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千岁》粉红的螃蟹

22、冰原 二

　　天地不仁。同样的雪色土地之上，冰雪女神没有关切她良善的子民。雪狐一族生活越发地苦难，在这冰天雪地里挣扎在灭族的边缘。

　　在这片大陆上存在着很多不可言说的规则，等级制度森严。金字塔顶端的大耳狐族灭族，金字塔底端的敏狐族灭族……连带着这金字塔中间的雪狐……也已经垂危。

　　白羽跟着温良走在雪狐集居的帐篷营地时，看着枯瘦贫穷饥饿的雪狐族人，心里并不好受。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一段掩埋在记忆深处的曾经。枯瘦的手和含笑的眼眸，还有手上那一碗几乎看不见肉沫的肉汤。
　　她死了……换了他活下来。
　　所以，他才这样用尽一切代价，努力生存，只为了她的牺牲，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白羽皱了皱眉，解下了白裘，温柔地覆在一个柔弱的衣衫褴褛的雪狐族少女身上。那少女感觉到身上的暖意，抬起头来。
　　她的脸因为饥饿冰冷显得有些苍白和枯瘦，但她的眼眸却是干净透彻如同一湾碧色苍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声音沙哑却纯净，“谢谢。”

　　这样纯善的目光，勾起白羽心中埋藏着最深的那张脸，记忆如潮水，无法遏制。

　　“小羽，你要永远记得，身为敏狐一族的荣耀。我们也是神之后裔。”
　　他那时候还不懂，什么是荣耀，什么是职责。他只知道他饿。他只有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他的面前。

　　阖了阖眼，白羽不再看雪狐一族的少女，而是走出了营帐，来到温良身边。

　　“你们，境地已经到了这般凶险的地步么？我还叫你一句师兄，可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也许是那样的画面太过于震撼，也许是旧日里沉睡的画面被唤醒，那些曾经他以为他早已经丢掉了的良知，让白羽忍不住责备了温良。

　　只是，温良何其无辜。会心疼的，又何止白羽一人？
　　作为雪狐一族，被选择的那一个人，他无力地看着族人走向衰败的那种苦楚有谁懂得？

　　“对不起。”温良靠在枯树之上，痛苦之色将他清秀的面容折磨得有些扭曲。看他按捺住了所有悲伤的情绪，同白羽温声道歉。

　　白羽同他师门十几年，自然十分懂他。那原本苛责的话，便是梗死在了喉咙。

　　好半晌，白羽才叹了一口气，“我先让暗煞的人送些物质过来吧，眼下，即将入冬，也不知你的族人是不是能撑过这个冬天。”

　　温良感激地看了一眼白羽，没有说话。
　　他的眼眸幽深璀璨，如同看不尽的黑色旋涡，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
　　“报……敌军已经在城下叫阵，请将军示下。”

　　军营是最能历练一个人气质的地方，不过月余的行军生涯，已经将流瞳妖媚绝艳风流的气质全部转化成了冷冽萧杀。
　　他腾地站起身来，声音沉得如同上天下地的天神，“随本将军去看看。”

　　巍巍高城之下，旌旗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流瞳与众将领站在城墙之上，看到整装待发千军万马之前的那抹烈影。

　　黑影如墨，骑在如同火色般的红马之上，威武挺拔、不可一世，放佛战神下凡。
　　他起了一个好名字，战狂，真的十分贴合他的气质。

　　万军鼓噪，铁甲如同浪潮般涌动。那站在千军万马前的男子，不动如山，难以撼动。

　　流瞳站在高墙之上，眸光淡漠扫视那道黑色疏狂的身影，“战狂，你骚扰我国边境已经数年，真的要不死不休？”

　　红马之上，战狂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天雷滚滚、如同撞钟鼓鸣，“这是宿命，我不同你斗，七杀呢，他在哪里？”

　　“大胆，我等皇上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流瞳还未开口，帝都派来急于抢攻和表忠心的监军便已经喝了出来。

　　战狂无意搭理这种跳蚤小丑，只是一道如同金蛇般的电光射向高城，那监军便已经如同死神巡视，冷汗淋漓，无法再说出口哪怕一个言语。

　　流瞳也笑，他的笑向来绝色，只是他这笑十分冷凝，如同结缕成的寒冰，“当年在师门，学习战法最好的便是你和七杀师兄，我虽然不及两位师兄那般聪慧，但对于兵法战术却也不是一窍不通。不若，就由我来领教师兄高招？”

　　狐狸大陆共分五隅、六种族。当年，弄影在每个种族都选了一个徒弟，一共五人，唯独北极狐种族被弄影不喜，成了被仙遗弃的子民。
　　这五人，从大到小，便是沙狐族战狂、赤狐族七杀、雪狐族温良、大耳狐族流瞳和最小的敏狐族白羽。

　　当年的五人随着年月慢慢长大，而大耳狐和敏狐族都相继灭族，雪狐族危在旦夕。赤狐、沙狐与北极狐几乎三分天下。
　　没人敢质疑弄影的抉择……有的人认为暗中藏有玄机，也有的人认为世事无常，颠覆天道。
　　赤狐一族和沙狐一族是天生的仇敌，世世代代战乱不断。而，当年，弄影不知为了什么样的盘算，同时教给战狂与七杀两人兵法之术。这两人在兵法上的修行，始终伯仲之间，难分高下。

　　“并非我看不起你，只是这是我和七杀之间的事，与你一个外族无关。如果你非要坚持，那别怪我不客气。”

　　“倒要领教师兄高招。”一抹如水般清淡的笑容漾开在嘴角，流瞳的神色并不在乎。

　　“来人，搭弓。”战狂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一人骑马而至，将朱红色的弓恭谨递上去。

　　弓名烈焰，追流光之速，呈霹雳之势。

　　战狂伸手一挽，那箭矢便如同一颗陨落的流星般，朝着高墙之处飞了出去。

　　箭发离弦，在空气之中划过一抹极快的裂痕，笔直刺向流瞳的胸膛之处。

　　箭至身前，流瞳的身体微微向后倾移，还未躲过那箭矢，那箭矢便硬生生地被截住了。

　　来的人也是沉浸在黑色里浓烈的墨影，他声如响雷，朝着阵前那道狂影喝道：
　　“战狂……你的对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