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五章 遇完公 ...
-
我后来知道，那天荀睿把我带走的时候，和李峻并没有起任何冲突。据说栗子糕还特地从商都跑来别业“恭送”思王殿下掳人离去。
特么恭送啊！我摔桌啊！
大表兄，乃的骨气呢？血性呢？乃真是太让妹子我失望了！！
这是我后来才晓得的，此刻揭过不提。
话说我那天被荀睿的仪卫打昏，再由荀睿把我扛上马车；也就没一会儿，我就缓过来了——原地满血复活。
我张开眼睛第一件事是冲着荀睿问道：“欲携我去何去处？”
荀睿似乎是没料到我会醒得这么快，顿了顿才回神答道：“去苏国，你可喜？”
我呆了一呆，完全没有料到他强行带我走，最后却是要送我出国。如此一想，我心里大乐，面上也露了明显的喜色：“好。”
荀睿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很不满地说道：“闻知离去他国，阿盼显有欢容，无别离愁苦。夫妻情分，单薄如斯，我甚不乐。”
我很想回他一句：毛子夫妻！老娘最初同你也就个形式，根本就木有实际关系，更不要说现在根本就已经同你木有关系鸟！栗子糕说了，咱已经薨了！世上再无思王妃简珠也！
只是转念一想，眼下还在他手里，打不过他，一时间也逃不了，而且这家伙看起来灰常狡猾……情势逼人，只得低头忍气吞声，告诫自己不去挑衅；等离开眼前这只高危生物再得意吧。
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扯开话题：“何为迟恐生变？不告而别，愧对子高表兄相救之恩。”
荀睿哧声一笑，不答。
此时，马车外随行的潘钦之终于忍不住开口：“高旅早尽知此事，吾等何言愧字。妃无需多虑。”
这货一直在偷听呢！
呃，也不算偷听，总归是听得到的。又不是现代的汽车里，隔音设施做得较好的情况。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心里偷偷补一句：关你屁事！要你多嘴。
虽有腹诽表示自己不屑听，可终究还是被栗子糕早知此事给雷了雷：李峻到底是想要干嘛？皇帝要杀我，然后他瞒着皇帝救了我，再把我还给荀睿。从表面看来，他似乎是念在血亲的情份上，帮表妹夫救了表妹。
但是，他貌似还有一个亲妹妹，而且这个亲妹妹似乎是表妹夫的小妾。
当然，晋人的家族观念和中国现代人是完全不可比拟的。大概也只有中国古代某些朝代可相较一番。
也许李峻是为了李氏与简氏的共同利益。
我猜。
反正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在离开商阳前往苏国的路上，尚未出京畿地区的时候，我一直处于半烦躁状态。我知道荀睿是肯定要在半途返回京都的，我完全可以安静下来，等他离开然后再甩开护送的仪卫。
可是，我有点不耐烦了。
一天半了，他怎么还不返转？！
就算是休沐日，只有一天；告归日——就是请假，也不能时间太久罢？宁期（注1）……明显是行不通的。虽然咱读大学的时候常干这事：老班，太爷爷挂了，所以请假回家（选择对象自然是已经去了的长辈，还在的绝对不敢的说）；荀睿不行，朝廷上最大的那位是他老子，他家有木有宁可以告，他老子比他更清楚。
如果荀睿是告归，那我就得再多忍忍。
告归这种事，虽然不能请太长时间；但如果他亲王殿下以势压人，对着皇帝老爹卖萌耍赖什么的，大抵十五天一个月的，可能也不算什么。
晋国的公务员假期真是不少，和中国古代以假期之多而闻名的唐朝有得一拼；因此故，告归请假动辄月半其实是很不正常的。这个时候就要看你的官品大小和在上司心里的分量了。大的重的，那就睁眼闭眼地过去了吧。小的轻的，那真是罚你贬你没商量。
关键在于，你一个亲王，没有公令府券，擅自使用亲王铜符出州过府，终归是不大妥当的。（注2）
至于说思王殿下在告归的时候，还顺便请了府券神马的，这种话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是相信不来的。
栗子糕也说了，皇帝在趁着某凶对付我的时候，顺带起了灭我的心思；而荀睿后来紧赶慢赶地把我从栗子糕那里接出来，这始作俑者的对象也隐隐指向那位至尊陛下……明眼人都能判断出思王请假打算干嘛，皇帝是傻了才会让底下的官员发给荀睿府券呢！
果然，我的想法是比较正确的。
第三天，荀睿终于掉头返转京师了。
谢天谢地，他把我送出京畿地带，在踏入司隶部之前开始安排分道、隐队、乔装、护送等事宜。我差点没三呼万岁支持拥护他这一英明决定。
在这一路上，我是真心觉得，他弄了这么一大队人来送我，很醒目吧？很招摇吧？简直就是下催命通告，打定主意要弄死我的说。
速度慢，还目标大，这不等于告诉所有人：来杀我吧来杀我吧！
皇帝一定更恨我了吧？
他之前就很有深意地说出“景文很爱阿盼，阿盼犯难，景文急遽如许”那样的话了。接着就为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我下了格杀令。这格杀令的声音大约还热乎着呢，倒好！现在他儿子就为了我抗令，既违父命又逆圣意……这还不更得让他气急败坏？
反正换了是我儿子这么干，我作为他老子娘是肯定要生怨气的。
荀睿留了一个人跟我走。
一个我初时没有想到，后来却很是释然的人。
没错，那就是方茂之。
这家伙居然没死。
可是，方茂之？
思王府的一行人去得远了，在大道上因着道旁树木的遮蔽且此官道斜斜弯去偏了方向，故而再瞧不见影子了，我才回头打量方茂之。
这是那次凶险之后，个把月来我头次见到他。
这些天里，他混杂在思王的仪卫队里，总没叫我见着人影。不管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荀睿的安排，我总觉得很是微妙。
那么凶险的情况，他居然没死。
按说，我跳崖后，他就算还没被利箭射死，也该被一气成擒了。然后，正常状态自然是要被灭口的。
结果，他偏偏就没有死。
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盯着方茂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
三十来岁的汉子，长得还算周正，比潘三夏阿大还有周临之他们都要长得好看，穿着王府仪卫官服的时候很有气度。
这个人既然能成为王府的仪卫，自然平日做事也灵动，思虑俱到。从认识他至今，迎来送去的交往并不多，可因着他为荀睿办事与自己相关，所以也略窥出几分其行事的风格来。
方茂之这会子早已穿上了普通平民人家外出行走的裋褐，像是个行伍之人脱了军籍后改做护卫生涯的样儿。
被我这样死死瞪着看，他也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移开了目光，说道：“未知妃可起行否？”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妃，还起行呢！
“简珠没，阿盼即非思王妃。且吾等二人，何来行列？走便走罢，说得稀奇。”
方茂之居然没有告罪，反而涨红了脸争辩道：“此番只是事急，殿下不得不归京。卑下却闻主本欲此行再娶王妃，重续宗姻。”
我在心底惊讶的同时也嗤鼻：事急？啥事体？宗姻？毛宗姻？
但是，听着方茂之的意思：荀睿打算再娶我一次？
他有病啊？
简珠这个人在明面上已经挂了，户籍上已经消了。这还叫宗姻？至于我简单，或者说简盼，一个来历不明的普通良籍女子，怎么嫁给亲王做正妃？
其实，我觉得荀睿应该对我没那么大的兴趣啊。
我十分客观公平公正地思索着，右手忍不住抓自己的下巴表示深深的不解：他从头到尾都木有碰过我啊。虽然偶尔也会有些接触亲抱啥的，可这些都不太像是情热中的少年人的表现。
说起来，荀睿应该吃了李华了吧？
所以说，思王那方面不行的推测不成立。
无论是祁志也好，还是荀睿也好，我都隐隐觉得他们两个形象对我的兴趣是灰常灰常的怪异的。
说不出来的诡谲难测。
反正是非正常态。
我一边想着，一边哼着鼻子问道：“哦，如此，校尉闻之，知之，故以为盼可为正妃？”
方茂之啊方茂之，你听了你主子几句闲话，就觉得我现在这个情形还可以做正妃？不要让我笑掉大牙啊！
方茂之还没来得及说话，却面上一白，声音一紧道：“怎得如斯快法！”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随着他的目光转头往他望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也是一怔一抽一抖，瞬间喉咙似乎被绞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本是往白田村幽陵县再去苏国的方向去的，这便是朝东北面走。若是回商阳都城，那就是西南方向。那也正是荀睿退走的那条道。
此刻我同方茂之看的方向乃是正西面的官道。
这西南与西面的分岔道中间隔了山林，我这边地势平坦，自然看得清楚：西南道上隐隐还能瞧见荀睿他们队伍的影子——也可能是心理作用，西大道上则是有些尘扬旗摇般的汹汹来势。
看是看得清，却听不太清有没有马蹄声。估摸着快马加鞭急急退走商都的荀睿他们也多半是听不见西面大道的动静的了。
追兵？！
是谁？！
我脑中盘旋着的疑问被一旁的男子一口道出：“胡氏真是纠缠不休。王妃且随我速走。”
他一急之下，连敬语都忘了说了。
胡氏？我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艳丽容颜。
是胡昭仪，胡枝子？她为何要派杀客前来刺我？！我又没得罪过她……说起来，那时候在宫中唯一的一次见逢，总觉得她对我隐隐抱有恶意，似乎非常非常的不待见我。
还有，这么大的阵仗，荀睿那边一点都感觉不到么？
不就隔了几里路么？王府仪卫个个都是武者中的高手，怎的就不晓得这种异状了呢？！
只时间也容不得我多想一刻，那头方茂之已经催促我上马车，他则旋即翻身跃上车驾，甩鞭赶马疾行。
其实完全可以运气疾走的。
我偷偷地在心里嘀咕：马能比得上我的速度快么？可身边跟着个方茂之……不错，我也能甩下他走的。自打那一次皇山的九死一生事件后，我对荀睿的人的信心大大下降。
说起来，皇山遇刺，以我的能力本也不该逢死路。实在是因为一个是在京城，身边又有护卫，在总觉着安全不虞且没提防之下不料竟走进了天险绝路；第二个是对方人会多到这个地步是我想不到的，对方设伏之后骤然短兵相接时刻距离又实在过近；再加上有强□□箭相辅……如此种种，这才逼得我重伤落水，几乎死绝无疑。
但如今，路确实是还远着，至少……还在弓箭的射程外。
这附近，官道的周围是大片的春玉米田。
方茂之，太不可靠。
可是丢下他，我独自一人遁走，又有点纠结：万一他要是死了，总会有点歉疚，这人可没得罪我，还出死力保护过我；万一他要是不死只被人带走，我也一样有点犹疑，之前皇山的事有些蹊跷，我还想细细查问一番呢……
弃还是不弃？
但凡决断、选择这种事，是不能想太久的。
好在，我真的没有能想多久。
确切的说，是我根本就没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马车突地加快速度，以三四倍于前的速度迅疾地往前而去，留给我一个车厢的后影与满眼的尘土。
我被什么人给拽下车来了，转眼间就移到了春玉米田里。
数道田埂交错的中间有些简陋的棚舍、稻草人、秧架等物。我同一边的方茂之两人被背后的力道死死压在杂物后，与大地草苗亲密接触。
不晓得过了多久，拿韦爵爷的话来说，像小便，又像大便……囧。总之，我这个无时间观念者的印象里，须臾又或者是良久之后，一大堆铁甲骑兵冲着马车的方向追过去了。没有明显标记，看不出是不是胡氏的人。
那以后，又足足过了数刻，身后的巨力五爪才慢慢地放松了锢制。
我和方茂之双双回头。
看着眼内映入的熟悉的脸庞，我只觉得跌落下巴地轻呼出声：“完公！”
注1：休沐，各位亲就当是双休日吧，不过人家一般是十日一休或五日一休，要看在那个部门工作；告归是因病因事或者上峰赐假；宁期，那是家里有长辈没了。
注2：铜符代表官职身份和调兵遣将的资格。亲王有铜符，并利用铜符过州府是容易的，只不过没有府券配合，后续麻烦就很多。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遇完公
，还差 