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虎头猫面

4、等

　　这天刚走到车库，又看到H兄站在我的单车前等我。
　　我翻了个白眼当他透明，拿出钥匙要去开锁。
　　你先别走！他一把抓住我，我立即甩开，这人竟然开始动手动脚了。
　　你到底想怎样？！我火了。
　　为什么不肯做我女朋友？？我哪里配不上你了？？？H兄有点歇斯底里。
　　你没有配不上我，我压住火气耐心地解释，而是感情这种事真的不能勉强，我并不喜欢你。
　　我就不信，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我！！H兄突然目露凶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竟然匆忙向我走近，一个猪唇就吻住了我。
　　Shitshitshit!！Sh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t!!!!!
　　我的初吻！！！！！
　　就在他试图把舌头伸进我嘴的前一刻，我立即厌恶地推开他大吼，你在干什么？？？？！！！！
　　也就在同一瞬间，一个似曾相识的响亮耳光狠狠地甩在H兄的脸上，H兄因为没有防备，竟然跌倒在地。也被吓了一跳的我愣了愣，回过神后立即转过头去看是哪位大侠相救。
　　竟然，是，她。
　　滚！！！她咬牙切齿地对狼狈的H兄吼道，H兄惊恐地看了看突然出现的校花，又看了看我，然后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为什么，喜欢我的人都这么窝囊。我看着H兄的背影，不禁哀叹。
　　没想到你是个那么随便的女人。在我发愣之际，她说道，很明显的冷嘲热讽。
　　随便？我哪里随便了？我急躁地揉着自己的嘴唇解释道，我根本就没说过要做他女朋友，是他突然冲上来吻我的，我根本就没有料到！
　　哼。她冷哼了一声，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我。
　　干嘛？我疑惑。
　　擦擦你的嘴！恶心死了。她说。
　　谢谢。我尴尬地接过那包纸巾，拿出一张来擦嘴。
　　今天他有事，你载我回家。她又说。
　　啊？
　　啊什么啊，不想载是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我一头雾水，但却异常地高兴，于是听话地低头开锁。
　　她很熟练地扶着我的肩膀，又再次坐到了我后面。久违了，我在心里悄悄地说。等她抱紧我的腰，我又很愉快地像以前那样向前驶去，比独自一人骑单车的时候要更轻松。
　　对了，刚才还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他舌头都给我伸进来了。我没话找话。
　　他还敢伸舌头？！她突然大声嚷道。
　　没有，怕她再次发火，我连忙解释，在那之前我已经推开他了。
　　哼。她又冷哼了一声。
　　路上我们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不知什么时候，她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背上，而我则小心翼翼地把放在踏板上的脚掌一蹬一蹬，不敢开得太快。
　　又过了好一会儿。
　　那个，我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对不起，那晚的事。
　　她没有说话。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来气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即使她不理我，我也要说下去，真的对不起，连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那天，我看到他在教室抓你的手，不知怎地心里就一直很不舒服，所以火气就大了些。我继续喃喃。
　　你心里不舒服？她忽然抬起头，问。
　　嗯，我连忙又补充，可是我也没别的意思，现在你们在一起挺配的，我很替你高兴啊，他那么帅又温柔……
　　别说了。她轻声阻止我说下去。
　　我怕又惹着她，便乖乖闭嘴，继续蹬我的单车。可是她的头没再靠到我背上，而我原本轻快的动作也逐渐沉重起来，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到了那个拐角处，等她下车后，我道别准备离开。
　　等等，她喊住我，手里拿着个盒子，说，这个给你。
　　我接过盒子，疑惑地看着她。
　　本来，我打算下个星期六再给你的。她说完笑了笑，可我觉得她笑得特凄凉。
　　下个星期六？我希望她把送礼物的原因说清楚。
　　可她没有。
　　不过现在送了也好。她又说，但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这次，她没有和我道别，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子，然后离去。
　　我看着她的瘦弱的背影，依然是那么的孤单。即使有他陪着你，你还是那么寂寞吗？又或者，早在我认识她以前，她便是那么孤单了？我的心似乎又渐渐地被抽空，但我不愿再多想，只是把那盒子往袋子里一放，转过头离开。
　　回到家，我并没有立刻把那个盒子拆开。不是害怕，也并不是逃避些什么，只是不想拆开，真的不想。
　　第二天我没去找她，我知道会有一个人比我更有资格。
　　又是课间。
　　八卦女甲：喂喂喂，听说校草和校花分了！
　　八卦女乙：分了？！为什么？？？下个星期六就是情人节了诶！
　　八卦女丙：不知道啊，听说是女方提出分手的……
　　天，你们就真的不能找别的位置聊八卦吗？！我这次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幽魂般地闪离了教室。
　　但，我的心已经乱了。他们分手了？为什么？？那晚她身上的那种，足以让我心碎的孤单感再次袭上心头，现在的她，一定很难受吧？此刻的我，很想去见她，真的很想很想。
　　于是，我就去了。
　　站在她的教室外，透过窗户我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她，一脸的冷漠，孤傲。现在想起来，我竟然连一次，一次也没主动到她教室找过她，除了那次被H兄表白之后。在吵杂的班里，她似乎完全不存在，只是一塑雕像，一塑美得让人心疼的雕像。
　　同学，你找人？有人出现在窗前。
　　啊？嗯，我是找人。我说出了她的名字。
　　等一下。那人说完，跑到她身边说了些什么。
　　她向我这个方向看过来，略微的惊讶，却很快被她的冷漠掩盖了过去。
　　什么事？她站在我面前，说。
　　犹豫着，却还是开了口，听说，你和他，分手了？
　　是，那又怎样？她的语气依旧冰冷。
　　要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以帮你和他……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来找我，那请回吧。她转身就要离去。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手冷得和她的语气一样，和她现在的人一样。
　　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我喃喃地说，我希望你开心点，我……只是关心你。
　　关心？她又笑，笑得凄凉，我现在很开心，真的。所以……就这样吧。
　　我不自觉地松开手，她再次转身离去。
　　我没再去找过她，她也没来找过我。偶尔在学校里碰到，她都会很敷衍地对我笑笑，然后又默默地与我擦身而过，我几乎都不由得认为，那个和我一同度过了那两年多的人，并不是她。我有好几次想上前问她一些问题，但又想不到该问什么，于是只好作罢。
　　很快，临近毕业了。
　　考试的时间一天天逼近，大家似乎都变了个样，提心吊胆地忙于准备考试，当然也包括我。
　　熬夜，熬夜，熬夜。我不是个聪明人，做不到临考试前还能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做白日梦，我属于临时抱佛脚的那一类型，于是很快俩熊猫眼就被我培养了出来。她呢，她准备得怎样了？有时候我会想，然后又笑自己，她学习一直是学校最顶尖的那个，我竟然还替她瞎操心。
　　有时候我会很害怕，害怕毕业的那一天。因为一旦毕业，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就又少了一个。
　　可日子跑得仍然是那么地快，终于，考完了。
　　也就是说，我毕业了，她，也毕业了。
　　临毕业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我想了很多，但大部份想的都是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起身把抽屉里一个盒子拿了出来。这个是，她送我的礼物。里面到底是什么？好奇心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我。就在我终于决定要拆开那个盒子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一看，竟然是她。
　　喂？我有点紧张地应道。
　　快点来我家楼下，带上你的车。没等我答应，她很快又挂了电话。
　　去她家楼下？带上我的车？？我张大嘴巴对着电话里的忙音不知所措。她终究还是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理我了。心里没来由地高兴，可是，现在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啊！但听她刚刚的语气，似乎有什么急事，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胡思乱想。顾不得仍在熟睡中的家人，随便披上一件外套，偷偷地穿过客厅下楼。
　　在赶去她那里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却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知道，我满脑袋都是她。
　　熟悉的第三个拐角，很远就看到了有个人影在等，是了，就是她。
　　在她面前刹车，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没来由地一紧，明天，我们就毕业了，明天，我们就真的要，离开彼此了。不同的大学，不同的城市。
　　她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连招呼都不打便一屁股坐上后坐，说了句，去山顶。
　　去山顶？！我瞪大俩熊猫眼，你说什么？去山顶？！
　　是 ，别那么多废话。她说完，像往常一样抱住我的腰。
　　很想问清楚原因，但又觉得这晚的她似乎很不寻常，便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往前驶着，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今晚的她，真的，太不寻常了。
　　只是，现在她又坐在我后面了，就像以前一样，那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很快，又到了那个该死的坡。
　　我一咬牙，用力地往上蹬，可是到了半途，又滑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想要下车。
　　别下车。我阻止她，信誓旦旦地说，我能把你送上去。
　　她一愣，没说什么。
　　我把车倒回去，深吸了一口气，脑袋里忽然闪过那天校草和她轻松上坡的画面，我咬紧牙关，使劲往前冲。
　　可只到了一半，依旧是无能为力的下滑倒退。
　　让我再试一次。我说，又掉头，再冲，却仍是失败。怎么可能呢，我肯定能上得去的，他能上，那我也能上。
　　再来一次。我像是说给自己听，默默地掉头重来，结果却还是一样。
　　我心里开始发慌，也越来越急躁，呼出的气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出奇的大声。我不会放弃，我一定要成功，于是又一遍遍地重来，一遍遍地失败。
　　终于，她说话了。
　　我还是……没等她说完，我就吼道，我说了别下车！！！
　　立即地，我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又吼你了。我苦笑，压低声音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腰上的那双手突然一紧，她的头埋在我的背上微微颤抖，我又轻声说，就一次，就只一次。
　　她点点头。
　　我真的真的很想试着靠自己的力量，把她送上这个坡。毕业了，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可是哪怕只有一次，就那么一次，我也要尝试，不然，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这次我干脆退到几十米开外，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里空气很冷，可我身体却非常躁热。蹬第一脚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想起很久很久前的一个晚上，那时我仍旧听着那首《幻化成风》，她则在我后面开始唠叨。
　　她说，这样的日子过得好开心啊。
　　我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她又说，我想我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才那么开心。
　　我再次嗯了一声。
　　她顿了几秒，又说，你说你会不会把我弄哭啊？
　　我笑，怎么可能，我发誓，我只负责为您供应笑声，拒绝一切眼泪。
　　可我还是食言了。
　　我让她哭得那么痛苦，泪流得那么多。
　　冷风像是一把把锐利的尖刀，随着速度的加快，把我的心刮得残缺不堪。我脚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街道两旁的风景再次如时间的隧道般往后退。那一刻，就像回到了过去，但是却没有《幻化成风》的伴奏，只有背上暖热的温度，只有腰上紧抱着我的双手。
　　就在眼前。
　　一上坡，再次狠狠地咬牙，绝对，我绝对不会放慢脚上的力度，我对自己说，用力，用力，用力。
　　就那么一瞬间，我，成功了。
　　我就说吧，上了坡后我笑，笑得无比轻松却又无比凄凉，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
　　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我，头仍旧靠在我的背上。
　　来到山顶，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一个人也没有。找了个空旷的位置，我躺了下来，实在是太累，什么力气都花光了。她也在我旁边坐下，我侧过头看着她瘦弱的背影。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现在，却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说，声音就像拂拂吹来的晚风，很柔很柔。
　　我没有回答，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突然笑了几声，然后又叹了口气。我似乎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说了，就这么坐着吧。我说着坐了起来，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她的背太瘦弱了，弱得我不忍再看一眼。
　　我给你的礼物，你看了吗？她突然问。
　　愣了一、两秒，我答，还没。
　　那就不要看，她说，至少这个月内不要看。绝对，不要看。
　　嗯，我说，我不看，绝对不看。
　　我转过头，突然看到天际那里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线。我知道在我身边的她，也看到了。
　　那一刻，我突然很紧张，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似乎害怕万一动静太大，那条金色的线就会被吓得消失了。可终究还是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明显。慢慢的，金线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往上爬，轮廓越来越明显。那个神圣的画面，逐渐清晰地出现在我和她的眼前。
　　就在我看得出神的时候，光线突然从柔和变得刺眼。
　　不能再看了，再看眼睛就要瞎掉了。她说。
　　我眯着眼转过头去看她。
　　金色的光，像是为她的脸上镀了一层金纱，面纱下，是一张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美丽的脸。就在那一刻，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可我其实早就明白了，或者应该早就明白的，不是么？
　　她笑，看什么？
　　怎么我从来都没发现，你其实是那么漂亮。我调侃道，也笑。原来那个评选，真的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啊。
　　笑容在她脸上定格，有点诧意，却又慢慢恢复平静。她就这么看着我，我也看着她，那双眼睛似乎泄出了一些什么东西，很柔很柔，然后慢慢地扩散开来，把我们紧紧地包围在一起。
　　她闭上了眼，头微抬。
　　不能再等了，况且还有什么要等的呢？于是我也闭上眼，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就在周围满是她身上那熟悉的香味时，我小心翼翼地把我的唇和她的唇紧紧地，紧紧地重叠在一起。
　　在回去的路上，她依然坐在我身后，手紧紧地抱着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背上。
　　她说，那首歌我听了，很好听。
　　她又说，现在的我们，都太单纯了。
　　她还说，我要去英国了，今天。

　　我说，我会等你，一直，一直，一直地等下去。
　　她笑着说，我就知道。

　　《幻化成风》中文歌词
　　演唱：过亚弥乃

　　闭上逐渐淡忘的双眼伸手轻触
　　仿佛就能再次找回那首隐藏在青空的恋歌
　　请不要忘记我陪在你身边的那些日子
　　还有仰望星空独自一人的黎明
　　仅存的这颗心别再让它在悲伤里沉浸
　　就连你的一声轻叹我也会将它幻化成一丝春风

　　我拼命地蹬着单车爬上这洒满阳光的坡路
　　载着那些与你遗失的回忆独自前行
　　La la la la la 轻声哼唱拽拽地吹着口哨
　　请要找到你的幸福就像当初我们共同发现幸福之花时一样

　　打开被遗忘的窗伸手眺望
　　或许就会再次涌现那首托付给青空的恋歌
　　我不会忘记你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
　　即使明天泪眼婆娑庆幸还有繁星依然闪烁
　　那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至今依然紧拥心中
　　今天为了你沐浴在春风的吹拂下

　　我拼命地蹬着单车爬上这洒满阳光的坡路
　　载着那些与你曾经许下的诺言独自前行
　　La la la la la 轻声哼唱拽拽地吹着口哨
　　希望下次与你再次相遇的幸福 发生得就像我所祈祷的那样

　　我拼命地蹬着单车爬上这洒满阳光的坡路
　　载着那些与你曾经许下的诺言独自前行
　　La la la la la 轻声哼唱拽拽地吹着口哨
　　希望下次与你再次相遇的幸福 发生得就像我所祈祷的那样

　　希望下次与你再次相遇的幸福 发生得就像我所祈祷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