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杨氏番外 落棋（一） ...
-
杨氏下意识地摇了摇脑袋，都什么境况了，自影自怜半点用没有，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建宁侯杨家给了这个机会，让她走出乡下走进京里，她就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不论什么结局，她都不会回去，杨家也舍不得就这么允许她们回去。
“勤玉，勤玉妹妹可在？”夜莺般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吱呀一声，闭紧的房门打开，正是杨鸾儿扶着丫鬟进门。
二人互相蹲身行了平礼问好，复坐下。
勤玉想起茶碗里的水，不好意思地笑笑，“厨房热水没送过来。连杯茶水也没得招待五姐姐。”
五姑娘微笑着没有接口，挥手让跟来伺候的丫头出去在门口看着。杨妈妈看了勤玉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也跟了出去。
“妹妹还和我说这些客气话。”杨鸾儿挪了凳子坐到勤玉身边。“我们如今同是沦落人了。”
“姐姐别这般说话。教人听到了说嘴，何苦徒惹风波……”杨氏低头看着地下，淡绿梅花暗纹镶边的八幅湘裙在乌木掐银丝的杌子旁微微晃着，这身打扮在这种时候，真好兴致。
“怕什么？”杨鸾儿脸上嘲讽一笑，“昨天夫人怕是被吓傻了，还侯夫人呢，太后上头坐着给她撑腰竟抖成那副样子。”抬袖遮住宜嗔宜喜的娇容，回味无穷的样子，一时又蹙起细细描画的远山眉，懊恼道：“她要是配合太后再刚强些就好了，怕皇后也不会那么顺当就堵了。”
错了。皇后能堵住太后的要求不是争取的人不配合，而是皇后的后台比太后硬。勤玉微微笑着，不说是也不说错。
“妹妹别担心，这不过是暂时的罢了。”杨鸾儿柔柔地说，双手握住杨氏放在膝上的右手，微用力抚着她食指上拈绣针磨出的老茧，“啧啧，妹妹手天上有地下无的绣工，怎么也得配一个非同常人的夫君才说得过去。”
勤玉被她揉得有点不舒服，太私密了。于是，杨氏轻轻抽回手，“五姐姐胡言乱语什么，事情到底有结果的一天，总不会耽误了你我年华，现在外头自有太后、侯爷操心，我们不过等消息罢了。”
杨鸾儿不以为杵，抬手扶了下头上的金钗，不经意般口中问：“你觉得太子如何？”眼光却瞄着她的神色。
“姐姐是觉得杨家会把我们送给太子？”或者说是能送到太子府上。
“为什么不会？”杨鸾儿口吻轻松，“老的不行自然有小的，听说了没有，太子正值当年却膝下一个子嗣都没有。那太子妃刚进门，出自福成公主的夫家¬——周家。”
言下之意太子妃根基尚浅，她们完全可以后来者居上。
这种美好而不现实的臆测杨氏不想讨论下去，随意笑答道：“那就承姐姐吉言吧。”
两位杨氏应酬了几句，杨五姑娘便借头晕回去歇息。杨氏起身送了她出去。
杨鸾儿笑着同她寒暄别过，回头便垮了一张笑脸，杨勤玉显然对她的话不相信，说开了她自己也不信。皇后能当面打太后的脸，肯定是圣上的心思，老子不要的推给儿子，儿子要是敢收他这太子也做到头了。
皇上要疏远杨家，现在她们的出路只能瞧太后的分量到底有多硬实！
建宁侯凝视着跪在身边的捶腿丫鬟，胸前鼓鼓的衣服，隐隐透出淡红色的抹胸。建宁侯夫人看在眼里，重重咳嗽几声，饮口茶，嘴里酸酸的。建宁侯毫无知觉，继续呆木地看着。
“侯爷，妾身……”侯夫人忍无可忍地出声。
“又做什么？”侯爷听到她的声音就烦不胜烦。从两天前开始，方氏就一天三顿地来外院找他拿主意。
果然，建宁侯夫人红了眼睛，汪着泪水断断续续柔声道：“妾身实在想不出主意了呀。您不知道，那天皇后强硬，太后大怒，叫妾……”“好生害怕”几个字看到同侯爷眉来眼去的那个丫鬟，生生卡住了。怎么能在下人面前说怯呢？
侯爷左耳进右耳出，她这是老说辞了，他不好告诉她皇帝昨日下朝后也把他敲打了一顿，还当着永平侯的面，让他约束整顿好内宅，不要让太后操心。
看到建宁侯夫人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就想到自己那天又惊又怕地跪在永平侯面前有多狼狈胆怯。这败家货！竟搅他的好事！
“你拿主意？”建宁侯笑得阴恻恻，偏头盯住拿帕子抹泪的侯夫人，“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拿主意了？！”
“不，不是，”侯夫人当着下人的面下不来台不是头一回，但仍有点惊慌，赶忙回道：“妾只是想不出主意，来求侯爷拿个主意……”
“滚出去！”丫头捏得舒服，鼓鼓囊囊的胸不时擦过他的大腿，侯夫人却在这儿碍事，他脑子除了有些发热，空空如也：宫里有太后，杨家两个族女总有法子送出去，他现在想……
侯夫人恨恨瞪了眼妖妖调调“伏”在侯爷身上的婢女，建宁侯已经眯起了眼睛，不甘地起身，略福了福踏出去了。
建宁侯扶着丫鬟坐到床头，一把抱住。屋外还没走远的侯夫人听到嬉笑声真正红了眼圈，屋里被翻红浪。
杨妈妈慌慌张张地撞门而入，杨勤玉听见声音回头，望见杨妈妈青白了一张脸，面色慌张，不由大惊，慌忙问道：“这是怎么了？”随即猜到宫里，忙问，“是不是太后……”
“不是，不是，”杨妈妈在衣服上反复蹭着手，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勤玉知道她在害怕和紧张的时候才有这动作，扶住她替她顺着后背。杨妈妈半晌才平静，问杨氏：“你们几个杨家姑娘是不是还有一个叫什么‘芳’的？”
她？勤玉狐疑：“是。妈妈你来前恰好叫侯爷看上了，所以不在这里了。”杨留芳入了侯爷的眼，进了后院不过十日，还算新宠吧……
杨妈妈一副吓坏的模样抓着杨氏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口气说着：“我刚去洗房下头送小姐衣服，打算去厨房瞧晚饭，就看见、看见一群婆子绑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身上绫罗绸缎，面上却血淋淋的，我一瞧，全是口子！真骇人呐！我躲在一边没敢上前，去厨房，那边下人都在说‘柴房了关了人’‘听说是本家的闺女，原定了准备入宫的’。把我吓得呀，赶忙就回来了！”身体还是抖抖索索的。
杨妈妈是担心建宁侯府因她们入宫不成一不做二不休拿她们出气，但毁容关柴房这种事未免太难堪了些吧。
杨氏笑杨妈妈乱想一气，看到她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是为她担心狠了，心里好笑也感动。
“妈妈不也说了她是‘留芳’吗？当然不是我们。”杨鸾儿的名号杨妈妈是知道的。
“唉，奴婢也是路上跑回来时才想起厨房的人提的什么劳什子‘芳姨奶奶’，她怎么？”杨妈妈刚才急得自称“我”，现在平复下来，惊恐之余八卦之心也复活了。
“她啊，”杨氏携杨妈妈坐在靠窗的榻上，望着冰冷的火盆道：“是原先和我们一起住的族女，你来前恰好被侯爷看上了，就做了侯爷的姨奶奶。”
“啊？那，那怎么被……”杨妈妈想不过来，心里又怕起来，建宁侯府这么对妾室，怎么敢的啊。
杨氏心里也不解，杨留芳入后院不过十日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正院中，建宁侯夫人想到刚才的事情就气恼难平，侯爷竟当着一个贱婢的面给她没脸，她回来就找了个好好出气的办法。一个刚承宠的她动不得，那还有一个刚失宠的呢。
她身边的大丫鬟带了一个婆子进来，双手举起一个托盘。
侯夫人目光扫过长脸丫鬟呈上来的点翠赤金簪子，尖儿上沾点暗红色，看得出上面的皮肉脏东西已经擦拭过了，嘴角绽开一个轻蔑的笑容，道：“赏你了。”口吻带着阴狠的快意。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杨氏番外 落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