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告白吧》任青钺

2、第 2 章

　　第二章
　　李希儒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与他健硕的身材不太成比例。
　　“哦呵呵呵，欢迎欢迎。”
　　“郭叔叔好。”
　　李希儒对郭经理很尊敬，这可是他父亲都要仰仗的人物。不过，多年不见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落差呢？
　　郭经理从身后变出大茶缸，坐了下来：“既然已经和居部长通过电话，就由居部长全权代理介绍的工作啦！”
　　大茶缸冒出徐徐热气，也不怪小芳，会把这位在奢华购物商场办公区域出入自由的老人家误认为烧锅炉的老大爷了。
　　“总经理，我是行政部部长居奇。”
　　一双纤细的手伸到李希儒的面前，正如电话中所听到的声音一样，亲切。
　　“你好。”
　　“财务部部长，文海。”
　　留着齐刘海的女士，高贵中尽是刻薄。
　　“企划部部长，王勇。”
　　内敛的中年男子，会不会怕老婆呢？
　　“销售部部长，郭壮凌。”
　　手上渗着汗水，瞻前顾后之人。
　　“宣传部部长……”
　　李希儒非常认真听着居奇的介绍，虽然他早已将六大部门的主管和主要干部掌握得一清二楚。不过，父亲说过——眼见为实，切身感受。
　　但是，李希儒并不认为翘起嘴角就是微笑，父亲对自己的嘱咐中几乎每个句子中都提到居奇这个名字。虽然优雅的外表与温和的声音很贴切，但也不能说明居奇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而且李希儒也没有看见居奇的笑容。
　　“内勤业务没有成立专门的部级，由我代理。”
　　居奇侧身让出会议室中的主位，中层领导已经介绍完毕。
　　李希儒拖着行李走到自己的位置：“商场中的内勤业务繁琐，为什么不成立专门的部级？”
　　其余五位部长心想，这是新领导要给他们示威了，没有想到会拿居奇开刀。
　　“内勤的业务繁琐，涉及到商场内外物业、内部供销，各个事项的开支都可以构成贪污的隐患。有效削减开支，杜绝贪污隐患，所以没有设立部级。”
　　“那，您可以胜任？”
　　李希儒的五官本就英挺，语气上的严肃就令自己整个气质都冷酷了起来。
　　居奇面不改色，还是那样温和的语气：“我是集团公司高薪养廉的成功典范，所以能够胜任。”
　　听得见大茶缸中袅袅飘出烟雾的声音，五大部长败在居奇脚下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那蕴含在笑容中的绝对自信。
　　李希儒坐下来，看来表里如一的人还真是有的。但是，没有笑容呀？
　　“居奇部长，请您开始。”
　　各位部长就坐，这是为迎接新总经理所准备的商场介绍与公司内部现阶段经营状况。
　　“总经理，在之前您不需要做些新的要求与部署吗？”
　　居奇还没有坐下来。
　　“了解商场的状况之后，我才能有问题可问、有意见可提。”
　　居奇示意胡蔚然，幻灯片开始播放、会议室缓缓的暗了下来。
　　李希儒看看发到自己面前的稿件，做得非常精细很专业。用余光才发现居奇坐在自己很远的地方，这里的座位序列有些问题。行政部是集团公司设立的第一大部门，但是这座城市的鲸•艳却将行政部长的位置设在了最外围。仔细回想，六大部门中，居奇的年龄最小，而这座位与各个部长的年龄相关。由大至小排序。
　　居奇微微推离开自己面前的稿件，认真看着幻灯片中的内容。
　　李希儒不在观察居奇，因为这份介绍文案做得太精彩了。发言人看得出是一位要强的女人，而且具有超高水平的专业素质。但是，李希儒掌握的胡蔚然的资料中却并没有表明她具有管理方面的较高文凭。看来，他所掌握的信息是微不足道的。
　　介绍言简意赅，十年历程用一系列精确的数字整理出一个高消费商场的成长历程。如今，鲸•艳在这个城市已经成为集购物、餐饮、酒店服务于一体的消费场所。面对不会说谎的曲线图与数字，李希儒有些不敢确定这些数字所要承担的预算费用真的是集团公司提供的吗？都会存在的亏损，在这里却不存在。疑问太多，需要深入了解。
　　李希儒英挺的面容在灯光开启中渐渐清晰，气质非凡。但是在这六大部长与尽收锋芒的郭经理面前就稍显稚嫩了。
　　宏观的谈谈对商场经营的认识，又讲讲对未来的规划。最后，李希儒很虔诚的起身，面对六大部长与郭经理：“感谢各位多年来对集团公司的贡献，打造出全国第一的鲸•艳购物中心，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劳心继续为集团公司尽心尽力，作为晚辈的我更需要各位的帮助与扶持，从今天开始要为鲸•艳带来更多的成果。”
　　秦宇不自觉的拍了一下手，因为被小小的激昂了。但是六大部长没有动，因为有些被震撼了。这么冷酷小子怎么突然赤诚起来？听错了吧？
　　居奇和郭部长连连拍手，才缓和了短暂的尴尬。
　　会议结束，郭部长小声地在居奇耳边嘀咕：“看来还是有两下子的，沉得住气我就挺佩服。”
　　“总经理听的很认真，值得信任。”

　　居奇没有离开会议室，叫铁人三项小组从外面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
　　“总经理，秘书人选我认为还需要您亲自挑选，明天就可以开始面试。在秘书人选没有到位的这一段期间，由我来担任您的助理。”
　　“谢谢您，其实……”
　　“您一定惊异于这些数字是如何满足预算的吧？”
　　李希儒不得不对居奇另眼相待，难道这就是父亲所说的经验的重要性？可以洞穿自己心里的疑问吗？
　　“这就是我要首先与您交代的一些琐碎但是很重要的原则问题。”
　　居奇看看时钟：“我建议您第一天上班的午餐在员工食堂与大家共同进餐。”
　　“我正是这样想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员工食堂，是一个椭圆形的大厅，没有角落。
　　“这是根据希尔顿饭店的设计理念，消除角落位置。用在员工食堂为的是促进员工之间的关系，消除隔阂，透明企业福利。”
　　李希儒看见，两位部长也是在这个大厅用餐，郭经理也是一样，不过是在一个区域里。
　　“设置出领导层的单独区域，是为了突出决策层的权威性。是很必要的。”
　　居奇将李希儒带到一个类似舞台的地方，是一个中间地带的圆形舞台。
　　“各位同仁，打断大家的用餐时间，用掌声欢迎我们的新任总经理李希儒先生。”
　　员工们放下餐具，嘴里还在嚼着食物的也起立致以掌声。
　　李希儒被百十人观望并没有什么尴尬，不过看着嘴里鼓鼓的一些员工觉得有些无奈。
　　“临时提前了行程，突然上班给各位添麻烦了。”
　　李希儒微微鞠躬致意，员工们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趴下呢？
　　“日后共同努力，还请各位同仁监督。”
　　居奇带领着员工鼓掌，李希儒总算从圆圆的舞台走了下来。
　　“这是为您单独设立的餐厅，西餐厨师预约下周上班，已经通知他改变时间，明天您就可以正常用餐了。”
　　“谢谢您，”李希儒不得不被小小的感动，他虽然在香港出生但是三岁就开始了国外生活。中餐其实可以接受，但是筷子用起来会头疼。
　　“您的居所并不在商场设立下的酒店，擅自就改变了您的住也是有原因的……”
　　“就是您所说的一些琐碎却是原则性的问题吗？”
　　“对。”居奇打开独立餐厅的一扇门，里面原来藏有电梯。这应该不是临时设计出来的。
　　看出了李希儒的疑惑，居奇按下了地下二层的按键：“这里是招待餐厅，用以商务会餐。电梯直通办公区域的两个楼层以及商场、酒店的主通道。这座电梯改为您的专用电梯，商务会餐的餐厅在酒店中另立。”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下二层，这里应该是停车场，但是只有一辆车停在李希儒的面前。
　　“坐了隔离，这是为您准备的车，安装了卫星定位系统……”
　　“我们可以不用敬语相称吗？”
　　李希儒露出了适合他样貌与体魄的神色——冷酷。
　　“当然。”
　　居奇掏出车钥匙，没有开锁。
　　“你掌握的，关于我的资料已经不限于简介了吧？”
　　“啊，董事长有特别交代过。”
　　李希儒非常冷静，他已经想到老父亲是怎样操着广东口音对居奇“特别交代”的了——一个不会用筷子的路痴。
　　“最重要的也交代了吗？”
　　“是，交代过了。”
　　“你不觉得尴尬？”
　　居奇恩下了开锁键，轿车闷响了两声，亮起来的车灯闪烁着停车场，映照着他的一双明眸。
　　“尊重个体，也是鲸•艳的企业文化。”
　　居奇将车钥匙交给李希儒：“是这一车型的最高档配置，低调、安全。你来开车，我指路。”
　　李希儒知道为什么居奇不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是个爱微笑的男人，因为居奇一直是微笑的表情。虽然嘴角没有勾起。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有着强大的亲和力，就连不爱亲近人的自己都被自然的带入了他的个体范围之内。李希儒感叹着，果然白纸黑字上那些内容很生硬，面对面接触了居奇这个人才会理解集团公司为什么要花大价钱留住这个男人。
　　在居奇的指挥下，白色轿车左转右转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西餐厅前。
　　“感觉很好。”
　　李希儒渐渐放下了提防的心理，因为这间西餐厅很专业。
　　“这是我知道的较为不错的西餐厅了，老板和厨师都是意大利人。我没去过国外，但据说菜肴都很正宗。”
　　居奇将菜单递给李希儒：“你来点菜，”居奇示意了一下服务生，很默契的明白了些什么：“现在，我来说，你边吃边听。有些难理解，不需要快速消化，但是要记住。”
　　居奇慢慢喝着清水：“这个城市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城市，粗犷、豪爽有它自己的价值观。与你生活过的西方世界不同，比如‘人情’这两个字我想你不会理解，还有就是长幼尊卑。在公司中，您是职位最高的董事长，但是按照年龄，你是晚辈。”
　　“‘人情’，类似于郭经理与我父亲的关系。”
　　“不对。”
　　居奇点了点了水杯，服务生立刻端来清水就位。他是这里的常客，李希儒当然可以肯定。
　　“郭经理与董事长是‘交情’，而我说的是‘人情’。这座城市的人很注重‘人情’，因为都很愿意利用职务、身份、能力之便结交、办事、通融，都不采用正当的渠道。并认为这种方式很正当，有义气体现了个人的能力、人脉的宽广甚至是个人魅力。”
　　“总结起来，这个城市从经济上和思念关上都很落后。”
　　李希儒切着牛排，很善于总结。
　　“事实是如此，但是这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是鲸•艳百分之九十员工的故乡。所以，原则一——不能诋毁这里固有的价值观，只能接受。所以，您不能住在公司的酒店中，如此一来，就等于住在了公司里，职员们会有压力感，总经理失去了神秘感和高贵的身份。”
　　李希儒放在嘴边的小块牛排芳香四溢，但是放不进嘴里了。
　　“这个原则就能说明取得成就的优秀数字不需要预算的鼎力支持。”
　　居奇面前摆放了一盘简单的意大利面，上面只撒上调味料和一颗香草。
　　“一期投资费用，三分之一用于行贿。”
　　李希儒干脆放下了叉子，如此赤裸的阐述还怎么用餐。
　　“二期投入中，购物中心的10%股份赠送给个人，带来的利益是节约0.0003%的营业税。自此带来的便利就是酒店扩展的用地、注册甚至成立，以及以公司名义参与的社会福利事业”
　　居奇停顿了，因为在吃面。吃的很慢，绅士风度应该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有着很好的家教与个人修养。
　　“但是，你对公司内部的管理并没有按照这样的‘原则’。”
　　“因为我在慢慢改变我的家乡。”居奇吃了一点就把餐盘推到一边了，似乎是吃完了：“讲道理都懂，落后与发达不需要受过多么高等的教育也能比较出来。但，改变一个小型社会的思维与行事传统并不简单。只能一点一点用行动慢慢改变。用我们的企业文化去改变。还有原则二。”
　　居奇忽然停下来看着李希儒的餐盘：“你快吃吧，不用着急，自然你就了解了。”
　　李希儒哪里还吃得下，但是真的很饿。因为居奇看似温和的气质却给人紧张感。因为他过于优秀了吧，还是存在于与他的距离感？
　　“填饱肚子最重要，在这座城市经营好一个购物中心还需要强健的体格。”
　　居奇又把餐盘端过来，吃了起来。
　　二人吃饱了之后，居奇指挥车子开到了李希儒的住处。
　　冷清的高级公寓，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距离商场不算远也不近。
　　“这里以前是很高级的酒店式公寓，因为价格高昂开盘之后销售比较冷清，购买者也多为投资者。最近郊区住宅开发旺盛，很多投资的住户都搬走，非常安静。”
　　居奇打开公寓的大门，李希儒虽然不喜欢这间公寓，因为较好的地理位置也只好接受了。
　　“我就住在那个小区，这是我家里的电话。我住的小区房子盖得结实，信号不太好，手机联络不到就打座机。”
　　居奇将家里的座机号码写在了书桌上的便利条。
　　李希儒看着落地阳台对面树荫中隐藏的小区，类似于一排一排的别墅独栋，不过房舍太过老旧了，虽然绿树掩映却凸显古老沧桑。
　　李希儒简略的观察了一下这间公寓，既然居奇知道便利条放置的位置，应该就是他亲自布置的了。事必躬亲，他还真是精力旺盛的男人。
　　李希儒转过身来，正看见居奇撩了撩额前的刘海，细腻的眉宇间清清朗朗着一份飘逸。
　　“感觉，不知不觉间就和你成为了朋友。”
　　“‘了’在汉语中是一个表示过去时态的字，”居奇同样看着阳台外面的那篇树林：“其实汉语没有语法可循，都是套用的英语语法。汉语只有语感，所以，”居奇看向李希儒：“谢谢你，这么快就当我是朋友。”
　　“我对朋友的定义并不是很宽泛，刚才是我用字错误。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李希儒再一次伸出了手，这是朋友的结交。
　　居奇露齿而笑：“握手在这里可不是做朋友的意思，有时间带你去打球，成为朋友要自然点，又不是拜把子需要仪式。‘拜把子’，听得懂吗？”
　　李希儒很无奈的又露出冷酷的表情：“我虽然在英语国家生活、接受教育，但我不是ABC。通读祖国古典名著、研讨近现代文学、熟悉中文通俗读物也是我的必修课和最大的兴趣爱好。老铁！”
　　居奇低头笑着，明眸弯成了一道缝。这样对话下去，就成了□□性质了。
　　“你需要掌握的东西在购物中心的办公室，这些‘原则’的事情你牢牢记住就可以刻。你要带给鲸•艳的是更为先进的管理与理念。”
　　李希儒意识到，居奇在转移话题。这一段距离是存在的，在他与居奇之间。或者在所有人与居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