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巷》安若薇

3、三 父与子

　　小许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老爹正在自家沙发上闷头闷脑看着世乒赛的实况录像。王励勤和王浩正挥汗如雨的在乒乓球台上奋战着，茶几摆着二窝头和一碟花生米。

　　老许看乒乓球兴趣来了以后喜欢喝二两酒，然后脸红红的就像是一头操劳多时又有些弯腰驼背的大熊，一大坨摊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根本顾不得其他。

　　许志衡从南城巷的东头穿到西头，中间经过了无数桑塔纳□□车摩托车自行车，还有买菜三轮的围追堵截，个头看着像是葱苗一样往上涨的男孩手里提着老许晚上做饭要的菜，一看时间，已经是将近七点十五分。

　　老许在早餐铺子忙活的快要脑袋冒烟的时候发现一直给自己打杂的儿子不知道为啥就不见了，发动街坊邻居去找也没个影，索性也就随他去，这孩子高中过的太憋屈，让他放松放松一下。

　　老头这么想着也就没了继续找儿子的念头，反正是要回来的，估计这小子又去上网了，随便他吧。

　　许志衡把买来的豆腐菜白菜和肉放在家里小厨房的小菜板上 ，系上围裙就开始洗洗切切，摆弄菜叶子的手有些心不在焉的清理着这些食材，脑子里还是下午去找赵孟玲而没人在家的扫兴。

　　他对小丫头喜欢的网球选手没有兴趣，虽然也知道现在正是法网鏖战正酣的时候，但是他总觉得那群网球选手和自己的生活离得太远，即使自己有小语种的加分优势-----日语在高二就过了一级的他，其实是耐不住他那个从东京当廉价劳工回来的表哥的怂恿而稀稀拉拉的学的，要出国语言当然要过关。他总是这么想。

　　要不是因为那个让人脑袋转不过来弯儿的网球宝贝网游游戏，他估计还会看着赵孟玲贴在南城巷巷子口的那张越前龙马的海报满不在乎的吹一声口哨就经过。

　　小许做饭的时候，老许才意识到自己儿子已经回来了。

　　儿子从满地乱爬现在长成了大小伙子，用心捯饬一下也还看得过去，每天跟着自己在早点铺子忙活，他总觉得自己儿子不该就在自家早餐铺子里呆上一辈子。

　　我儿子天生就是干大事儿的料，他很自豪的对街坊们说。

　　没去老婆通知要参加的82级师范生同学会，看着老婆说的这么高兴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后来差点没和老婆吵起来，老许的老婆说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做过一件让我们娘俩觉得长脸的事儿你自己清楚。

　　是的，从南戏戏剧院退下来的老许没啥能耐，唱了一辈子戏后来戏剧院因为政府财政吃紧而摇摇欲坠。

　　下岗拿着一万多块钱戏院给自己结算的工资的老许走出南戏戏剧院破的不能再破的大门，一同唱戏的老哥们儿们有的加入省城二流小剧团给人插科打诨，有的回到乡下给人唱戏扎场子，红白喜事价钱不一样，勉勉强强的过日子也还凑合。

　　昔日无限风光的南城戏剧院现在只剩下了一桩蜗居在一幢居民楼里的老建筑。舞台生锈道具长虫，无人照看。

　　老许一下子觉得自己的日子就这样过，实在不走运。

　　没去同学会也是自己那点要死要活的面子，宁愿躲在家里看乒乓球逃避现实也不想和那些混的风光的同学在一起咋呼，他拉不下这个脸。

　　老许估摸着自己后半辈子估计就在南城巷子里迷迷糊糊的就过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小许说自己想学日语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这人嘛，总是有些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想要延续，老许就是这么想的。年轻时候自己想当奥运冠军，没戏，唱了一辈子戏，还是没戏，就这么一个儿子，让自己觉得还是挺有戏的。

　　二窝头喝完以后看着小许把炒好的菜放在餐桌上，今天妻子加班没回来，爷俩只有凑合着先吃着。

　　老许看完世乒赛实况录像以后体育频道转为了法网的比赛录像，年轻的越前龙马正在和老将幸村精市对打着，画面清晰的逼人。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电视里到底在上演着什么。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老许小许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