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温度》小友

1、即使只有一瞬

　　一。

　　睁开双眼的那一秒，我看到头顶刺眼雪白的手术灯，却没有抬起手去挡。眼睛不痛。

　　没有冷，没有暖，没有痛，什么都没有。

　　“……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一边一个因激动而颤抖着的沙哑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下意识的要转头看过去，却感到动作僵硬不已。机器般一下一下的坐起，我看清了我身边的那个秃顶的中年金发的男人，眼里闪着灼热的兴奋的光芒，上下打量着我。“你叫……佩里尔。嗯，就叫佩里尔吧。”他重复了一遍，细细的咀嚼着那个陌生的名字，接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我叫佩里尔。

　　塔里博士，我总是这样称呼他。虽然，他说过更希望我叫他塔里或是父亲，但我没有同意。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服从他给我的命令，但他没有生气。“这就是你和他们不同的一点，”塔里博士当时反而很高兴的点点头，但我没有忽视他眼里闪过的失望。

　　他说他最喜欢我银色的头发和青色的皮肤。我不理解。四周的大家都和我一样，青色的皮肤上布满一道道缝合的伤痕，没有丝毫脂肪的身体瘦骨嶙峋，简简单单。

　　他说他迷恋我一绿一蓝的双眼，说它们像海洋般闪耀。我不明白。一双不同颜色的双眼并不是魅力，相反，它们很奇怪，让我与大家鲜明的分开。

　　他说他为我而骄傲。我说是的，塔里博士，因为我是您最出色的作品。

　　我和大家生活在这个岛屿上。没有阳光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们感觉不到温暖。没有树木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们不需要那些生气。我们所需要的，只有岛上无尽的黑雾，与我们的信仰，我们的神。

　　塔里博士的身边总是放着一个玩偶娃娃。一蓝一绿的扣子作为她的眼睛，就像我的一样。“佩里尔，知道你为什么和他们有所不同吗？”他深深的注视着我，手里摆弄着那个玩偶娃娃。“你有灵魂。你有一颗真正在跳动的心脏。”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心脏，就像大家一样。我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动，更感觉不到心跳的温暖。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塔里博士告诉我，他在制造我时，赋予了我一个礼物。“保护好你的心脏。心消失时，你的存在会被抹去，连我都不会记得你的存在。”他说这句话时在笑，却又液体从他眼里滑落。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流泪，他只是握住我的手，注视着我特殊的眼睛，嘴里念着我的名字。

　　但他注视的不是我。

　　二。

　　后来，我这样生活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有人闯入了这个岛。从来没有见过除了塔里博士以外的人类，我心里有些好奇的想去看看。“小心点。”塔里博士注视着我，“他们是来找我的麻烦的。我拿了一个人的灵魂。”

　　一步一步的走到岛上的入口，我坐在高大的石门上望着远方。什么都没有。

　　无边的雾吞噬了一切。

　　“喂，你真的确定是这里？”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在迷雾中响起，抬头，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呃，应该是没错的！他们都说那个人现在住在这里……不管怎么说，都要把罗宾的灵魂要回来！”一个有些犹豫的女声接着响起，句子末尾时，语气却很坚定。为什么呢？是因为那个叫罗宾的人类吗？

　　我很疑惑，也很好奇。

　　“我绝对会把罗宾活生生的带回来！”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

　　一缕金色是我最先看到的颜色。亮丽的，如同我从未真正见过的太阳一般。

　　是草帽。

　　“你们……要去做什么？”

　　问话脱口而出，我意外的听到两声尖叫。一个狸猫娃娃和一个橙色头发的人类女孩仰视着我，惊叫声一直回荡在空中，回音不断。我看到一个绿色头发的男人拔出他的刀，那刀锋闪着寒光，很像塔里博士的手术刀反射的光芒，如同要吞噬所有生命一般。还有一个黑发的少年，红色的背心和金色的草帽，两种我仅仅在书上见过的颜色，看起来很温暖。

　　“僵……僵尸——！！！！”

　　那少女叫出剩下的话语，一个我所陌生的词。僵尸，我从来没又读到过这个词。塔里博士给我的书里，没有这个词。于是我望着她，眼里透露出不解。

　　“哎？！僵尸么！好——厉害！”那个温暖的少年也叫嚷起来，但不同的是，不是惊慌而是兴奋，“这里和那个恐怖的鬼屋好像！”

　　“你是说恐怖三桅船？那鬼地方，别再提第二次！”那绿发男人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接着那手中的刀就指向了我：“告诉我们，那个塔里在哪里！”

　　是来找塔里博士的吗？可他们看起来不怀好意。要赶走他们吗？我歪歪头，没有温度的声音很是清晰的穿过迷雾：“请你们离开。”

　　“怎么可能！那个塔里夺走了我们同伴的灵魂！还有……你是什么东西？！”那橙发少女的声音有点发抖，却抽出一根蓝色的棒子朝我吼着。我是什么？这我哪里知道。只是……

　　“请你们离开。会死的。”我跳下石门，听到他们的武器都顿时举了起来，发出些金属碰撞的响声。僵硬的抬起头，我举起手，在那绿发男人砍到我前，掐住了他的手臂。他吃痛的抽了口气，一刀甩过来，我也不得不跳开，却被紧接着逼近的少年一拳打中。不痛。什么都没有。

　　我看着那绿发男人倒下了。当然，我身上是有毒的。如果没有解药会怎样呢？会死的吧。

　　从地上爬起，我淡然的看着他们围着那男人惊叫。那个少年拽起我的领子，愤愤的举起拳：“你把他怎么了？！！”

　　“请你们离开。”我机器般的重复着这句话，“你们破坏了……平静。”

　　“什么平静！你伤害了我的伙伴！”那少年眼里的愤怒很可怕，是我从未见过的，也从未真正读到过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那瓶解药，我只是好奇吧。他们到这里来，就为了一个人类么？那我如果让他们走下去，他们会停在哪里呢？

　　很想看看他们掉头放弃，或是死在中途的样子。

　　三。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坐在最高的塔顶，我看着远处的一座高塔摇晃着倒塌，掀起一片烟尘。大家的弱点被发现了。大家都死了。

　　“佩里尔……”我听见塔里博士沙哑的声音，“去杀掉他们。”

　　我知道一切已定，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同归于尽。

　　我站在高塔之前，静静的等待着。我看到迷雾中的那几个身影，如同第一次相见时那样坚定的让人疑惑和厌烦。“谢谢你的解药啊！”这是那少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要对一个即将杀死你或是即将被你杀死的人说这种话呢？

　　我发现，碰见他后，我不懂的事越来越多了。

　　战斗很棘手。即使他们四个人中只有他能够继续战斗，即使他也已经受了伤，他还是很不好对付。但我更是。一次次从粉碎的废墟中爬起，毫无知觉的挥拳，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感受着血液流淌在手上，却没有温度。不知为何，有些羡慕。羡慕那些人类所能拥有的痛和泪。

　　我是不死的。我没有他们所有的弱点。你赢不了我。

　　我这么说着，却发现自己在倒下。怎么回事？

　　“你太相信自己的身体了。不管是怎样的身体，都会累垮的！”他这么告诉我。然后，碎石将我掩埋。

　　对不起，我赢不了。

　　四。

　　当我从碎石堆里爬起时，那三个人似乎吓了一跳。抬头望着摇摇欲坠的高塔，我知道结局已定。把最后那瓶解药丢给那只自称是驯鹿的狸猫，我飞奔上高塔，无视身边掉下的碎石沙粒。

　　那少年背对着我，而坐在手术台上的塔里博士却笑着，嘴角流下鲜红的血。他早就该死了，他知道的。他的死期早至，我也知道。而现在，这只是加快了这个过程，罢了。

　　塔里博士手里拿着那只娃娃，而那娃娃的嘴角却撇着，眼睛闪闪发光。塔里博士笑了，他说：“佩里尔，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从今天起，你的灵魂只属于你自己。”他说着，就把那娃娃给了我。

　　我自由了。

　　佩里尔……去看太阳吧。”塔里博士注视着我，眼里流下透明的液体，又是那样高兴的笑容，释怀和轻松。“草帽……请你，带佩里尔，去看太阳。”

　　崩塌。

　　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雾散了。

　　太阳出来了。

　　好耀眼……好灿烂的阳光。

　　五。

　　草帽海贼团都是群傻瓜。

　　我这么和那个叫罗宾的女人说的。她听我说了这句话后，露出了笑容：“你也发现了？”

　　他们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快乐，没完没了，让人有些莫名的羡慕。

　　我跟罗宾说，我现在好像住在太阳里。她说是的，我也是。

　　我是服务生。虽然长鼻子有抗议过，说那样他会吃不下饭，但却被娜美，罗宾和香吉士几人给说服了。每天帮他们收拾餐厅以及端端盘子什么的，很简单，却又很温馨。

　　路飞，我终于知道了那个温暖少年的名字。路飞。他有时候很傻，有时候又很可笑。但有时候，他那么可靠那么真诚，那么温暖。

　　我觉得，我终于是有了价值。

　　我没有忘记塔里博士。我感谢他给我的一切，我感谢他给了我我的未来。我知道他注视着我，我知道他在凝视着我的未来。

　　后来……

　　那天，天阴沉沉的，让人觉得不安。我见到了我从未了解过的强大与不公。其他人也是。那是我唯一一次，真正起了杀意。

　　太阳落了。

　　雨点一滴滴的落在甲板上，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我看见那阳光般温暖的少年倒在甲板上，胸口狰狞的血洞刺的我双眼一跳一跳的痛。我想流泪，可我没有泪水。

　　我什么都没有。

　　“……呜……没救了……”乔巴呜咽着，泪水不停的顺着他的蓝鼻子滚落，和冰凉的雨水一起砸在地上，“心脏……他的心脏没有了……”

　　“……混蛋！！”索隆一拳砸在一旁的墙上，捂住双眼。

　　娜美把头埋在胸前，绝望的哭泣。

　　乌索普脸上都是泪水，此时已没什么好羞愧。

　　香吉士的烟掉落在地上，熄灭。

　　罗宾安静的坐在那里，脸上不知是雨是泪。

　　弗兰奇手里的可乐被狠狠捏碎，满地的玻璃反射着无情的光。

　　布鲁克愣愣的站着，那漆黑的空同里是不知所措。

　　太阳死了。

　　六。

　　我记起塔里博士的话。他说我和他们不一样，他说他会忘记我的存在。他说，我的存在会被抹去。

　　是时候了吗？

　　是时候了。

　　我拿出那个娃娃。我早该想到了啊，这里就是答案。

　　狠狠拽开那个娃娃，看着她撕成两半。痛。我感觉到了痛，刻骨铭心。

　　把破开的娃娃举到乔巴面前，我努力的扯起嘴角，微笑。“用这个。”

　　“用我的心脏。”

　　七。

　　“啊~~~终于啊，终于买到海贼的最新单行本了！”

　　“哎，真的啊！来来来，快拆开看看！”

　　“嗯嗯，是恐怖三桅船之后的片段啊！真棒耶，我一直想要的……咦？！”

　　“怎么啦？”

　　“你看！你看这里！！你看！船上有个青色皮肤银色头发的僵尸女孩啊啊！！”

　　“嗯？……切，哪有啊？”

　　“在这里啊！就在……咦？……没有了？”

　　“白痴，是你眼花了啦……”

　　“这，这样吗？……嘛，算了。路飞，我最喜欢的路飞，我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