐姐的迷药还挺管用，我以后可得备些，整起人来太好玩儿了。呜……”舒陵一个爆栗敲在舒寰的头上……
　　“姐姐那种让人吃了涨肚的药才有趣，我拿去喂了知府家的鱼，它们也吃得涨了肚子翻着漂了起来。不过，当天下午就好了，可却吓得他家的下人不知所措。呜……”又一个爆栗敲在舒宇头上，“谁让你乱动我的药。”
　　“姐姐最不爱穿宫装，梳正式的流云髻了。但为了善后，不让聂无德事后醒过味儿来，给大家找麻烦，也只得摆出架子来压人了……不过，看着姐姐装腔作势的样子，嘿嘿，回家后一定好好给娘讲讲……”
　　“最乐的，是姐姐为了镇住聂无德，苦练凌厉眼神的痛苦样儿，笑得我们呀，肚子现在还在疼……哎呦，哎呦……”
　　舒陵挤过来，一把按住两兄弟，毫不客气的挠他们的痒痒。
　　待两兄弟缓过神来，咦，难道我们两个还打不过你一个。当即反扑，三人笑作一团。
　　小言垂下眼睛，微笑的在角落里静静的感受着他最为渴望的温馨。虽然还在伤病中，但是脸上已经渐渐恢复了血色，一颗曾是孤独冰冷的心，在得到温暖的抚慰后，竟也贪恋起这种如同回到家中的感觉。
　　“小言，什么时候给我们吹萧听呀？”舒宇停下嬉闹，凑到跟前用肩膀轻轻顶了顶小言。
　　小言抬起眼睛，正望进坐在对面的舒陵眼睛里。他从来没觉得这世上，有哪双眼睛能这样的美。
　　这一双眼睛里包含着温柔、善良、热情、真诚，一如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从她眼中看出的自信与坚定一样，是那么地吸引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而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又是那样的聪慧。小言定定的望着舒陵，半天没有作声。
　　舒寰舒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分别看了看小言和舒陵。两人同时咧嘴一笑，舒宇不怀好意的又对小言说：“喂，你怎么不说话，光盯着我姐看。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姐了？”
　　小言小麦色的脸上立时布上了可疑的红晕，他急忙把眼睛挪向一旁，嘴里嚅喏着，却没说出话来。
　　“哈哈，真有趣，小言，我逗你的。你当真了？哈哈哈……”
　　“你们两个，没得玩儿了，也拿我开心，去，滚出去骑你们的马去。”
　　“是，姐姐，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哈哈……”两个捣蛋鬼笑着躲过姐姐伸向自己的魔爪，离开了马车。
　　车内沉静了好一会儿，舒陵小心翼翼的开口：“小言，你别介意。你知道的，他们就喜欢瞎说……”
　　“没关系，我不介意……”接着车内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很久，小言偷偷用眼角瞄向舒陵，舒陵正把头斜靠在车窗边睡着了。昨夜加上今天白天的一通折腾，舒陵一宿没睡。因为已经耽误了不少行程，来不及休整便匆匆上路。马车并不十分平稳，每一次颠簸都把舒陵的头震得磕在车窗上。小言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每次因为碰撞而皱起的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挪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背靠住车厢，把她的头轻轻的扳过来放在自己的肩上。
　　摇摆的马车小小的空间，伴着舒陵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小言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毕竟重伤在身，只一小会儿，小言也沉沉睡去。……
　　舒宇一把撩开马车的门帘，打算把糖果拿出来一些吃，可是转身他又把帘子放下了，并嘱咐众人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要吵了车里的人。
　　太阳渐渐西下，官道上静静的走着一行人。马车里相依而眠的一对少年男女，画面唯美的让顽皮的清风也不敢放肆，只是轻轻的卷动着窗帘，窥视在睡梦中露出满足神情的两张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